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鲁菜宴席,有以头菜命名宴头的习惯,如果头一个热菜上的是鱼翅,就叫鱼翅宴,如果头一个热菜上的是苦瓜,那就叫苦瓜宴,以此类推。
也因为这些老规矩,我们五脏庙,特别是夫子殿的方丈和老太太,在开宴席时都格外注重这头菜,认为这菜是一宴之本,马虎不得。
故而,这头菜是胡老二的脸面,所以菜端上来,胡老二也很自然第一个站起身,公公正正的冲我们介绍道:“诸位见笑,今天的头菜可稀罕的很,请看!”
胡老二说着话,三个服务员同时接起了盖子,漏出了里边热气腾腾的菜品来。
先前,大家在展交赛上忙活了半天,现在,我们又听胡老二扯唿了半天珠穆朗玛养鸡场的事情,因此都可是很饿的。
伴着饥饿与好奇,这菜一上来,我们都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看,可看着看着……每个人脸上都有点失望?!
为什么呢?因为在那些精致的盘子里,我们看见的是三只扒鸡,德州扒鸡。
扒鸡这个东西,由前清五脏庙方丈贾建才于德州创制,算是鲁菜的代表菜,其用料考究,做功精细,手法繁复,史悠久,号称“百里飘香,文武有序”,那是把鲁菜文武火工发挥到极致的菜品,确是个好东西。
不过即便如此,大家看见这鸡也不高兴,因为虽然它好,但……难以扛鼎。
把它作为宴席的主菜上台,有点难当大任,甚至……侮辱人。
当时,便有一个资老的饭店联合会老爷子不满道:“胡爷,这有点苛待兄弟们了吧?鲁地古来的规矩,头菜是什么,宴名就是什么,您这上三只鸡……”
“三鸡宴?”戴眼镜的那个男人又接茬道:“不能够吧?胡爷?这大土匪才吃百鸡宴呢,咱上三只鸡……这是要向‘胡子’看齐么?”
“对呀!对呀!这么多并肩子呢,这脸面……”
众位老板对着三只鸡冷嘲热讽,在外行看来非常荒谬,毕竟“客随主便”,但在五脏庙的规矩来讲……却并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在五脏庙的规矩里,有一句话叫“鸡为匪,鸭为盗”,这俩禽肉,绝不是随便上的。
在旧社会,如果饭店客人头菜要一只“无头鸡菜”的话,那就是暗示饭店老板“我们是匪”,没事别招惹的意思。
这一条,引申出来,还可以反过来用,那意思就是对客人的无端侮辱和诽谤,不过庙里人的饭店也不会先上鸡菜,无端侮辱顾客。
所以久而久之,头菜上鸡,便成了忌口。
因此,就算是有客人不懂规矩,误点了鸡肉为头菜,那么懂规矩的五脏庙老板也会先送一碗热米饭,以示“清白”。
这样以来,鸡菜便不算是头菜了,而鸡肉配米饭,后来也就成了“黄焖鸡米饭”的源流之一。
以此类推,这胡老二无端上三只鸡来,又不给头饭,那的确是有失规矩的,也不怪那些五脏庙里讲规矩忌口的老人们挑毛病。
听完老人的责备,胡老二非但不恼,反而一笑道:“我就知道会有‘高老太太’误解我的意思,不过没关系,大家对我胡某的误会,我都先收下,只请各位‘方丈老太’们先都尝尝,我这鸡肉的味道如何?能否担当的起‘主菜’两个字!”
说完话,胡老二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
他把自己面前的一只餐具碗翻转过来扣在桌子上,随后又用一只餐具盘子拍打了几下那碗。
看着胡老二的动作,所有五脏庙老人立刻严肃了起来,就连我身边有些心不在焉的赵海鹏,也是身体一抖,威巾正坐。
看着胡老二的手语,假内行陈八妙有些不解,因此她小声略有些露怯的问我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要饭的不是才敲碗么?”
“那是拿筷子敲碗!”我也跟着一脸严肃的回道:“拿盘子敲打扣碗,这是要‘叫板’,要‘入名谱’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入名谱
自我入五脏庙来,研究最透的,就是复杂多变的火工语,因为我感觉,那是五脏庙人的交**髓。
而借助赵水荷的帮衬,我可以说在这方面进步神速,别人不敢说,至少比相对外行的假瑞木钧强那么一点儿。
故而,我才能在第一时间,看出他胡老二拿盘子敲打扣碗的意思,是要入名谱。
而何为入名谱呢?这说起来有点复杂,不过简单的说,那就是某一个厨子要“出新菜”,并想让新菜博得行业内认同的意思,入名谱的谱,也是菜谱的谱。
总之,就是要出新菜。
当然,五脏庙里推陈出新,不是那么简单,是要走一套反锁的仪式,更是要找许多业界元老试吃,认可的。
而这个仪式过程的前半段……正和胡老二目前所做的一切相同。
看着胡老二的动作,所有老板大厨当即恍然,如果他胡老二这次是想推新,那么他一上来便上鸡菜,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不过……虽说是入名谱,可他这鸡我们实在是看不出和普通的扒鸡有啥大区别来,因此每个人脸上都不由的泛起了疑问的色彩。
“胡爷!”徽嗣首先不解道:“您要是有菜入名谱,我们自然欢迎,不过您这东西我看和普通扒鸡没什么区别。”
她说话间,徽家大哥徽嗣柱也跟着应承道:“没错!你这鸡看着也就那么回事,连我助手何芝白也会做,有什么新鲜的?”
“呵呵!徽大当家!”胡老二当即摇头道:“您们还是尝尝吧!不尝尝,怎么知道有什么新鲜呢?”
闻言,这徽大少爷立刻咧开黑牙,看着那鸡,显然想动筷子,不过这位“傀儡当家”又看了看自己纹丝不动的二妹子和三弟弟后,终究没敢动。
在这个台面上,徽家和宽天渡分量最重,这两边都没动筷子,那么很懂餐饮规矩的夫子殿老板,主厨们,自然也不好开动。
眼看着徽家的诧异,和场面的静默,胡老二并不催促,而是开口,指着这鸡道:“实不相瞒,今天让大家来,我就是为了推销我的石窟饭店和养鸡场计划的,而这鸡,正是从我们嘎玛沟的养殖实验基地里,培养出的第一批肉鸡。”
胡老二说完话,大伙又是一阵谈论。
有人忍不住问道:“你们在嘎玛沟已经有养殖试验场了?胡老板行动也太快了吧?”
“没错!这鸡我可的好好尝尝……”
“胡老板和宽老板站得高,看的远,我们佩服!佩服呀!”
说话间,大家忍不住七嘴八舌,又是一阵恭维。
得意中,胡老二指着这扒鸡,适时介绍道:“不光我这鸡是高原的,就连扒鸡用的草药和调料也是嘎玛沟实验场出品!用的也不是传统扒鸡的武文火手艺,是融合台弯和藏区的制作方法,加火烤和料酒腌制技术,推陈出新的新式扒鸡,别具一格呀……”
胡老二说卖瓜话越来越起劲,大家听的也越来越兴奋,随后终于有忍不住的方丈在好奇的驱使下伸出筷子,夹住了一块鸡肉,送进嘴里。
试吃后,那位首先开动的主厨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润。
“好吃!真好吃!”那人一边嚼食着,一边夸赞道:“有五香脱骨扒鸡的油滑,但更有嚼头!已经不像鸡肉了……接近鹅肉!这味道,形容不来……”
那人的恭维只说了一半,随后便顾不上说了,他再次伸出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只吃不说。
看着那人的吃像,众人立时好奇了起来,随后又有胆大嘴猾的人举起筷子,夹下一块,放进嘴里……
“香!”那位更直接,只说了一个字便不再言语,然后低头撕扯下了一大块鸡后退,细细吃着。
有这二位先驱,所有人也不怎么绷着了,期间除去我之外,所有人都动起了筷子。
一时间,大家顾不上说话,全都细细品味着鸡肉的独特。
之所以我不动筷子,倒不是咱不想吃,而是因为我看着这鸡肉……莫名就想起了“鸡精”葛令瑶。
明眼人都明白,今天这个阵仗,其实威胁最大,叫板嘴明确的都是他号称掌握全市养禽资源的葛大老板。但他葛大老板却偏偏不来,还曾说过要我小心……真让人琢磨不透了。
况且,鸡菜的品鉴少了葛令瑶那样一位重量级的人物,也多少有些可惜。
故而,我心声了“琴瑟不合鸣”的哀叹。
见我没有动筷子,我旁边的陈八妙似乎有些意外,于是她推了推我,问道:“怎么?为啥不动?”
闻言,我无奈笑了笑,随后点头道:“没什么,想起葛令瑶那个神经病没来了,我这就尝尝。”
八妙儿听了我的话,点了下头,随后竟亲自伸出筷子,夹起了一块鸡肉递进了我的碗里……
陈八妙亲自请菜,就够让我惊讶的了,可这还不算,她八妙儿竟然还当着许多人的面,说出了一句让我下不了台的话!
她竟然道:“未来老公?你尝尝,真的很不错哦!”
未来……老公?我的天呐!
陈八妙的这一句话,立刻把我推向了风口浪尖,直引来了在场许多人士惊愕嫉妒的目光,以至于场面上原本十分热烈的试吃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瞬间,十几只眼睛全部“刀”向我和八妙儿俩人。
“霍老板?”胡老二极度诧异的看着我和陈八妙道:“怎么……您和瑞船主,有关系了么?厉害呀!什么时候的事儿?”
“哎呦!”刚才那个眼睛男人,也是酸酸的回答道:“这位兄弟手疾,真是好手段呀!”
“这个……”我硬着头皮,嘴里磕磕绊绊的,想解释,但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也在打心眼里咒骂陈八妙,丫也太损了吧?
她陈八妙是什么人呢?是鲁北餐饮界的大众情人,把我和她那一层若有若无,甚至有点扯淡的关系这么一公开……我不就成大众敌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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