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歪在榻上,视线正在她的斜上方,把她那空荡荡的胸口看了个真真切切,明明白白,顿时忍不住叹了口长气。
秋冬的时候衣裳厚还多么有遮遮,这一到夏天算是避无可避。尤其这几年晋宫流行低胸的衣裳,不管什么才质大小,胸前都开个大口子,这些个妃嫔一个个都拿乳沟当时间挤,甭管实际情况如何,反正看上去波涛汹涌,甚是壮观。
只可惜他挑上她的时候正是冬天,不知道那时候她往里面塞了什么,鼓鼓囊囊也不像现如今一马平川个样儿,简直令他不忍卒睹。
这要是不脱裤子验明正身,他还只当她和自己一个样儿呢。
“爱妃,那羊奶每天喝啊。”他苦口婆心,好像当初让陈槐牵头羊过去,不是为了羞辱沈如意,是真心为她着想一般:
“你才十七八……吧?还能再发育发育,你不要放弃自己。每天喝着,时间长了老天爷兴许会感动的。要不然,你说你堂堂宠妃,每次穿个像样点儿的衣裳都跟唱大戏似的,也不庄重——”
说到这里,小皇帝突然一拍脑袋,腾地坐直了身子:“这几次朕看你都跟唱大戏一般,衣裳总不会都是这样吧?那中秋的时候还怎么艳压群芳,给前朝后宫震住?不行!陈槐,去把尚服局的人叫来给她量身,做件拿得出手的衣裳来!”
陈槐也是服了。
皇帝还记得叫赵昭仪来是给人家亲爹提了锦衣卫百户的闲职,想拉一拉她再敲打敲打她,让她忠心好办事吗?
怎么就正事一个字不提,就纠缠在人家的平胸上了?
平胸怎么了,左右他又用不上,会不会入戏太深?
……
他忽然一个激灵,左看看热情澎湃纠缠在中秋礼服的皇帝,右瞅瞅脸色十分精彩如调色板,神情不定的沈如意,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还不等他抓住,就听关在笼子里红嘴绿毛的鹦鹉突地扯着脖子尖叫:
“蠢货!蠢货!”
顿时三人怒目,这是骂谁呢!?
041 分权
从长乐宫出来,董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周宁便发现自家娘娘心情十分不佳,脸上挂着极淡的笑,可笑意分明没有到达眼底。
通常,贵妃摆出这个表情就是心里恨极了,但碍于场面不得不装腔作势时才会有的。
长乐宫守卫森严,往来人员繁杂,稍有行差踏错被人瞧去说了闲话,瞬间整个后宫也就知道了。自家娘娘为免留人口舌,来长乐宫从来都是带她,只因她性格沉稳,且长着一张面瘫脸,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张面孔。
周宁心里警醒,给身边的宫女太监使了个眼色,上前轻扶起董贵妃的手腕。明明是大热的天,阳光盛的有些耀眼,可董贵妃的手却是一片冰凉。
董贵妃拂开大宫女的手,径自坐上宫轿回了永寿宫,一路上距离长乐宫越远,那张姣好的脸蛋便却是阴沉。
自沈皇后死后,皇帝的确一度极为消沉,绝迹后宫,宫里便纷纷传说帝后情深,皇帝这是感伤皇后之死,把皇帝生生讲成了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痴情种,帝后各种高大上的小故事也如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地冒出了头。
董贵妃肠子几乎没笑抽。
皇帝当初待皇后虽说算不得不好,却绝算不上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的典范。
她也不是从石头里突然蹦出来,没见过帝后相处的,不是她自夸,皇帝待她也比待皇后更亲昵些,来永寿宫的时间绝对是皇后和其他妃嫔的总和还要多。
可是,这种情形从沈皇后之死开始发生了变化。
直到现在,皇帝除了过来坐坐,看看他唯一的儿子,他绝少踏进永寿宫。
如果不是皇帝待她娘家甚厚,高官厚禄着,将后宫全权托付于她,她还真当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宠了呢。
后来皇帝接连宠了几个,又转眼就给忘到脑后,董贵妃甚至打听出来有个妃嫔居然去了长乐宫生生被皇帝晾了一夜,没宠幸又原样给送了回去。
这本来是妃嫔打死也不会说的,太丢人,没有人会苛责皇帝为什么不睡你,所有人却都会笑话她凭什么上了龙床都能膈应住皇帝没睡。那妃嫔也是个缺心眼儿的,被同住的姐妹调侃地追问几句,居然竹筒倒豆子悉数全招了。
若说这俩人交情的确深厚,无话不谈,可架不住身边董贵妃指派过去的宫女偷听到了,转头就回了上来。
董贵妃自认是个冷情的,皇帝宠幸哪个,她从来不醋,以前还偶尔装装样子讨皇帝开心,后来皇帝冷落永寿宫,她也就再没施展过。
这种认知却在今天打破。
她到长乐宫却不是争风吃醋的原因,而是昨晚她听到有消息传过来,皇帝提了个姓赵的锦衣卫百户,正是明光宫那位的亲爹。赵百户原来不过就是个猎户,靠山吃饭,五大三粗又没文化的粗汉子,凭空得个官职还不都是凭自家女儿得了宠?
以往皇帝看上哪个,也没有封官赐爵的,除了她也就沈皇后,而沈皇后的亲眷甚至还没有她父亲兄弟更得圣宠。
她能笑看皇帝宠幸任何女人,却不能不重视屡次让皇帝打破惯例的存在。
明光宫已经隐约有独宠的架式,以往皇帝还有旁人,也去瑶华宫的钱才人那里。可是自从明光宫晋位昭仪,皇帝居然就再没进过后宫,只隔个三五日召赵昭仪去长乐宫,少则一日,多则连住三五日,长乐宫俨然已经被赵昭仪承包了似的。
她捧着煨好的参汤,再想不到皇帝居然半点不留情面地拆穿了她的心思,当着他那新欢的面扑头盖脸就是一顿狠批。
这几年,皇帝越发喜怒无常,她次次均能全身而退,也是因为摸着了些脉络,不管皇帝发多大脾气,简单直接地承认错误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态度越真诚越好,姿态越前辈效果越佳。
独自面对皇帝,哪怕面对整个长乐宫的奴才她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可是在昭仪赵氏眼前,她却再挂不住脸,只觉得无地自容。
董贵妃直到回到永寿宫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在等,在她离开之前,皇帝和赵昭仪那满脑袋官司,她想看看是怎样的结局。
如果赵昭仪因触怒龙颜而被贬罚,她便可放下心来。只是事与愿违,下午未时就有消息自长乐宫传出来,皇帝召了尚服局为赵昭仪量身,准备出席中秋宫宴的礼服。
顿时,仿若一盘凉水兜头盖脸地就浇了下来,她简直心都跟着凉了。
她走之前皇帝那脸像锅底灰似的,黑出了一个崭新的境界,整个精神状态跟打了鸡血,挨上死粘上亡,她还以为在她身上耍这一通,怎么着赵昭仪也落不着什么好。谁知人家一转脸就跟没这回事儿一样,又好上了。
她该说这赵昭仪有手段,还是皇帝这货没定性,在她们这里大刀阔斧,十八般兵器全使出来,到了赵氏那里就百炼钢化成绕指揉了?!
“娘娘。”周宁眼睁睁瞅着宫里新摘下来的玫瑰花被董贵妃一把掐掉了脑袋,碎落的花瓣掉到了地上。贵妃那张脸用难看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
“皇上不过是一时贪新鲜——”
董贵妃一抬手,周宁立刻闭上了嘴。
贵妃心情不畅,回到永寿宫就将周遭闲杂服侍的人都赶了出去,偌大的偏殿只留了周宁一人贴身服侍。
“是不是贪鲜,只有皇上知道——哦,还有那个满肚子阴险狡诈的陈槐知道,我们哪敢胡乱揣测圣意。”董贵妃冷笑,低头看着手里的玫瑰,忽地紧紧攥在手里,再松开手时花瓣已经惨破不堪。
“长乐宫的事,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反正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垂眸道:“下月便是中秋宫宴,宫务我已经忙的脚打后脑勺,无力多顾,你交待下去,着娄昭容掌宫宴人员调派,陆修媛嘛——掌酒水,器具的管理,这些提前半个月便要开始筹备,请她们帮我多分担些吧。”
周宁是董贵妃进宫就跟在身边的,别人不知道,周宁还能不知道董贵妃最是喜权的,平时看权看的那叫一个紧,就跟捧着骨头不撒手的狼狗似的。
“娘娘的意思?”
董贵妃抖干净手上的花瓣,暗红的汁液涂了满手。她慢条斯理地接过周宁递上的锦帕,轻轻擦手:“告诉她们,皇上宠赵昭仪的紧,让她们都躲着些,遇事别硬碰硬,咱们那位赵昭仪最是爱告黑状的,别给自己找麻烦。”
说是提了两位协理宫务,娄昭容办事麻利没得说,平时也是贵妃得力的助手,但陆修媛其人也是疯魔了,皇帝对旁边的宫女笑一笑她都能气上小半个月,抓耳挠腮把那宫女给修理了,只怕董贵妃那话不说还好些,但凡和皇帝有关的,陆修媛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战斗力实足。
董贵妃眼神淬着冰碴,抬头看了一眼周宁,两人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周宁终于露出淡淡的笑。
042 借力打力
董贵妃的命令交待下去,娄昭容当晚就亲自到了永寿宫点卯,而陆修媛却生生磨蹭到了第二天才在晌午慢悠悠地赶了过去。
这三四个月,陆修媛过的就从来没有这么不顺心过。
和明光宫闹掰了,又和永寿宫撕破了脸,被禁足就够丢人的了,偏生董贵妃个落井下石趁机苛责柔福宫的饮食。她一气之下捅到了太后那里,一应物事倒是恢复如常,太后又嫌她作,特意叫掌事嬷嬷训戒了几句,这下子她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她心里固然恨,有一个算一个,董贵妃首当其冲,她顶看不惯她颐指气使的样子,像是高人一等似的,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
陆修媛只当董贵妃也和她一样,看不惯彼此,却不料在这当口要她协理宫务。
她们同一时间进宫,不说撅起屁股就知道对方拉什么屎,但是彼此的脾性还是知道个大概。
董贵妃其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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