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尘远细细一看,赞道:“姿色天然,占尽风流。一貌倾城,点点可入画。果真是楚云第一美人!”
千铃郡主抿嘴一笑,从云鬓上取下一枝金步摇,起身,亲手递过,脸上不胜娇羞。
楚云国习俗,年轻男女若以贴身配饰相赠,便是有定情之意。
杜尘远再是自傲,这一刻也激动得几无法自制。绝色美人、荣华富贵、传世声名,娶了眼前的郡主后,这一切皆唾手可得。只这一步,自己便踏上了人生巅峰!
他颤抖着手,接过了,这金步摇!
乘龙快婿已定,青云雅会很快便散了。
黄昏,杜尘远再上青云山。
帷幄已去,空地上,似残留着几分幽香。
山顶,杜尘远对着夕阳,拿出了金步摇。金步摇精致华美,有点点细碎的金光。
这金光,分明闪出了一条青云之路,一条金光大道!
杜尘远自得地一笑,一时意兴飞扬。
可这时,一人忽然说道:“你真以为,自己就会从此踏上人生巅峰?”
杜尘远猛地回身。不知何时,他身后出现了一贵公子,还有六名大汉。
这六名大汉,个个眼中精光闪烁,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
杜尘远皱眉,问:“你是谁?”
贵公子仰面望天,竟不屑回答。
一大汉喝道:“我家公子,是当今左柱国的嫡子,未来的镇国公。至于姓名,哼,你不配知道。”
听他出言不逊,杜尘元也激起了傲气:“不知未来的镇国公,来此有何贵干?”
那大汉说道:“左柱国是武将之首,李相国是文臣之首。所以李相国的嫡女,自然要配左柱国的嫡子。”
“至于你,蝼蚁而已,也敢攀附天鹅?”
杜尘远从来不是书呆子,向来天资聪颖,洞悉世事,一听这话,他心里立时一沉。
那贵公子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文才绝佳,诗才绝佳,人才绝佳,你的确是世间好男子。可那又如何?不过一区区平民。”
“蛆虫,既使能飞,也不过是变成苍蝇,还是一样要吃屎!”
“想娶郡主,想一步登天,呵呵。”
“你!”杜尘远大怒。
贵公子挥了挥手,像挥走一只苍蝇。他说:“杀了。”
杀了?杀了?杀了!
杜尘远大惊,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看到那几名大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杜尘远才怒道:“我是楚云第一才子,久负盛名。我的蒙师是当世大儒,我的座师是礼部右侍郎,你岂敢杀我?”
那大汉笑:“荒山野岭,无凭无据的,请问,谁敢指控左柱国?”
两人向杜尘远逼来,眼神淡漠。可见杀人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司空见惯。第一才子又如何?
杜尘远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无限震惊,无比悲愤。他早知权贵蛮横,却不曾想,竟能霸道至此,竟敢横行至此!
浓郁的杀气,逼来。
杜尘远向来果断,心念电转间,他一咬牙,说:“我不敢再争,这就谢绝郡主好意。”
杀气继续逼来。
“我从此远离楚云,十年不回家乡。”
“我还自毁容貌,从此不再传出诗文。”
可没用,还是没用。
一只肉掌扬起,掌心变红,眼看就要劈下,杜尘远万念俱灰,大叫道:“你怎样才肯放过我?”
贵公子打了个呵欠:“我这人向来不喜欢麻烦。杀人,很多时候最直接,也最简单。”
“杀了!”
“慢!”杜尘远叫道:“我愿将郡主的金步摇给你,只求你留我一个全尸。”
“千铃的贴身配饰?”贵公子手一伸:“拿来!”
在数名大汉耻笑的目光中,杜尘远低着头,双手高举着金步摇,缓缓走去,全身发着抖。
看着他的顺从和敬畏,贵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讽刺道:“才子就是才子,果然聪明!”
然后他猛地一怔。
杜尘远抬头,他的脸上,哪有半分懦弱,竟满是狰狞,尽是杀气。
杜尘远说:“才子也敢杀人!”
然后,他右手紧握金步摇,金步摇带着他心中无尽的悲愤,狠狠地刺下!刺向,贵公子蓦地大睁开的右眼。刺的,一往无前,绝不留情!
既然你这般蛮横、这般霸道的要杀我,那不管你是谁,我都要杀你。
才子也敢杀人!
“不!”贵公子发出一声尖叫,头猛地后仰。
金步摇刺入他的脸,再狠狠划下,直至下巴。
这一下变起仓促,谁能料得到?
直到杜尘远猛地后退,那六名大汉才惊醒,发出一声喊,齐齐扑了上去,止血的止血,敷药的敷药。
一时意气,暴起杀人。可看着贵公子脸上那狂涌的鲜血,和极是惊心动魄的伤口,杜尘远浑身汗出如浆,一瞬间便湿了衣。
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后,杜尘远这才想到要逃跑。可跑得了吗?
四名大汉拦住去路,望向杜尘远的眼里,满是疯狂的杀意。
贵公子撕心裂肺地惨叫着,他叫道:“杜尘远,我发誓,我要诛你杜家满门,灭你杜家三族!你杜家,男的个个凌迟,女的个个送去妓馆!”
“我的脸,我的脸啊。抓住他,让他受尽世间所有的刑罚。抓住他。”
看着四名大汉怒吼着扑来,杜尘远发出一声喊,他转身,猛地向青云山山顶冲去。
这世间,谁能杀我?纵是必死,也得我自己了断。
跨出第一步,杜尘远心中一声长叹:“刚刚还是人生巅峰,马上就要跳下深崖,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啊!”
跨出第二步,杜尘远看见,高山之下,遥远西方,有一道彩光闪烁了一下。
跨出第三步,这从来风度翩翩的君子,发出了一声不甘、愤怒的呐喊,猛地一纵身,飞出了,青云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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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小道士篇 】灯火阑珊处(一)
扬州。
小道士和许若雪行在城中,看这江南风景,一时兴趣盎然。
河边,柳下,小道士忽然驻足,吟道: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他神情潇洒,这边婉转吟来,河边来来去去的人,尽皆住足,一时也不知引来了多少声“好”。更有那多情的吴地少女,看了他两眼,脸上忽然红云密布,然后痴了。
许若雪怒了,咬牙切齿地说道:“夫君,没来由地,你怎地发了这种骚情?”
小道士讪讪一笑:“一时有感而发。”
许若雪冷冷说道:“夫君肚中有多少墨水,我是知道的。这诗,定是你的那位无双才女,借你的口吟出来的。什么‘思悠悠,恨悠悠’,是不是夫君昨晚伺候的不好,害她犯了春愁?”
我去,若雪啊,你能别这么聪明不?小道士大惊。
他这一惊,柳清妍便有些察觉,问:“怎么了,天一?”
我去,清妍啊,你真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小道士更惊。
怕两女生起冲突,小道士随手一指,说道:“夫君我饿了,去那填填肚子。”
一指之后,小道士忽然一愣。他呆呆地看着那处,入了神。
他喃喃地说道:“玉罗春!”
竟是玉罗春酒楼。
小道士不由地想起了一件事、一个人和一段情。
醉道人!
那个晚上,那个粗豪的汉子,喝着酒,用温柔的嗓音,击节而歌: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低头,摸了摸怀中背嵬军的腰牌,小道士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说:“今天正好是元宵佳节。老哥,我带你去找,你心爱的扬州刘美人。”
刘府。
后花园。
一女子独坐石亭中。
桌上,放着两碟菜,两壶酒,两副碗筷,却只有她一人。
女子痴痴地看着对面,然后执左边的酒壶,将酒倒入酒杯中。一会儿后,再将杯中的酒,又倒入右边的酒壶。
来回几次后,她悠悠一声长叹。
叹息未停,她忽然听到“哎哟”一声。
她大惊,循声望去,却见自家墙下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男子。这男子头朝下,脚朝上,显是翻墙时不小心,摔了个狼狈。
女子喝道:“你是何人?夜闯私宅,所为何事?”
问完后,她深深一吸气,就要大声喊人。
我去啊!小道士急急叫道:“醉道人,我是醉道人的朋友。”
“醉道人”这三个字落到耳中,那女子就是一呆,到了嘴边的呼喊,咽了下去。
看那年轻男子起身走来,女子后退了几步,问:“我如何信你?”
小道士无奈,只得掏出背嵬军的腰牌,说:“这是醉道人的贴身之物,足可以取信。”
女子不肯接,往后看了一眼,神色很是紧张。
小道士明白她的担心,唤道:“夫人,麻烦你帮我看着,若有人来,示一下警。”
许若雪飘然而来,冷哼道:“不是见你老哥的旧情人吗?我怎么觉得,是在见你的旧情人?”
小道士苦笑:“哪有人偷会情人,请自己夫人把门。”
女子一听这话,脸通红,就想转身离去。可一咬牙,她竟是站着不动。
小道士将腰牌递来。
女子犹豫了一下,终伸手接过,一看,浑身猛地一颤。再一看,她手一抖,腰牌掉在石桌上,发出一声清响,在夜空中远远荡开。
女子颤抖着手,捡起腰牌,细细地抚摸着,忽然跪倒在地,扶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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