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另掀波澜。”
他盯向满脸恐慌的轩帝,低轻的声音里隐隐含带一股说不出的威严,道:“你若自愿服降于
我,我可保你今后,生命无忧。”
轩帝默默扫过下方那一片黑压压的甲胄森光,周围的刀枪剑戟,那些方才还对自己堆笑讨好
的臣子,那些曾在自己怀中柔媚醉笑的嫔妃,如今不是倒向一方,便是战战兢兢连头也不敢抬起
。
明白到自己眼下已无路可走,轩帝双目一黯,失魂落魄地被两名兵卫押下一旁。
此时,朔王的目光仍停留在轩帝身上,忽然道:“有一个人,你应该要见上一面。”
轩帝无彩的眼底透出一丝疑惑,顺他视线望去。
朔王抬起头,此刻被他目光扫视到的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最后一道清长玉立的白色身影从中
脱颖而出。
“……”祁容压紧眉梢,眸光幽邃地落在朔王身上,只因现在这一幕,完全不在当初的计划
中。
而朔王面容无比肃穆,眼神更如铁一般沉重而灼实地似要铸在他脸上,又好像严密铁笼,将
他牢牢套住,无法隐匿无法逃脱。
祁容在这种目光的压制下,终于缓步走出来,他站在金阶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慢慢
把裹在脸上的布条拆去,随后展露在众人眼前的,是张如斯美丽的容颜,刹时,带来一股触目摄
心的寂灭。
殿内一片哗然,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有的被那美而震撼,有的忆起那家势庞大的兰家公子,
有的暗暗猜测这个禤环究竟是何身份。
轩帝更是一脸惊愕,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布纱之下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张脸容,精致的五
官轮廓,让他有着别样熟悉,而对上那双深沉如夜如玉的瞳眸,忽然之间,他恍似看到了一缕金
色华灿正在耀眼闪烁……
金色的……
他一下如被那光芒夺取魂魄,神情怔怔,再难移眼。
同时猛然忆起,那个在皇宫里一直叫人避讳的话题……
“你……你是……”
祁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再去看这个人,但当抬起眼帘,他在那张脸
上看到的却不是厌恶不是恐惧,反而是种从寂寞阴影中挣脱出来的明悦,对他慢慢溢出两个字…
…
不是妖瞳……
也不是叛贼……
而是轻不可闻,却深入肺腑的……皇兄。
祁容转瞬一惊,只听另一道庄重浑厚的嗓音由下方猛然响起——
“天子归位,新朝开盛,吾等臣子,拜见新皇——”
此刻金钟巨响,悠远高亢,仿佛震摇大地,在一片苍茫天宇下回响,终于将那肃穆宁静许久
的宫阙唤醒。
祁容难掩震惊的转身而望,只见下方众人随着朔王郑重行礼,全部双膝跪地,朝他伏身大礼
。
竟然……
竟然会是如此!!!
祁容双手不可抑制地握紧颤抖,那体内神经简直要一根根寸断崩裂,怎料到对方竟然早已谋
划好,硬要逼他登上这至尊宝座,要他此时此刻,根本无从选择!
他清瘦身影在金灿大殿的光芒下,即使一身白衣,也依然透露出凡人无可比拟的尊贵高华。
众人俯首跪地,他已立于万人之上,那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至高权利,金銮宝座,从此完全在
他的掌握之下。
是啊……
夺得帝位……
坐拥天下……
这世间,有谁不想呢?
如被那金彩流光耀迷了眼,祁容眼神微微有些恍惚朦胧,只因这一切,本该就属于他啊。
仿若迷陷在一片华美云雾之中,但是为何,却又在拼力挣扎,想要尽快清醒过来呢?
祁容迷离的目光穿过俯拜众人,遥望向前方敞开的鎏金刻花殿门,外面银雪飞扬,形成一片
晶亮的莹莹融白,明暗之间,竟恍似有一道裹衣纤丽的身影正渐近渐晰,披垂青丝被风打散在空
中,凌乱而张扬地飞舞,却是一股说不出的傲然风华,在那银白闪闪的雪景之下,她宛若天人降
临一般,静静停立在门槛前方。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盯住那道光影,祁容的目光逐渐凝结住,瞳孔忽然开始一点点紧缩震荡,所有的光彩皆在这
一刻沉淀、弭散,慢慢地,化成了黯然死灰,尽处一缕震动与惊惧,仿佛还在垂死之间抽跳挣扎
。
对面,那一双眼瞳,比银峰之雪还要清冽,比天端之湖还要灵寒,恍若风雪初霁,天明镜开
,让人一望,几乎忽略掉周旁所有光芒,轻而易举就被夺取了心魄神智,带来的,竟是一股无法
言喻的震慑!
怎么……可能……
祁容怔怔、呆呆地望过去,浑身血液好似被瞬间抽了个干净,没有表情,没有思绪,只余颤
抖。
银雪,钟声,在无边天宇之下飞舞回响,两道身影,如同伫立天地一端,遥遥相望。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只叹世间繁花美景,都抵不过曾经那一颦一笑。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一句珍贵誓言,正若久逢千年甘霖。
盼情恒爱铸,但又可曾看清、看透,这万事轮变,怎经得住人生的百转千回……
祁容只觉周身一切都变成了漫天飘飞的灰砾,自己也化散在其中。
烟尘往事,美好岁月,皆化飘渺虚无,即使现在回首,也再难挽回了……
第三卷《镜花水月泪涟漪》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部分终于写完,小休一段时间会尽快开末卷,爱爱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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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灭
万缕青丝在鎏金宫灯下;亦如黑檀绢丝一般闪耀纷舞。
一缕一缕;划过眼前;即使缭乱视线;也难掩细睫下那道摄人心魄的光辉。
奚勍茕立在大殿门前,裹身披风飒然而扬,显得纤肢盈盈不堪一握,仿佛暗夜一展翩蝶,随
时都会被风卷入飘雪之中,杳渺无踪。
银白背景下,她的脸容宛若烟霞朦胧不清;但唯有那一双眼瞳;在映入某个身影时,好似坠洒
进碎碎冰屑,晶澈而莹亮。
众人皆跪地俯拜;而她仰起头,目光穿云破雾一般;扫过万人万物,直直望定那处于至高权位
之上的人影。
只因她要看清;要看得清清楚楚。
周围景物幻灭成漆黑,她由阶梯徐徐而下,就像整个世界只余前方一抹白光。
一步一迈间,忽如金石压下,万般沉重。
这个人……
——小姐,莹怜真的没有说谎!那日老爷离京,我躲在岩后亲眼看到他与那群强匪勾结,杀
了……杀了老爷跟夫人!
这个人……
——因为小姐不在府里,我又害怕不敢回去,后来落在一群商贩手上,他们将我带到明城准
备卖到那见不得光的地方,我拼了命的才逃出来,结果撞到聂公子!
目光自始至终凝视前方,尽管还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清长的身形却早已经刻入眼中。
——没想到这帮强匪不但拦路劫财,更是伤夺人命……最后,竟没一个人能够逃出……
——就在靳恒一家离京途中,属下……进行了攻袭。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纪琴她已经叛变,夜殇门的势力已经掌控在兰玖容手中了!
为何会越望越痛,眼眶里几乎要流淌出朱红的泪珠。
为何明明很短一段距离,却好像走过一个漫长光度。
那逐渐清晰的五官轮廓,似被用石蜡一点点在眸底搅固成形。
是不是看清看楚了,也意味着从此看到尽头。
“哐——”
左右两柄银枪突然架拦眼前,不容再跨前一步,就像代表着二人至此,天涯各一方。
碎影惊澜,奚勍头脑霎时清醒。
六年多来的种种过往,开始如同泡沫虚幻蒸发,伸手也触不到。
这个人……
曾经对他盼月生念,隽永心底,曾经为他劳途奔走,出生入死。
可现在却在转眼之间——
由深深的挚爱,变为深深的背叛!
原来,原来啊……
他杀父杀母,他夺门夺势。
一切,全都是眼前这个人,一手所为!
“真的是你……”
四个字,含有一丝梦醒的恍然,含有一丝深刻的明了,以及太多太多,断都断不完的情,碎
都碎不完的念。
那刻印在骨子里的深浓情爱,如今仿若正在被刀狠狠地剜,被刃狠狠地刮,即使弄得遍体鲜
血淋淋,也要坚决地抹去掉。
“你是什么人?!”
魏邝见她言行异常,正要下令捉拿,可被朔王一手横拦,这才转为安静。
祁容独身站在高高金阶上,被绚丽光辉照耀的他,此刻却好像失了心魄神智,呆呆望着奚勍
,僵直不动。
他似乎仍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竟然都是真实的,奚勍就这样鲜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每靠近
一步,都将他更加逼近绝望的深渊,微微睁大的眼里,逐渐布满了惊骇与恐慌。
彼此就这样一瞬不瞬地对望,而奚勍的眸光再也不复往昔的清柔,仿佛无数陨星破碎,震撼
,惊心动魄。
聂玉凡这时从后方赶上,看到祁容,再看那纤直微颤的身姿,胸口一震,立即被心酸痛楚的
感觉辗转揉绞,同时眼角余光一晃,竟意外瞥见站在金屏之下的风季黧,待瞧清后,瞳孔骤然一
缩:“怎么会是你!”
见他察觉到自己,风季黧不禁眉梢高扬,却是一股说不出的自在得意,她淡淡扫眼奚勍,似
乎早已耐不住等待般,姿态高傲从容地走近祁容身边,浅讥道:“怎么,你的眼睛已经痊愈了?
”
听到这个声音,奚勍才将视线缓缓拖到对方脸上,那水波涟漪却含尽怨毒的瞳眸里,正带着
一种令人熟悉而得逞的笑意,此刻与那人并立高阙,宛若璧人一般,又似在大声地嘲笑,是怎样
将她压制得一败涂地。
奚勍面色震动,认了出来,竟是那个接连两次令她陷入险境的蒙面女子!
“杀害我师父的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