杜掌柜坐在那里,嘟囔了一句,“东家只让我把银票给姬少爷,没说给其他人。”
陈天河淡淡道,“你给姬少爷就成,他会知道该给谁的。”
杜掌柜叹了口气,“你们真是上门来抢劫的。”
他站起身来,“东家说了,别人要打劫你的时候,是一定要还手的。”
陈天河沉声道,“老兄最好坐回去,否则姬少爷身上就要多一个窟窿。”
老杜怔了一怔,一时也没了法子。
他走了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没见到名门正派弟子直接就挟着人质索财,连起码的比试胜负的形式都省略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姬傲剑头上的冷汗也是越流越多。
长时间面对着能致你死命的凶器,人是很容易崩溃的。但他依然不愿意答应陈天河的条件。
陈天河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稳稳地握着指着姬少爷的长剑。
一片沉闷的寂静之中,姬傲剑忽然意识过来,自己和原来的姬少爷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轻率地去面对武功远高于自己的对手,以至于落入险境。
这几个月姬傲剑苦练功夫,自觉很有长进,由于之前比试争田的胜利,更当自己是武林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了。其实他穿越过来,原先的拳脚兵刃功夫和武学技巧等于全部忘却,还在恶补之中。在实际战力上,还存在着许多缺陷和短板。
想到这里,他心下忽然清明一片,此刻先答应陈天河的条件又何妨,先让自己脱离他的长剑最是重要。
胁迫之事根本不能作数,该怎么去做回头可以另有主张。
姬傲剑于是露出了畏惧之色,“陈大侠,一切按你说的办好了。”
陈天河见他答应了,便道,“你叫人把地契拿过来。”
姬傲剑听着外面的雨声,口上说道,“陈大侠,我到门口去喊人。”
陈天河便以剑相指,随他到了门前。
姬傲剑停下步子,瞧了瞧了他,“陈大侠,你我到门口了,杜掌柜也把你师弟抓到手中了。”
陈天河不由得扭头瞥了一眼,姬傲剑顿时脚下猛力一蹬,窜进雨幕之中。
他发力狂奔,用足了这段时间练习身法的成果,望演武场全速跑去。
森森剑气在后背如同跗骨之蛆追来,几次在刺破衣服将进肌肤之时,被姬傲剑急急一个蛇身转折,险之又险地躲了开去。
杜七喜在厅中见他们两人都冲入雨中,赶紧捡了金算盘要追上。
他刚奔到门口,却有一把淡绿色的纸伞遮住了去路。
“杜掌柜,你不用过去。”清冷的声音在绿衣女孩口中发出。
杜七喜惊道,“苏小姐,少爷他不是陈天河的对手。”
姬小苏淡淡道,“既然人家已经直接和兄长斗上了,我们自会处理。”
她拄着雨伞,向前走入雨帘,慢慢从杜掌柜的视线中消失。
姬傲剑一路躲闪,冲进了演武场的桩阵之中,身形立刻在木桩间绕开来,略有心安。
却见陈天河飞身就上了一根木桩,双足一点,居高扑下,对他刺了过去。
雁荡武学飘逸灵动,自然长于轻功。陈天河早就练熟了本门的雁行桩,这一借着木桩施开身法,只觉得更容易追上姬傲剑。
姬傲剑登时身子一跃,也上了木桩,在桩点之间跳跃躲闪。
陈天河在地面追他,不免被木桩拦阻,只得又重新跃上桩阵追击。
这一在桩上行走开来,他立即发现不妙,脚下的木桩高高低低,和自己在师门练的齐平桩不同,奔跃起来极不顺脚。
嗤地一声,雁荡派大师兄剑光闪过,将一根高高的木桩削去一截。
他边追便削,只要把这些木桩都砍成高矮相近,奔行起来就容易许多。
这手上要使出劲力切削木桩,陈天河便不由得暗暗运起内功,气血往七转境地提升。
身为雁荡派大弟子,陈天河内功外功都已具备相当火候。外练的筋骨能带动六转气血,内功提上七转气血不是问题,如果不顾元气损耗和身体伤害,甚至能强行使用八转气血。
眼前的小子不过是气血四转样子,怎么也逃脱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就在这时,雨幕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铮铮急切的琴音,隐隐带动人的气血运转,陈天河只觉得正在提升的气血陡然逆行,胸口猛地一震,哇地吐出了一口血,从木桩上坠了下去。
这些琴音听上去很是急乱,却是由三组独立的曲调混合而成,每支曲调都是最契合气血五转的节奏。一旦气血提升到超过五转,琴音听起来顿时会变得嘈杂无序,严重干扰气血运行。
而气血运转本来已经快接近五转的姬傲剑,此刻挣扎在生死线上,正被逼出身心潜力,被这琴音的节奏一带,直接升上了五转的境界。
他见陈天河吐血坠地,哪还会放过这个机会,身形立时一顿,有如弹簧般从木桩上反扑了回去,凌空举脚飞踹下去,用得正是蛇鹤生死斗中的鹤扑死蛇。
雨水之中,视线受阻很大,姬傲剑练惯了这套桩阵,对于落点位置判断极为准确,一只脚重重踩下了陈天河的右臂,全身坠落的分量加在上面,几乎将他的这只手臂压得骨折。
陈天河的长剑脱手落出,他左掌一掌翻出,拍中姬傲剑的腿部,打得对手也失去身体平衡,翻身落地。
两人同时从地上翻了起来,立即斗起了拳脚功夫。
陈天河的气血从接近七转坠下到五转之后,才堪堪稳定住。姬傲剑却是以提升上来的五转气血,如鱼得水地配合着琴音,鹤拳的勾、啄、挥、提、撩等各种拳法脚法奔腾不息,如浪潮般一轮又一轮冲刷而来。
陈天河的拳脚功底本也十分扎实,但此刻右臂剧痛,招式运用就受影响。
他身形一闪,从一根木桩处绕过,暂时躲过了姬傲剑的拳脚,顺势就拔下了背上的剑鞘。
虽是以鞘代剑,且是左手挥动,但他这剑鞘边缘打磨得甚是锋利,其实也相当于一把钝剑,剑招一施开来,立刻重新掌握主动,将姬傲剑打得节节后退。
陈天河进到原本落剑之地,剑鞘猛挥,逼得姬傲剑退开,脚下略运巧劲,将长剑重新挑了上来,左手扔鞘接剑,端得是一气呵成。
他利剑再次握在手中,心情大定。身子一飞而起,却不是冲着姬傲剑,而是扑向演武场外的一处小亭,那里正是琴音传来的方向。
姬傲剑见他离开桩阵,扑向那里,惊得脸色煞白,飞速从他身后直追过去。
陈天河一落入小亭,便见到一个白衣女孩坐在亭中,双手密如疾雨地正在弹琴。
还有一个绿衣女孩,手中提着一把收拢起来的淡绿纸伞,站在琴侧,正冷冷地望向他。
雁荡派大师兄二话不说,左手一挥,长剑便如流星一般射向正在弹琴的女孩。
绿衣女孩突然身体横过来一移,挡在了他的剑前。
姬傲剑从后扑过来的时候,就见到陈天河一剑正正刺进了绿色衣衫。
小苏!
姬傲剑的眼眶几乎要炸开了,全身的热血刹时都冲到脑门。在来得及产生任何思索之前,拳头已是如出膛的炮弹,狠狠打在了陈天河后背上,随即隐隐传出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陈天河万万没想到,长剑刺中姬小苏的身体后,就像是撞到了坚硬的铁器,非但没有刺伤对方,还震得自己的手隐隐发麻。
这一预想之外的突然变故,让他略有愣神,没有躲开姬傲剑从后打来的一拳。
虽然被这猛烈的一拳打得几乎要当场喷血,但陈天河心中未乱,借着拳上的力道侧身连退几步,站稳了阵脚,长剑立刻蓄势反卷上来。
姬傲剑刚才与他周旋了良久,见他出剑不假思索地要躲避让开,但立刻醒起,此时身边还有两个妹妹。
他刚要迎上前去,姬小苏身形一晃,又闪到了剑光过来的路线之中。
绿衣女孩的身前,像烟花般爆起一团团淡绿色的衣屑,如同一只只绿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姬傲剑只觉得这十几剑都狠狠刺中了自己的心头,喉咙里尽是火烧般的疼痛,眼中几乎要流出血来。
陈天河心中一沉,这十几剑依然只是仅仅划碎了衣衫,却没有对姬小苏造成一点伤害,这个女孩的身体竟然像是钢浇铁铸一般,坚硬得根本不像人的躯壳。
从来没听说过天下哪一门的横练功夫能练到这个地步!陈天河忍不住想,这简直是妖孽。
姬小苏双手突然一伸,双手已经紧紧抓住了陈天河的长剑。
就在同时,啪地一声巨响,陈天河脸上又挨了姬傲剑重重一拳,整个人被打得横飞出去。
而他手中长剑被姬小苏硬是捏住,又夺了下来。
姬傲剑回头一看,绿衣妹妹紧握剑锋的双手间,隐隐有一些似乎是血液的液体渗出,居然是碧黝黝的颜色。
她就算身体再坚硬,十指毕竟是相对脆弱之处,这一用力握住剑锋拉扯,也难免受了些伤。
陈天河空中拧腰蹬腿,雁荡派身法最善保持身体平衡,待他落地时已经稳稳站住。
长剑再次离手,大师兄原本一直沉着的心终于乱了。
他气血被琴音节奏限制在五转境地,右手又挥动不便,背脊和面门被重拳打得隐隐生痛。姬傲剑怒气勃发地扑上来,拳脚猛烈如锤,登时将他压在下风。
陈天河起了退意,立刻重重地打出数掌,借势往外跃去,就要离开此地。
雁荡轻功飘逸轻灵,他刚才虽然抓不住姬傲剑,但要撤身离开,姬傲剑也难以跟上他。
陈天河刚刚跃了出来,回到雨幕之中,就见到迎面一把淡绿色纸伞在眼前绽开。
绿衣女孩提前守在了他后退的必经路线上,飞出纸伞挡住了他的视线,双手以爪形袭来,立即在他身上抓破了两处伤口。
陈天河对这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