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康和我的很多交集就发生在这里,如果没有后来的异变,或许我此刻还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练武,期待有一天在张全中的教导下重出江湖,成为夏氏一族的骄傲。
那时候,我想得太简单了,对张全中的依赖太重,总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计算高手,能够料定乾坤之上、宇宙之下的所有变化。跟他在一起,只要服从命令,就能一直向前,奔向最光明之处。
“我对他和静官小舞有恩”这种想法一直贯穿在我的思想当中,按照中国人的处事原则,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想当然的,我以为张全中、静官小舞也会这样做。
“如果他们一直在欺骗我,又有什么意义?让我生活在虚幻情节之中,能为他们带来什么?”我不断地反思,《资治通鉴》里的插画在我脑子里飞舞起来,如同秋天的落叶。
轮椅滑过木人桩,我又记起了自己打木人桩的心得体会。要进攻,就进攻敌人的关键要害,不动则已,一击必杀。
“谁刺杀了唐桑,谁就该死一万遍!”仇恨再次涌上心头,我的喉咙已经哽住,双臂也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唐桑死得很惨,如果我没有委托她去见陈定康,或许此刻推着轮椅的就是她。我们仍然可以云淡风轻地谈谈唐晚或者聊聊未来,不至于阴阳永隔。
第482章 噩梦谁先觉(2)
“嗯,夏先生,我听唐桑姐提起过你。她很爱你,很爱很爱,是一见钟情的那种。我是她的好姐妹,她每次见过你之后,都会回到宿舍里开心地跳舞。我知道,你是她的姐夫,但只是没有婚约、没有结婚的那种,所以并不妨碍你们交往。她跟我说,等到你出院,她也辞职,跟着你闯荡江湖,双宿双飞,再不分开。可是,昨晚地下停车场里发生的事,整个医院都知道了,我哭得几乎昏过去。医院要重组护理团队来照顾你,我第一个报的名,要代替唐桑姐来照顾你……”小护士轻声述说着,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
唐桑的死讯惊动了很多人,或许还会上报纸头条、电视新闻,但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凶手是谁,只想给她报仇。如果夜明珠能找到凶手,我就会欠她一个巨大的人情,然后手刃大仇,血祭唐桑。
我从来没有如此恨一个人,那凶手杀了唐桑,等于是摘了我的心脏。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我叫范小玉,平时唐桑姐都是叫我小玉。”她回答。
“谢谢你,小玉。”我点点头,“不要把唐桑说过的话告诉别人,她和我之间,永远是最亲的亲人。我答应过她,要替她姐姐唐晚照顾她,这种关系永远都不会变的。”
小玉立刻答应:“是,夏先生,我不会告诉别人。唐桑姐待我那么好,现在她走了,我会替她照顾你,直到你身体康复为止。”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望向窗外。
现在,我没有任何权利应承任何事,也不想搅扰任何人的生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我连自己的明天都无法把握,又何必牵累别人?
小玉推着我在健身房里绕了七八圈,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俯身在我耳边低语:“夏先生,唐桑姐曾经告诉我,你身边的人都不是真心待你的。她偷听到张先生和那位静官小姐的秘密谈话,他们对你有很大的企图,说是跟一面神镜有关。他们之所以对你这么好,都是为了那面神镜。你一定要小心他们,多留神。”
我问:“是不是神相水镜?”
小玉连连点头:“是是,就是四个字,神相水镜。唐桑姐知道那是一件具有神力的宝物,但并不在你身边。如果张先生他们心怀不轨,你还是早点出院,跟他们分道扬镳为好。”
我扭回头来,看着小玉那张不谙世事、情窦初开的脸。
她是普通人,对江湖上的事并不了解,根本就是局外人。唐桑不会告诉她太多秘密,而她只是凭着一腔热血来照顾我,既无武功,也无奇术,人生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好了,小玉,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忘掉刚刚说的那些,就当是我们什么都没聊过。”我想保护她,三缄其口大概就是最恰当的办法了。
“好,夏先生,我听你的。”小玉再次点头。
当我们转到第十圈的时候,健身房东南角的窗子突然打开,一个人以“珍珠倒卷帘”的身法从上面垂挂下来,手按窗台,缩身跳入。
他的动作非常具有连贯性,脚尖刚一落地,便飞速前蹿,及时地捂住范小玉的嘴,以免她失声惊呼。
我没有反抗,从那种轻如狸猫的身法上,我判断他就是陈定康。
小玉闷哼一声,被陈定康拖着,放到一组健身器材后面去。
“我在她颈侧大动脉上切了一掌,昏迷半小时,自然会醒。”陈定康走到我面前来,沉着脸解释。
我不动声色,心里波澜不惊。
“我没见过唐桑,也没接到电话。相信我,如果想杀她,早就动手了。而且,我没有杀她的理由。她是你的人,我就算看你的面子,也绝对不会碰她。”陈定康解释。
我点点头:“当然不会是你,我也从来没怀疑过你。现在,夜明珠已经开始全城搜人,相信很快就能有个结果。”
陈定康在一**身凳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这是唐桑遇刺时的伤口照片,我从警局弄来的。杀人者使用了*,这是一种示威的表现,毕竟这种冷兵器已经过时了,任何一把*都比军刺更灵活、更犀利、更容易隐藏。我猜,杀人者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或许是为了立万扬名,或许是为了某种心理宣泄。警局那边的讨论结果我也看到了,刑侦高手一致认定,刺杀者来自越青帮。奇怪的是,越青帮没有任何理由潜入医院杀人,而且是杀一名毫不相干的护士。现在,警方没什么头绪,只能加强城内的旅馆、车站排查工作,希望从大海里捞一根针出来。”他说。
我举起手,阻止他向我展示那张照片的动作。
当时,我打开车门,唐桑胸口、小腹的伤口已经极深地镌刻在我脑海里,比看照片更清晰。
越青帮的确有使用*杀人的习惯,翻看越青帮的创立历史就明白,这个起源于湄公河中游的帮派是由一群军中弃将组成,对战争、国家、政治有独特的看法,所以每次出动杀人,只用军队特有的武器,从无例外。
“你有什么渠道可以搜索他们?”我问。
陈定康有些迟疑:“警方的结论未必可信,你也知道,很多警校毕业的毛头小子只会画画嫌疑人照片,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对江湖毫无了解——”
我冷冷地追问:“你有什么办法——你一定有办法找到他们,对不对?”
陈定康曾经是七海海盗王,而海盗王肆虐的地盘从渤海外围一直延伸到东南亚诸岛,也就包括了越南、老挝等地。越青帮虽然盘踞于内河,但却是海陆通吃,百无禁忌,所以跟海上盗匪必定有勾结。
“我能。”在我的逼视下,陈定康无奈地点头。
“联络他们,找凶手。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在所不惜。”我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既然你有这么大的决心,我就帮你到底。”陈定康说。
他取出手机拨号,电话立刻接通。
“昨天我说的那件事,苦主非得找到底,花多少钱都愿意。现在,请大家辛苦辛苦,一定把凶手和幕后指使者找出来。他妈的,你们惹谁不行,非得动他的女人,这样子,我根本没法说话,只能一查到底,爱谁倒霉谁倒霉去吧。”他焦躁地说,随即按了电话的免提键。
电话彼端是一个声音优雅的女人:“陈老,我说了,这件事不是你我能插手的。越青帮帮众那么多,你要我一个一个管理妥帖也不可能。不如这样,我传令下去,只要是陈老想动的人,谁都不准包庇。至于凶手是谁,幕后有谁,还是陈老自己去查吧。呵呵呵呵……陈老,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但时间节点变了,咱们虽然是帮会龙头,说什么话已经没有那么大威力。我听说,是美国人要动你那位姓夏的兄弟,先杀了他的女人,刺激他心态大变,后续才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否则,要杀一个女人的话,炸车、狙杀、割喉、下毒……手段有一千种一万种,又何必在她身上捅十二刀,而且是刀刀对穿?杀人者的根本目的是威慑姓夏的,别说是一个女人了,就算杀十个、一百个女人,也容易得很。我还听说,美国心理分析师已经对你那位兄弟做个测算,知道那件事能彻底刺激他,才出此毒计——啊,我说得是不是太多了陈老?这个年代啊,嘴太碎了也不好,还是请你的兄弟好自为之吧。天下这么大,避开51地区还不容易吗?非得顶着风上,拿胳膊去扭大腿。要是我啊,一旦遇上51地区招安的好机会,早就上赶着加入了,又怎么会拒绝?好了好了陈老,这件事咱们管不起,大国暴怒,要灭咱们越青帮或者你的七海海盗,还不是捏死个虱子那么简单?”
这女人的声音虽好听,但说的话却是江湖上的冷血铁律。
铁律难违,谁若越线,必遭屠戮。
“青花娘子,夏天石是我兄弟,他的女人出了事,我总得拿出个态度来吧?我们也是朋友,你青花娘子也得拿出个态度来吧?凶手是谁,属于哪个堂口分支,你总知道的吧?现在,我兄弟就快急疯了,你再不帮忙,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也就全毁了!”陈定康皱着眉头回应。
“交情,交情个屁啊!陈老,交情值几个美金?交情能让我成为越南首富?交情能在关键时候救我的命。我早就看透了,交情、人情、关系、恩情都是屁,都是空气,都他妈的什么都不是。话我说完了,再多资料也没有,反正越青帮就这么几万个人,你要有本事,全都抓去宰了,我青花娘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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