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的注意力是在她之后为了跑来见他。做了无数奇葩事,他笑的前仰后合。好悬小舌头没笑掉了。
宫里的确到处是姜湄的传说,不过都是些她得宠后,或者那些被人笑话的终身为睡皇帝而努力的事情上,至于被程桃那一堆才推出个她,除了当事人和皇帝再没有人知道。
周御医这时候提出来,肯定是那一摔至关重要。
“你有话直说。”萧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屁股挪开换了个方向坐。
……医生讲究‘望闻问切’,皇帝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周御医是想万无一失,更精准些,可也不敢当面顶撞了皇帝。毕竟他前科累累,先前隐瞒不报皇帝还没处置他,他哪里还敢叽叽歪歪?
“微臣觉得……贵妃脑中似有淤血。先前微臣不敢肯定,所以才不敢声张,如今……血块似乎变大了一点点,脉象上更加明显了。”
沈如意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要炸开似的。
她早该知道老天爷不会叫她这么得意,这次居然没被皇帝耍的团团转,也没被变态捅她刀子,她还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皇帝也喜欢的她不要不要的——
果然,事情在最初就安排好了结局,算是让她享受了个美好的过程,然后当头给她一棒子?
特么,她好不容易有一次满意的重生,难不成就要毁到这上面?
姜湄原身就是因为摔那一下子死的,她这继任者居然还要在同一问题上栽跟头?
老天爷,没创意。
“有淤血的意思是,我还是会死,是吗?”她问,话音未落她的肩膀就被皇帝大掌紧紧攥着,像是要把她肩胛骨给捏碎了似的。
屋里除了周御医心里有数,柳御医和陈槐都直眉楞眼地望了过去——
又死?
无论姜贵妃这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是他们皇帝那血淋淋克死宠妃的历史,都经不起再多加这么一位了。
周御医欲哭无泪,贵妃娘娘问的太尖端的问题了,他如实回答恐怕活着走不出这道门啊。
“也不是说就一定……那么严重。微臣医术低微,也只能听到这里,不若将太医院医术精湛那几位,张王李赵御医院判们请来,共同商讨一下。”他道。
“其实,臣也不敢说就咬准了说就是这么回事,所以之前才没敢胡乱声张。”
萧衍现在哪里还顾得他是不是推卸责任,还是当真医术不行,立马叫人把太医院有头有脸那几位全请到了永乐宫。
沈如意那只手不厌其烦的让五六个御医轮番摸了个遍,她还没觉得怎么样呢,就觉得皇帝握着她的那只手很凉,还微微有些发抖。
她抬眸,就见他眉毛紧紧拧着,时不时舔舔干涩的嘴唇。一张俊脸紧紧绷着,阴沉的目光望向屏风另一面,隐隐已经攒了一肚子的火。
“众位卿家可有了统一的意见?”萧衍冷声道:“再转一会儿天可就要黑了。你们是打算要留在永乐宫用膳了是不是?朕怎么从来不知道简简单单的把个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先把结果秉上来,难道有这么难?”
院判张予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家传的三代御医,沉稳老练。
这时也惊了。看看左右,又对着屏风内明显身怀炸药桶,没有人点都要自爆的皇帝一揖。“结果——周御医不是都说了吗?就是那样啊。”
萧衍的心顿时一折个儿。特么,他就知道他们磨叽这么长时间没好事。
他还真做梦,这些人能指着鼻子骂周御医是个庸医,他家小妖怪其实就是吃了假孕的药。才有的各种不良反应。
想到这儿。他突然腾地站起身,急道:“贵妃之前吃了假孕的药——朕是说,被人下了假孕的秘药,这个会不会在脉像上有影响?其实,她脑袋没病?”
张予之眼皮一跳,他们这堆人正琢磨贵妃是喜脉,要怎样用药才能尽量准少对胎儿的伤害,还是直接让贵妃把胎流了再治病。人人都往温药上用。就周御医无所顾忌地狠劲用猛药,看起来。他是个知情的啊。
居然没给他们漏半句口风,个老奸巨滑的!
“这个……不存在。”一句话,就把皇帝的白日梦给打醒了。
“脉像就不一样啊。”
萧衍攥紧拳头,“那就赶紧研究出人解决办法,要不然你们也都不要回府了,今晚上就都留宫里吧。朕就不信朝廷养了你们这些个御医,就没一个能为朕分忧解劳的!”
众御医一看情况不对,立马风向变了,扑通一声接一声地跪到了地上。
“陛下,”
沈如意轻轻扯了扯萧衍的衣角,他蓦地回头,眼神还没来得及换,看上去十分凶狠。
直到看到她微微苍白的脸,他才微微回神。
“几位御医也没说一定就没救啊,不过是块淤血,没事的。”她冲他眨眨眼,本意是想提醒他,她死又不是像别人一样就真没了,也许——应该还会再回来。
毕竟不论是皇帝的病,还没有治好;她前世冤家今生对头的董氏,也没得到其应有的惩罚。
在她心里,有可能造成她左一次右一次重生的两个原因,她一样也没有完成。至少按她的逻辑,她是还要继续的。只不过区别在于,可能又要换一身‘衣裳’了。
可是她这张不施粉黛的小脸摆出这么俏皮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分明是强颜欢笑。
萧衍突然就跟喘不上来气儿似的,胸口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脸色皱成一团,痛苦地皱眉。
“陛下,你怎么了?”沈如意瞪大眼睛,连忙站起来,上前扶着皇帝的胳膊。
沈如意声音并不大,可她话一出口,整个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陈槐蹭蹭几步就蹿到了皇帝跟前,还不等开口,就见萧衍一脸痛苦,又有些茫然地道:“朕……心口疼。”
沈如意一怔,“那就让御医给陛下看看。陛下乃一国之君,身体半点儿马虎不得。”
陈槐这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从沈如意手里就接过皇帝,扶着出了屏风,让张院判给亲自摸了摸脉。
张院判默默地叹了口气。
“院判大人?”陈槐心惊肉跳,他家皇帝向来是身体倍棒,拳打虎弟,拳踢豹兄,武力值扛扛的,连个头疼脑热都少有,除了那方面,就没有不行的。可别老病没好,再添了新病可要了命了。
“陛下不碍的。陛下疼惜贵妃,情之所至,情绪引起身体的自然反应。”
张院判心道,这算什么事啊,他动不动让皇帝给吓的,也这反应。
眼瞅着陈槐个榆木脑袋直眉愣眼地瞪着他,说啥要等出个结论,他只好硬着头皮道:“陛下是……心疼贵妃。”
众御医:“……”
陈槐:“……”
好吧,皇帝的后宫只数众多,宠了一个又一个,克死一个又一个,谁也没想到皇帝纯情至斯,连单纯心疼一个女人的生理反应都不清不楚的——这特么绝对是人不可貌相的绝佳证明!
分明那张脸就是个花花公子脸啊!
萧衍仍捂着胸口,怀疑地望向张院判。
这特么不会是个庸医混进大晋宫里二三十年,祖孙三代诈骗犯吧,小妖怪的病他看上去束手无策,他胸口疼也能扯到情之所至——
他就没至过,他哪知道是不是心疼?
反正他就是心口疼。
“好了,朕没事就算了,你们赶紧研究贵妃该怎样用药。治好了,朕通通有赏,要是治不好,”萧衍最后一个字尾上挑,威胁感十足,“你们也别称什么御医,别给人看病了!”
说完,他一甩袖子,把一众御医全赶到了偏殿,什么时候拿出解决方案来,什么时候才许他们回府。
许是张院判那一句心疼,把皇帝给说臊了,开始时还没反应,后来人都走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剩他们俩,他反而越想脸越红。
沈如意见人走了,就坐到他旁边,他越是不理她,她越是觉得有趣,索性手托起腮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你——你瞅什么?”萧衍结巴,“你这小妖怪是不会懂人间的情感的。朕至情至性,是性情中人——自然会有正常人的反应。”
他越说越不忿。“谁像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舍不得,还笑的没心没肺。这回你高兴了,开心了,你以为可以回天上?!”
“不会,”沈如意笑握住他的手,“就算死了,我还是会回来的。”
萧衍怀疑地瞪她,“你又知道?”
“……感觉。”
“……”撒谎。
萧衍根本不用说话,沈如意就看出他眼里的意思,她笑道:“我也不准确的知道,反正感觉我还会回来的——不过,我在宫里看了一圈,也没这身体长的好看的。下一次,你可能就委屈一些喽。”
她调笑,“好在到宫里来的女子都不丑,只要我不是穿到哪个老嬷嬷身上——”
“闭嘴!”
萧衍心口窝隐隐犯疼,暗骂了张院判一声庸医,他还在疼!也没说这病有没有药治!
“你就不能有点儿正形儿吗?谁说你会死了吗?御医不是在研究治你病的办法吗?”他咬牙,“不许自己灰心,有朕在,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沈如意笑笑地点头,心里软软的,酸酸的。
她虽不懂医术,却也知道脑部有淤血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一屋子御医的表现,绝对不是胸有成竹能够治好她的气氛。不过是迫于皇帝的压力,他们不得不拖延时间,等皇帝的情绪有所缓和,或者换个更温和的解决方式——当然,并不是治病的方式。
她分明知道皇帝不过是自欺欺人,可她……不忍心揭穿。
他心疼她,她又何尝不心疼他?
她死了又生,亲人都当她不知香消玉殒多少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哪怕伤心也不至于到如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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