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能猜到,灰袍男人把黄河北岸的日寇放在“乾、阳”的位置,而将河南岸做为“坤、阴”一方,等于是“长敌人的锐气、灭自己的威风”。
我转念又想:“**溃败,虚城无兵,风雨飘摇,危在旦夕,还有何种锐气威风可言呢?”
每一层八卦镜的大小是不同的,由下往上,直径越来越大,所以我才能清晰看到第二层八卦镜上刻着的文字。
粗略看,二层与第一层的文字标示完全相反,“乾”对着第一层的“坤”,“坤”对着第一层的“乾”。
也就是说,第二层八卦镜是第一层的一百八十度大反转,既代表了完全相反的开始,也代表了完全相反的结局。
我有些困惑:“如果两镜相反,那么该相信哪一层?既然有了第一层的意义,第二层还有必要设置吗?”
当我的目光落在第三层八卦镜上时,上面标示的方位又被打乱,“乾”位对着第二层的“兑”位,“坤”位则对着第二层的“震”位。
这下,我更惊疑莫名:“这种混乱的安排岂不完全失去了八卦镜的意义?八卦错乱,代表着方位颠倒,任何事物都失去了自己的根基,天地运行的终极秩序被连根拔起。那么,这个世界该遵循什么样的规矩?古人云,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已灭,何来方圆?没有方圆,生命该如何前行?”
当我的目光落在第四层八卦镜上时,只看了几秒钟,那些错乱的文字蓦地在我眼中飞舞起来,而每一只八卦镜都由静止状态开始飞转,如同八只使用同一轴承的齿轮,一个转,其余七个全转,而上面的文字也跟着在我眼中急速地变换。
稍后,我更发现,那并非是穿在一根轴承上的八面铜镜,而是穿在八根轴承上、转向、转速各不相同的八面铜镜,由此引发的方位变化更是复杂,几乎是无迹可寻,令人眼花缭乱。
这种情况下,我已经看不清第五面铜镜上到底刻着什么,遑论第六、第七、第八面铜镜了。
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眼热、脸热、头顶百会穴热、胸口膻中穴热、脚底涌泉穴热,乃至于十指尖、十脚趾尖全都莫名地发热,直至变得滚烫,烫得我难以忍受。
“啊——”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发出一声颤栗的嘶吼。
我的脑子还算清醒,告诫自己“闭上眼睛不看”,但身体已经无法自控,仍然在被动地盯着那八面飞转的八卦镜。
“思维的……极限,我已经陷入了思维的极限,脑力疯狂运转……没有尽头,直到……脑力枯竭而死……”我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我自己无法摆脱这种思维的桎梏,也很清楚,再发展下去,我的脑子就要烧毁了,如同高烧病人发展到极端状况那样。
这种情况下,我甚至无法把双手从脸上挪开,全身力气、全部思想都被那八层的八卦镜吸食进去。
“喂,停下,青红,停下……”我隐约听到灰袍男人在叫。
“原来,这还是桑青红的……替身局?”我颓然地想到了这一点。
门槛与门槛的转换只是空间上的变化,我虽然提高了警惕,却还没逃过桑青红的设计。
“这一次,我是真的完了!”我的心沉入了万年冰海之中。
上一节,在那古老的大庙之中,我还能控制自己,不按桑青红的计划行事,逼得她不得不出手,在大庙梁上手刃日寇神秀。
可以说,双方角智,我先胜出。
这一节,我却自己坠入陷阱,被八卦镜引发的思维熔炉困住。
“不可能停,必须得有人帮你扛下这一难。你的命宝贵,全天下都等着你去拯救……你不要管,这次我根本没有主动布局,是他自投死路,这是他的命……你不要管,跟你的命比起来,就算把全天下的人都搭进去,也毫不足惜。你听到吗?不要管,不要管,任由他去——”桑青红嘶声呐喊着,每个字都像一枚钢针,尖锐地刺入我的耳鼓。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不知怎的,我忽然记起了大明湖夏日暴雨后的新荷。
我清晰记得,没一片娇嫩的崭新荷叶上都托着晶莹的露珠,有的三两颗,有的七八颗,再多的十几颗。
微风徐来,露珠轻盈地滚动,而那荷叶上连一粒纤尘都没有,干净得像婴儿的初心。
记事起,我就爱看新荷,因为总是感觉它能给我以智慧上的启迪。
几年前,琼瑶女士拍电视剧《还珠格格》,将一句“还记得大明湖畔夏雨荷吗”传遍了华人世界,而“雨荷”就成了大明湖最靓丽的风景。
露珠是水的精灵,来无影,去无踪,只有那些有缘的人才能窥见它的奇妙之处。
济南的夏天酷热难当,而那些新荷上的露珠不管任何时候都能让我变得心静如水。
想到它,我浑身的热气就开始迅速向外发散,脑子里混乱的思维也变得简单清晰,眼中飞转的八卦镜也渐渐停止。
“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我无声地告诫自己,然后闭上眼睛,将一切混沌击碎,心境恢复到古井无波的原始状态。
这个过程说来似乎简单,准确分析,竟然是我心灵的一次彻底“透析”,将一切杂质过滤出去,只剩最原始、最纯净的精华。
挺过了“透析”,我活了,而且是凤凰涅槃一样浴火重生。反之,挺不过考验,也就头脑发烧变成“白痴”,恰好成了桑青红所求的“替身”。
“啊?”我又听到桑青红的声音,充满了沮丧与质疑?
我慢慢地睁开眼,不动声色地低头,再度注视那九曲黄河图。
此时,地图上的银色河流不见了,只剩普通的两道实线。
我用眼角余光瞥向对面灰袍男人,如我所料,他指甲上的亮银色也没有了,与普通人的指甲颜色无异。
“好图,好山河,好风景。”我说。
“的确,好,好,好。”灰袍男人回应,“而且,你好胆色,好运气,好智慧!”
我用三个“好”赞他,他回敬我六个“好”,足以说明,他为我自动脱困而出感到十分震撼。
第39章 雪烧赤壁(3)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桑青红愤怒地叫着,声音渐渐远去。
“什么‘不可能’?”我抬起头,望着灰袍男人。
“没有‘不可能’。”他回答。
我点点头:“的确,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曾经有位智者说过,给他一根足够长的竹竿,他就能把地球撬起来。你信吗?”
这一刻,我感觉气势上已经与对方不相上下,但我更年轻,生在更好的时代,未来成就一定高于对方。
“我信,天下智者,计无穷处。所以,只要计谋得当,任何困境中都能放出翻云覆雨之手,千里杀敌,凯旋而归。”他点头回答。
我深吸了一口气,刚要抬头向上,他已经举手阻止:“不可——”
“有何不可?”我微笑摇头,然后缓缓地抬头,注视着那八只险些致我于死地的八卦镜。
镜只是镜,假如它只进入我的眼中,不进入我的内心,自然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八卦镜是静止的,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疯狂飞转。当我仔细凝视那些刻字时,也有了新的发现。
每只八卦镜的方位标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八个字四周都錾刻着几环更细小的文字,总共有回文、蒙文、藏文三种。
我猜想那是民族语言对八卦的翻译,但我对以上三种语言只懂其形,不懂其意。
“没有人真正理解那些境界,连我也不能完全窥透其奥妙。能不能告诉我,刚刚你看见了什么?”他问。
我先收回目光,然后平静地望向他:“很多。”
“说来听听?”他追问。
我稍稍梳理思绪,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组触目惊心的黑白照片。
那些照片应该是来自于日本当时的期刊,拍摄的是日军进入济南城后的丑恶嘴脸。
其中一张,是日军耀武扬威地列队在当时的山东省政府前以及济南街头行进;另一张,日军站在济南城楼上以及济南火车站“济南”站名前举枪欢呼胜利;还有一张,日军站在巨大的日军军旗前举杯喝庆功酒。另外一些,则是维持会的汉奸列队举旗欢迎日军进城、面对日军奴颜婢膝的种种丑态。
这些照片在文史馆也能找到,但纸上的东西永远不如我亲眼看到的情景来得真实而震惊。
在思维狂乱的过程中,我看到了被炸毁的黄河铁桥、被炮弹击毁的道路、冒着烟火的济南内城、沦为废墟的老百姓房屋……更多的,是日军破城后践踏济南百姓的令人发指的场景,规模小于南京大屠杀,但其恶劣程度却完全是南京大屠杀的预演。
我还看到,伟人站在**城楼上举手宣告,城楼之下,几万人热烈鼓掌。京城之外,神州之内,几千万人、几亿人五体投地而拜,以这种最隆重的礼节来庆祝国家重生、民族重生。
我还看到了今日繁花似锦的济南城,也看到了遥远的京城,再远处,则看到了东南西北各处的高山大河、风景名胜。只不过,这些事如同浮光掠影,虽然看到,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流水账一样翻了过去。
如果不是发生在这种奇特的环境中,我就会把看到的那些当成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不再理会。
“我看到的,你也能看到?”我反问。
灰袍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尽然,我有我关心的事,你有你关心的事。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人生。”
这种道理我懂,但我想到桑青红嘶喊过的那句话,似乎指明对面这灰袍男人的性命比天下所有人的命更珍贵。
通常情况下,只有苍天之下、万民之上的帝王才配得上桑青红的那句话。
我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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