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她抿抿嘴,咽咽口水,双手呈上。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在流泪,她全副的身家,根本不用一阵风就全给刮跑了。
萧衍却连看也不看一眼,从她手里就抽了出来,下巴指指地下:“都捡起来。”
小皇帝一个指令,沈如意便一个动作,连忙蹲下把散在地上的银票给捡起来递到他手上,她恋恋不舍的眼神几乎黏在上面还没收回,就听小皇帝清冷的声音道:
“走吧?”
沈如意陡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一把揪住萧衍的袖口,急道:“陛下,奴婢发誓什么都招啦,这钱真不是奴婢的,奴婢就是眼皮子浅,顺手牵羊,罪不致慎刑司啊,求陛下饶命啊。”
萧衍凤目微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好像很怕慎刑司,为什么?”
沈如意大眼睛一瞥,那眼神好像是在看土老冒没见过世面,看得萧衍眼皮一抽,恨不得抬手就抽她个大嘴巴。
“慎刑司哪个不怕?那里那么多刑具,不用全过一遍,人都够死几回的了。不是奴婢危言耸听,大半夜的奴婢还只是在耳房,都觉着阴风阵阵,渗人的紧。”
萧衍嗤笑一声,那大半夜的再渗人还有她这诈尸,明明死透透的忽然再活过来渗人?
她也真好意思说。
“你这都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他不屑地摆摆手。“要不。朕带你亲自见识见识去?”
“不要啊陛下,奴婢不要。”沈如意眼泪都要吓出来了,扯着皇帝的手就不放。“您要不干脆杀了奴婢算了。奴婢真的……罪不致慎刑司啊……”
她也是够了。
旁人从来都说罪不致死,也就她将慎刑司看得比死还可怕。或者,在她看来,死并不可怕?
萧衍的眉毛越拧越紧,耳边那浓浓的带着哭腔的求饶求弱令他不盛其烦,忍不住‘啧’了一声,扬高声音向树林外喊道:“来人!”
不到片刻。就见外面十数个太监跟脱缰的野马似的,集体向皇帝狂奔而来。
“陛下——”
萧衍听着沈如意的尖叫刺耳,终于忍不住出手。快准狠一把掐住她的脸蛋往外就扯,此时她还哪里顾得上求饶,被连掐带捏地直哎哟。
众太监在树林外面就听里面女声时不时地尖叫一声,不是‘陛下饶命’。就是‘陛下不要’‘不要陛下’。听得他们都不要不要的。
哪料得进来一看却是这般出人意料的场景,皇帝一脸嫌弃地扯着已经贬为宫女的钱氏的脸,而钱氏那脸除了被扯变了形,头上包着布条,脸蛋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倒是色彩斑斓。
众太监默,方才倒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皇帝君子之腹了。
要对着钱宫女那张脸也下得去手,那皇帝得是得有多重口啊?
“陛下……饶命……”沈如意脸皮几乎没被小皇帝给扯下来,声音都给挤变了形。
萧衍冷冷一哼。终于松开手,然后在衣裳前大襟擦擦那只手。冲愣眉愣眼地正等着他吩咐的太监们道:“把钱氏押回长乐宫。”
话音未落,呼啦两个太监上前就钳制住了沈如意,扯着她两个膀子就往外拽。
沈如意一听不送去慎刑司,立马也不尖叫了,也不争气了,甚至极为配合押送他的两个太监的步伐。以致于这过份的热心,令两个太监十分的没有成就感。
皇帝回了长乐宫便叫人将沈如意关进了昭仁殿的耳房,然后转过脸就让人去调查钱才人——
准确地说,调查她当日被贬宫女,离开长乐宫之后发生的所有事,遇到的一切人。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皇帝喜怒无常,下面的人就更是警醒着,时刻小心不要犯到皇帝手里。因此也练就了长乐宫太监宫娥一身过硬的本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便拎出去一个都可独挡一面。
于是,到了傍晚,撒出去的人已经全部收回来了。
萧衍听完下面人的回报,凤目低垂,半晌无语。
“张翼,郭友杖责二十,赶出长乐宫。”他沉吟道:“着内官监调派吧。”
宫人站下面还等着皇帝吩咐处置那个贿赂太监,假借圣意行事的钱宫女,结果偷眼一瞅,皇帝脸上哪有半分怒色,眉目舒展,嘴角浅浅勾起,神情愉悦。
“去吧。”萧衍摆手。
宫人简直比挨顿骂受到的惊吓更足,三步并两步就走出了门,直到离远了止不住脑袋还直冒汗。在这长乐宫里待了三年来,就没见犯了错还能让皇帝这么和颜悦色的,皇帝……终究是变态了吗?
明明是御前的人犯了大错,收受贿赂,皇帝居然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有病吗?!
宫人就是怀着这颗一心为皇帝的心,一趟一趟地宣旨,带去领罚,带关起来的沈如意带到皇帝面前。
沈如意见到萧衍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外面天色已然全黑了。只有殿内灯火通明,御膳摆满了桌案,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正服侍皇帝用膳。
小皇帝颐指气使,眼皮都不抬一下,一口气又吃了小半碗饭。
沈如意从中午出来一直到现在,水米未打牙,没皇帝在眼前打样儿,满屋子香喷喷的肉肘子味儿,她绝对没有像现在这么饿。
她跪在地上,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你那银票的事,朕仔细想了,的确没有证据能证明那就一定是你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萧衍淡淡地道。“不过你既说不是你的,就断断没有归还给你的道理。你觉得呢?”
“陛下英明。”
“朕英不英明的另说,倒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有宫女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放到沈如意面前,轻轻掀开。
沈如意当时就瞪圆了眼珠子,如同见了鬼似的:“陛、陛、陛、陛——”
“闭嘴。”
萧衍打断她,“你觉得朕该怎么办?”
托盘摊开的都是钱才人的首饰玉镯,她拿去贿赂收买了长乐宫太监张翼二人的东西,她有什么好不明白的。东窗事发,被小皇帝给揪出来了呗!
还她觉得怎么办,她说把她当个屁似的放了,他能听啊!
“要不,”沈如意一咬牙,梗着小脖子道:“您让我活活撑死吧!”(未完待续。。)
070 稀罕货
这么一块滚刀肉,切不动煮不熟嚼不烂,萧衍也是服了。
就这脸皮的厚度,一般的匕首都戳不破,还让她撑死,她怎么不说让他荣华富贵供着,活活让她享受死?
整个屋子里的眼神聚集到了沈如意的脸上,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是死是活,哪里还顾得了别人看她是个什么眼光。她本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让皇帝轻飘飘一句话给吓的连脑子都没过就把心里话给憋出来了。
说完,她自己也恨不得狠掐一把这张破嘴。
“其实,”她堆起满脸笑,“奴婢是想说,只要不进慎刑司,陛下要奴婢怎么死,奴婢就怎么死,绝无怨言。奴婢为陛下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
明明是在认罪,偏偏经她一扭曲,画风突变就成了表忠心的典型场景。
萧衍似笑非笑地挑眉,吩咐太监摆多一副碗筷,冲着沈如意摆了下手。
“过来坐吧。既然你都敢和朕提条件了,朕怎么好不满足你。”
“奴婢没有提条件。”沈如意嗫嗫地话说到一半,碍于小皇帝的小眼神刀一般锋利地盯着她,她紧紧抿住唇,别说牙齿,就她那力度整片嘴唇好悬没直接吞到嘴里咽了。
她起身,慢慢挪到了小皇帝旁边的椅子,悬空了半边儿屁股坐了下去。
“吃!”萧衍吃饱饭,抱着肩膀,下巴轻轻一扬。
沈如意也懵了。
小皇帝这是听了她的劝谏,让她吃到撑死?
早知道他这么听劝。她干脆说让他高抬龙爪把她当个屁放了不好吗?
“怎么不吃?”萧衍挑眉,“是想要朕喂你不成?”
“不是不是不是,奴婢不敢。”沈如意脑袋摇个波浪鼓似的。捧起饭碗就往嘴里扒,像是生怕皇帝过份热情,还真捧起饭碗就整个儿往她嘴里塞。
她也是放开了,管她是死是活,先吃了这顿好的。这桌子上什么好吃挟什么,哪个闻着香就朝哪个下筷子,也不管离的多远。抡开膀子就戳过去。
举止之豪迈,形容之粗犷,将整个屋子的宫人都给震住了。
长乐宫宫人别的什么都能不知道。唯一最了解的就是皇帝,也是保命唯一的技能。
章和帝其人,心情好时不拘小节,只要不过份的大错小错。妥妥的得过且过。如果心情不好。别说犯错,不犯错都能挑出错处来让你犯。
敢于在皇帝面前这般作死,钱宫女果然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不畏强权,不畏生死,敢在净房揍宠妃,敢贿赂完皇帝身边的人,又当面膈应皇帝——偶像啊!
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沈如意的形象就在长乐宫一众宫人的心里眼时里蓦地拔到了一个目前无人可以超越的高位。
作死小能手,无人可及。
萧衍手托腮。越看她越觉得稀奇。
一百年难出这么一个稀罕货,吃了熊心豹子胆长大的么。明明怕他怕的要死,他眼睛一瞪都吓得直哆嗦的主儿,可偏偏敢背着他做出那一出出的,如今当着他的在撸胳膊挽袖子,吧唧吧唧就是个吃,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说她奸,正常人谁能做出这种事?
说她傻,就她扯着虎皮拉大旗,一环环把御前小太监和堂堂的最高尚宫都给卷进去了,就凭这一点她不止不傻,还相当的有谋略,善于筹谋算计人心。哪怕那些人原本就心术不正,她能想到并善加利用为己所用,就是她的厉害之处。
傻吧绝对不傻,说她奸,他又总觉得有些亏心,夸不出口。
就这货,绝对脑子里少根筋。
“你这手都伸到了御前了,连朕也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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