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就像时间一样,是人类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走出来的,正如哲人所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路。”
那么,我也可以说,世上本没有命运,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也就用一生做过的事和走过的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构建了自己的命运。至于时间,我们可以想象,就算世界上没有钟表以及日晷、滴漏等等所有计时工具,时间这东西也会照样存在。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照样自传和公转,寒暑季节也将自然有序更替。
很多时候,人类谈论命运都是一个伪命题,因为人类无法预知并改变命运,就像无法提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带离地球那样。
“我很难选择,如果硬要选,我选第二种,自由创造自己的命运。”我回答。
楚楚的双掌覆盖在紫金钵上,指缝之中忽然冒出了丝丝白雾。
“如果第一种是你想要的,你还会选第二种吗?”楚楚问,“你想要的一切全都在第一种里,原来命运早就安排好了你渴望的一切,这一生你一定能达成所愿,予取予求,那么你还打算自己创造不同的人生吗?”
我愕然,果真如此,谁还会自讨苦吃呢?
楚楚不等我回答,接着自问自答:“大哥,如果我在紫金钵里看到了那样的人生,我会欣然接受,不再抗拒命运的安排。”
这句话自然很有深意,因为她从紫金钵里看到的是我。
当她借“水显之术”遥望未来时,到底提出了怎样的祈求,才会显示出我的样子呢?
我不愿多想,但有些问题却是回避不开的。
“我们是兄妹,这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她又说。
血胆蛊婆突然长叹:“夏先生,你必须要珍惜少主,否则整个苗疆八百高手绝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她说的所有话都是为楚楚好,可见她的一片忠心。
“大哥,不要怪下人们说话难听,的确是我们苗疆的人被吓怕了。”楚楚说。
“少主,夏先生,既然你们已经兄妹相称,不如现在就正式结拜吧?”血胆蛊婆提议。
楚楚的肩头猛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倏地隐去,似乎对血胆蛊婆的提议怀有很大的抗拒,但又碍于一些东西,不能直接表现出来。
我犹豫了一下,既不忍心拂逆楚楚的心意,又不得不借着血胆蛊婆的建议把我们之间的正式关系马上确定下来。
君子不欺暗室,我要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其中的关系就一定是“哥哥、妹妹”而绝对不能加入其它暧昧的成分。结拜之后,就算她再美再好,也只能是我的妹妹,虽非骨肉血亲,但也必须以礼相待。
“好,我们正式结拜。”我说。
楚楚指缝里冒出的烟雾在空中盘旋着,渐渐幻化成一朵多瓣、重蕊的白花,比牡丹更大方,比玫瑰更美艳,竟然是我从未见过的。
“好,大哥既然这样说,我们就在这水中花前面,正式结拜,今生今世,永为兄妹,若有私情,天诛地灭。”楚楚淡淡地说。
她放开双掌,那朵被她叫做“水中花”的白花亭亭玉立,风姿动人之极。
血胆蛊婆把两只酒杯端过来,放在紫金钵前面。
楚楚后退一步,与我并排而立。
“请少主和夏先生向着紫金钵伏地八拜,然后刺破中指,滴入酒杯,先盟誓愿,然后喝下血酒。”血胆蛊婆充任了司仪的角色,一步步催促着我和楚楚进行仪式。
我能猜到,楚楚因为特殊的原因,不能像正常女孩子那样嫁给某个心仪的男人,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做不好的事。血胆蛊婆是她的忠仆,任何时候都必须起到监督作用。
平心而论,楚楚很美,从发梢到脚下散发着无穷无尽的诱惑力。
对于她,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比喻,就是一颗浸在冰水里的紫葡萄,晶莹、成熟、甜润、饱满,任何人都知道它是百分之百完美的果实,谁得到它,都将是一次最**的享受。
葡萄的命运是供人享用的,满足人类的口腹之欲。所以,人类吃下一颗葡萄时,只会大呼过瘾,而不必承担任何一点良心上的谴责。
楚楚则不同,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苦衷,血胆蛊婆也再三表达了自己的担忧,那么我能做的,就是不断地严于律己,自己绝不触碰她的底线。还有,此生尽可能地如血胆蛊婆一样,维护她的纯洁本真,让她免于承担未知的罪责。
古籍记载,很多以女性为尊的神秘部落中,身为头人或者族长的女子必须终身保持处女之身,不得与任何男子有染。否则的话,将会被族人驱逐流放或者处以极刑。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居于喜马拉雅山脉最深处的“古格女城”,该种族一直都保持着这种违背人性的残酷传统,数千年来从未改变过。
对于楚楚来说,这也是一种命运的桎梏。
她刚刚说过,如果紫金钵显示的命运就是她想要的,她就坦然接受,不做无谓的挣扎。
“大哥,请。”她温柔地说。
我压抑着心里的怅然,表面不动声色,与楚楚一起双膝跪地,向着紫金钵伏地八拜。
“八拜之后,永结同心,兄妹同心,其利断金。请滴血入酒,然后手捧血酒,面神盟誓——”血胆蛊婆喝道。
楚楚缓缓地抬起右手,把食指放在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之间。
她只要咬下去,指尖就会出血,这仪式马上正式启动。
“大哥,在滴血之前,我还有句话要说。此刻说,不会触犯本族族规以及鬼神禁忌。”她低声说。
“不要说——”血胆蛊婆厉声低喝,“少主,什么都不要说,人心如纸,一戳破就什么都包不住了!”
我无法说更多,因为我从楚楚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正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中。说与不说,对她都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少主,不要说。你说了,那就是烈马奔至危崖,你就算全力想拉住它,又怎么可能?也想我们部落后山上的激流飞瀑,那大水已经到了断崖前面,除了由高处跌下,你还能凭一个人的力量堵住它吗?你办不到,任何人都办不到。多少苗女就是倒在这一句话上,你千万不要说,永远都不要说,把它憋在心里,直到死!”血胆蛊婆一步跨过来,向楚楚跪下去,险些踢翻了酒杯。
“说,还是不说?”楚楚抬起头来,望着房间顶上那流苏低垂的中式吊灯。
我张开嘴,刚想说点什么,也立即被血胆蛊婆阻住:“夏先生,什么都不要说,你们只需要喝血酒,盟誓愿。你是火石,少主是干透了的蓬蒿柴火,一颗火星就会烧完苗疆八千座山、七百条岭。现在,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你们铸成大错——”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那朵奇幻瑰丽的水中花发出啪的一声响,重蕊从中翻开,露出里面原先藏着的一个半寸高的小人来。
第73章 危楼高千尺(1)
那是一个真正的小“人”,头、颈、四肢、身体无一不备,当他自花蕊中站起来时,便伸直了腰,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如同一个正常人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时的伸懒腰动作一模一样。
我从未见过这种奇景,一瞬间屏住呼吸,仔细地盯着他。
“夏先生,我在等你滴血入酒——”血胆蛊婆低声提醒。
我心里已经有唐晚,也答应过她要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的,所以即使在唐晚之后遇到更好十倍的女孩子,我也会坚守当日的誓言,绝不反悔。
“好。”我答应一声,把右手中指放在牙缝里,轻轻一咬,鲜血迸流。
血胆蛊婆把两只酒杯端过来,让我指尖的血缓缓地滴进杯子里。
那红酒的颜色与鲜血差不了多少,血滴一落下,便迅速分解散开,与酒融为一体。
“少主,该您了。”血胆蛊婆立刻把酒杯端到楚楚那边去。
“很好,很好。”楚楚凄然望着我。
我避开她的目光,免得无意之中给她某种眼神上的暗示,导致她踏错了眼前这一步。
爱一个人没有错,因为爱是人类最原始、最纯净的感情,但在现代社会中,每个人做事都要遵循一定规则,逾越界限,就会招致别人的诟病。我自诩是个君子,楚楚也是很好的女孩子,我们的相遇应该有更美好的结局,而不是为了一点点**彻底焚烧自己。
“有些话,的确是要在心里藏一辈子的,就像一只河蚌将砂砾藏在心里,直到它变成一颗晶莹璀璨的珍珠。大哥,有些话,即使我不说,你也明白,对吗?”楚楚问。
钵底的影像已经表明了楚楚的心思,如果我再不明了,也真的就是木讷到了极点。
“楚楚,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有些人是兄妹,有些人是夫妻,走错一步,就会造成不必要的大麻烦。我在等你,喝了这杯血酒,我们的友情就定下来了。”我果决地说。
楚楚惨笑起来,猛地咬破中指,任由鲜血滴入两杯酒中。
血胆蛊婆长出了一口气,把酒杯递到我们两个手上。
“我,苗疆楚楚,愿与夏天石结拜为兄妹,自此之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此情此感,生死不移。苍天大地为证,日月星辰所见,如有违誓,天地共诛!”楚楚说完,把酒杯高举,杯脚抵在额头上。
我也按照她的语义重复:“我,夏天石,山东济南人,愿与楚楚结拜为兄妹,从此互相关心、互相爱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妹即是兄妹,绝不逾越法礼,天地日月可证我心,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楚楚再好,我也只当她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妹妹,与唐晚有着本质的不同。
我们两个举杯相碰,然后各自一口饮尽了杯中血酒。
血酒中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跟我从前喝的酒完全不同。
楚楚向我躬身行礼:“谢谢大哥。”
我微笑点头:“也谢谢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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