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点着篝火,月光顺着破了瓦的房顶照进来,大门紧紧关着,可是门上四处是破损,八面漏风,有与没有其实没什么实际作用。好在五月的天儿,在北方也没冷到让人不堪忍受的程度。
八岁大的小和尚全身布满猩红色的皮疹,更有地方已经腐烂,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息。
他喉咙肿的说话都费劲,声音全然不似少年的清朗,竟如同七八十岁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沙哑。
“师父,你指点指点我,到底是为什么?”沈如意虔诚地问:“我难得投身佛门,师父你德高望重,指点指点我吧。”
沈如意口中的师父,是个五十多岁满脸皱纹,又瘦又小的大和尚,衣裳穿的比乞丐还要破,一身臭味比沈如意也强不到哪里。
“呸你个臭小子,还挤兑为师。你师父我法号不说,你以为是白叫的。”不说和尚拿着拇指粗的树枝插着个鸡蛋大小的土豆在火上烤,气的直哼哼。
“说不说,就不说。”
他说:“不要啊,咱这里闹瘟疫,封了山,整个一村子人,命也就扔这儿了。你看你,都要死了就不要糊弄为师了。你以前也没少糊弄,怎么临了临了,还编出这么一个荒诞不羁的故事?是听说皇上病的不像样子,好多天不临朝听政了,所以编出个和皇上他老人家有关的故事?”
“你一会儿男一会儿女,换身体还跟换衣裳似的,你当灵宵宝殿是你家开的,西方佛祖,十殿阎君是你二大爷,三叔公,都你亲戚啊?为师看你是犯癔症了,啥好事都轮到你?”
“那你让为师一回,为师也不想重生成什么皇帝啊王公啊,咱不和你抢创意,我就重生个小地主,要吃有吃要喝有喝,饿不死就够够的了。”不说补充道:“没你这么贪心。”
沈如意默默地痿了。
她还真当遇到个和尚,诚心求教一番,也让她死个明白,这左一回右一回是怎么回事。
结果呢,这世上也就皇帝信了她的邪——
不,皇帝也邪门,居然她说什么信什么,他邪她也邪,俩人邪到一块儿了。
不说和尚专心致志地把烤好的土豆扒完,鸡蛋大小就变成李子大小了,他心疼地直哼哼,掰成两半递给沈如意一半:“一边儿大的,别说师父坑你,临死也不给你吃顿饱的。吃饱了,好上路。这辈子你跟着为师积德行善了,下辈子会有个好归宿的。”
“别害怕。”不说吧唧两下土豆就没了,“世人终究难逃一死,活在当下,别做亏心事,足够了。”
沈如意接过土豆,咬了七八口才吃干净。
这土豆烤的半生不熟,很难吃。
可她听不说老和尚的话,却又觉得十分受用。
“师父,谢谢你。”沈如意身上又疼又痒,又冷又热,说不出的难受,脑袋也晕晕乎乎的。“我大概又快死了……祝师父你好运,能挺过去。”
不说笑:“我看还成,我这身子骨和你待了这么多天,也还没染上。要是能挺过去,也是造化呀。”
“下辈子,我们有缘再见吧。”沈如意靠在冰冷的墙上,听着屋外的夜风,抬头看上去月亮跟圆盘似的高高挂在天上。
不说和尚扒拉着把火熄掉,一转身也不管干净埋汰就躺在地上。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沈如意意识都要飘远了,忽然听他咳嗽了一声:
“不要啊,你故事里那些个死去活来的,你想知道为什么老天爷会选中她吗?”
沈如意顿时来了精神,挺直腰杆:“为何?”
“因为——”不说仰躺在地上,食指指天,指甲盖里全是黑泥。“老天爷愿意。”
“……”
她怀疑上一次重生自己的脑子被人砍了,连带着智商都砍了。
她居然还寄予希望这位四六不上线的师父是位世外高人,能够指点迷津。
她彻底是傻透腔儿了才会这样!
沈如意索性闭上眼睛,不说和尚笑嘻嘻地再说什么,她也不搭腔,终于看明白这就是个疯颠和尚,她认真就输了。
“唉哟,小徒弟生气了。”不说和尚哈哈大笑,震的破碎的屋顶直往下掉渣。
“师父……”沈如意掸掸身上的灰屑。“我不问了。”
“好。”不说和尚心满意足地笑了,“乖徒儿,你不问我才说。”
“……”沈如意突然看向地上,原本不说和尚拿它烤土豆那根树枝,只是不知道那树枝够不够硬,插她这小细脖子里能不能要了她的命。
这简直是种折磨啊!
“你说那人左一次重生右一次重生,都和小皇上有关,那肯定是有因果的,不然我咋不和小皇上纠缠个没完?”
沈如意表示,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啊。
“前世姻缘今偿还。”不说和尚摸摸下巴,“不过这么纠葛缠绕的,为师还真是头次听说。估计是天上嫌省事,宿世姻缘,让你们——让他们一辈子了了。”
“下辈子,上天的上天,入地的入地。尘归尘,土归土。因果终了。”
因果终了吗?
沈如意想起萧衍心就止不住地疼,她已经不想终了了,怎么办?
“痴儿。”不说和尚翻个身闭上眼睡觉。(未完待续。。)
197 如意吉祥
终于又死了。
从来没有一次,死的这么欢欣鼓舞的,沈如意仿佛整个人冒粉红色的泡泡。
她终于能再见到小皇帝了。
虽然,每次重生她都能准确无误地定位皇帝,这一次却不知出了什么岔头,把她弄到个深山老林,还是瘟疫暴发之地。本来遇到那个不说和尚,看着疯疯颠颠,但话里十句有六七句感觉有机锋,她还以为这是上天注定点拨自己的。
结果……其实到底算不算,她也不知道了。
最后不说和尚那几句话,她总感觉意有所指——
上天嫌烦,把宿世姻缘凑到一世……
上天到底是赚多烦哪。
不过,现在的沈如意是没心思追根究底不说和尚是个什么意思,她整副身心都在叫嚣着想要见到皇帝。
见皇帝!
不说和尚说皇帝数日不理朝政,唯恐时日无多,她没有亲眼见到,她连一句话也是不会相信的!连他说的标点符号,她都不信——可是,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年月了,怎么这么冷?!
沈如意腾地坐直身子,四下看看,屋里除了床榻就一桌一椅寒酸的很,青天白日的,外面飘着鹅毛大雪。
她低头看看身上单薄的衣裳——还好是宫女的衣裳,拍拍前面空荡荡的胸,然后默默地向老天竖起中指。
老天是不晓得皇帝是有多迷恋胸脯那东西,有事没事就枕上去。现在是怎样,多挑几个,选中个稍微有点儿胸脯的是有多费神吗?!
让她左一回死右一回死。她说什么了?
就把那胸当成福利给她点儿会怎么样啊?
沈如意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囫囵地拍拍身上的土,推开门往外就跑。
一路跑出去连半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才发现这里居然是在冷宫。
……她这是要重生在大晋后宫每一处宫所的节奏吗?
沈如意咬紧牙关顶风冒雪往前跑,她身上本就单薄,冷风顺着她光秃秃的脖颈往身上灌,不一会儿就觉得整个人跟根冰柱似的。冻的上下牙直打颤。
直到这时候,雪花借着风力吹进她嘴里,她才悲哀地发现这身体不只平胸。手细长的跟个鸡爪子似的,门牙好像还少了两颗,嗖嗖往里漏风啊!
顺着喉咙直接进肚,灌了她一肚子风和雪。
冷宫在整个大晋皇宫西北角最偏僻处。她抱着膀子。两条大长腿几乎跑断了,才穿过御花园到了明光宫俯近。
明光宫紧临御花园,到了这儿就是正经的皇宫禁院,宫里行走的太监宫女就渐渐多了,沈如意不得已放慢了脚步,一路走走停停几乎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长乐宫。
这辈子,沈如意就没这么高兴见到长乐宫那块方方正正的鎏金匾额。
长乐宫守卫森严,她甚至还没走到近前。就已经有守卫上前拦住了她,这在她几次重生的时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劳烦您通秉一声。我要见陈槐陈公公。”
守卫不可思议地瞅着她,半晌才道:“陈槐陈公公已经随先皇去了,你哪里来捣乱的?”说完,给旁边同僚一个眼神,立马就上来两个人。
沈如意如遭雷劈,“先皇——是指?”
“萧衍?萧衍——不会死的!”她突地感觉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连血带肉地往外拔。“他怎么可能死?他永远会等着我的!”
几个守卫一副见了鬼的眼神,赶情是想男人想疯了——真当自己个儿是个像皇贵妃那样的大美人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三十多岁豁俩大门牙,干干巴巴一个老宫女——说真的比四十多岁的太皇太后看着还老啊。
“赶紧带走,一会让皇太后看到,谁也别想好!”
沈如意此时根本已经迷失了心智,不到黄河心不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箭步就冲开两个守卫往里跑,没等到大门,重重警卫已经伸出了腰间的刀,齐刷刷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要见皇上,求求你,让我去见皇上!”沈如意再往有,刀已经架到了她脖子上,冰冰凉凉的不知道是雪,还是被刀划破而流出的血。
“新皇登基,你们是疯了,敢在长乐宫杀人!”
长乐宫内,款款走出一位华贵的女子,头戴凤冠,花容月貌,正是董氏太后。她轻斥几句话,立马就将整个场面给震住。
沈如意睚眦欲裂,董氏包藏祸心,萧衍摆有留她不得,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却不知她是怎样保住了性命,反倒把皇帝给靠死了。
说这里没有阴谋诡计,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董氏,你害死了萧衍!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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