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前些天没当着皇帝的面告了董贵妃和陆修媛的黑状,原来是想皇帝自己送上门的时候,借着禁足令扫了皇帝的兴,借皇帝的手达到她的目的。
对此他只能说,这陆修媛虽然有了进步,但到底还是不了解皇帝啊。
陈槐迈着小四方步走进了内殿,里面御书案前摆着四五个空酒壶,两个宫女一人捧着一把箭矢,章和帝目视前方,聚精会神地向酒壶里投箭。
“嗖!”箭矢准确无误地投入陈槐脚边的酒壶之内。
章和帝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陈槐嘴角微微抽搐,皇帝已经各种空虚寂寞冷到一定程度,这种从小到大玩了千八百遍的游戏,说闭着眼睛都能投进去是有些夸张,但不到一丈的距离,对于尚武的章和帝,需要那么满足吗?
“陛下,”陈槐收拢心思,轻声道:“去明光宫请赵婕妤的内侍回来了,可是赵婕妤因在御花园饮酒闹事而被董贵妃禁足,不得前来。”
萧衍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
“什么……饮酒闹事?”他眨眨眼,脑补了一番赵婕妤那娇滴滴弱不胜风的小身板因为喝酒而狂性大发,张牙舞爪的景象,顿时一阵恶寒。
陈槐简单地将御花园口耳相传的事迹讲述了一遍,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却已经足够令章和帝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半晌,萧衍才回过神,忍不住拍了拍巴掌,脸上露出生不逢时,浓浓的遗憾表情。“倒是不知朕的后宫居然这般多姿多彩,可惜无缘得见哪。”
陈槐默,真希望把内殿所有宫人的耳朵都戳聋了。
皇帝这变\态的论调一旦传出于,有心人知晓皇帝居然爱这口,指不定长乐宫整日就被一堆一块儿打群架的妃嫔给承包了。
萧衍走到旁边,一脚踢倒装了三五支箭矢的酒壶,然后大踏步往宫外就走。
“被这破游戏勾的朕心痒,走,去校场!”
陈槐默默地跟在皇帝身后,果然皇帝是最懒得理后宫杂事,就连传说中的宠妃也转眼就扔到了脑后。
宠妃!
他浅浅地勾唇,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明光宫,沈如意捧着一盏茶直等到晌午,狂风大作,突然间下起倾盆大雨,窗外一片烟雨蒙蒙。
她轻轻舒了口气,皇帝没坚持再叫人找她,于她反而更好。
虽说她忌惮于董贵妃雷厉风行的手段作风,却更恐惧和章和帝相处。毕竟她做惯了正妻,不会撒娇献媚那一套。再不然伏低做小侍候人她也还算上了手,但唯独这宠妃该是个怎么个做法,她还真就不知如何是好。
难不成真要像以前见过的那些个妃嫔媚眼乱飞,好话不好说只捏着嗓子像随时没气儿似的和皇帝交流,或者动不动脸红心跳,七弯八拐的嗓子来一声:“不要嘛,陛下。”
激灵打了个寒颤,沈如意双手直搓胳膊,似乎这样就能把身上起的一层层鸡皮疙瘩给搓掉了。
袁宝以为自家婕妤是冻着了,赶紧把门窗关好,这才又回到原位站好,犹豫地道:“婕妤不若刚才就和小太监一起去长乐宫了……这大雨天了,想必皇上不会再派人来了。”
“对呀,”袁喜凑过头低声道:“婕妤实在气不过,就等见了皇上再好好说道说道陆修媛和——永寿宫那位。您这么给挡了,皇上会不会以为婕妤是在和皇上生气呀?”
沈如意顿时只觉两只乌鸦在耳边绕,她们是嫌她命长,想她快马加鞭去作死吗!
她轻轻咳了一声,“我们玩个游戏吧。”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们两个,在谁的嘴里再说出‘皇上’‘万岁’这样的称呼,就扣谁一两银子。”
袁宝瞪圆了眼睛,袁喜双手突地紧紧捂住嘴巴。
这是游戏吗?!
这是要吸她们的血,要她们的命一般啊!
她们一个月的月钱才四两银子,一但哪天嘴瓢说错了话,两条胳膊腿儿的钱就没了!
“婕妤……”袁宝二人欲哭无泪,婕妤这气好生邪性,她们明明这么忠心耿耿,一片丹心可昭日月。
“游戏,”沈如意轻声说:“现在开始。”
于是,这场游戏就在沈如意一人意志之下强行开展,不到四天袁喜袁宝就把整个月的月银给输了不算,反倒各欠了二两银子挂在明光宫帐上。
直到半个月后,袁宝二人的欠嘴生生给扳了过来,再不敢信口开河,议论各宫的闲事——因为各宫各主都是皇帝的女人,难免说着说着就带出了皇帝,然后,她们就又会欠上一大笔债务。
皇室,果然都是没有人性的吸血鬼啊!
这半个月,明光宫就仿佛是被大晋宫遗忘的角落,门庭冷落,除了同住的几个妃嫔偶尔在眼前晃荡,沈如意就再没见过旁人。
直到一天晚上,夜风习习,沈如意趴在窗边看月亮,长乐宫又派了太监过来。
又是那个小太监,眼睛圆溜溜的泛着股子机灵劲儿。
只不过这一次没由她自说自话,御辇直接抬到了保华殿东侧的金昭玉粹楼,沈如意知道这是皇帝平日闲暇看戏的所在。
楼外,陈槐早已等在那里,见沈如意到了,上前一步微微揖首。
“皇上等候婕妤已久。”他边说边转身,手臂微微向前伸,错开半个身子引路。慢条斯理地道:“皇上今日心情不畅,将随侍的人都赶了出来,希望婕妤能够安抚圣心。
沈如意的心陡地提了上来。
她就知道没好事!她这尿性就碰不到好事!
皇帝心情好事不找她,偏偏生气找她,天知道,她连正常情况下和皇帝说话都提心吊胆唯恐露了馅……她就知道宠妃这玩意儿不好当,老天爷才不会便宜了她,让她捡个现成的好事!
沈如意强忍着冲动没有夺门而逃走上了二楼,才稳了稳心神,便听旁边陈槐淡淡地声音道:
“有句话按说小人不该多嘴。但……皇上饮醉了酒,若说了哪些不该说的,婕妤最好还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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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承受不来
陈槐在章和帝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身边服侍,最是得章和帝信任的。沈如意毫不怀疑连皇帝他亲娘都不知道他儿子是怎么想的时候,陈槐就和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什么都瞒不过他。
若不是皇帝真心喝多了,有什么了不得不能说的话,就陈槐那三棍子打不出屁的性格,多一句话他都嫌浪费口水。
沈如意暗忖,难怪这一路陈槐破天荒地就没停了嘴,又透露皇帝心情,又说皇帝喝醉了,这在皇帝身边的宫人可是大忌,要知道当年她作为皇后询问皇帝的去处,长乐宫愣是没一个人露出口风来。
原来,却在这里等着她呢!
只是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沈如意只好硬着头皮上。只见门外站着六个太监四个宫女,身形挺拔,姿态标准的跟皇帝仪仗队似的。
沈如意仔细看去,却见这些人一个个儿脸蛋煞白,连口大气儿也不敢喘。
陈槐只扫了一眼,不待开口,门边最近的一个国字脸太监便凑上前小声禀道:“刚才皇上又发了脾气,把里面的人全撵出来,一个人也不让留。”
那声音若有若无地带了丝颤音儿,顿了顿,然后补充道:“杨成腿脚慢些,走在了最后,没躲过去就被皇上扔过来的酒杯砸到了后脑勺。”
沈如意没想那么多,眼瞅着皇帝近在眼前此刻她夺门而出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下意识地转身就想往后跑,不想做了杨成第二。
谁知陈槐比她更快,一把就攥住了她的胳膊,死死将她拉住。
然后,她就听到清脆的两声叩门声。
“陛下,明光宫赵婕妤到了。”陈槐微微扬高声音。
沈如意呼吸一窒,两边的太监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她只觉一只大掌附在她的背后,轻轻一推,她顺着那劲道不由自主地一个踉跄就进了房间。
别叫她再有机会重生到了太后身上,否则定要陈槐好看!沈如意紧紧攥拳,恨不得她有那魄力冲出门一拳打掉他两颗大门牙。
问题是,她有吗?有吗?
答案自然是没有……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地福身一礼,柔声道:“妾身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就这样保持福礼的姿势,半晌也不见章和帝搭理一声,最后实在是身体承受不住,才壮着胆子抬头望上去,结果只看见满地杯盘狼籍,上首座位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沈如意抻长脖子四下一瞧,顿时心脏几乎没吓停了。
面向西侧戏台的窗子大敞四开,章和帝趴在窗沿,半边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
沈如意大惊失色,脑中一片空白,也顾不得礼仪尊卑,嗖地蹿了出去直奔窗户,拦腰一抱,几乎用出了吃奶的力气把章和帝给狠狠地往房里一拽。
事后,沈如意万分庆幸她的机智,紧急之中还不忘把身子侧了侧,给章和帝倒出了地方,否则就他那人高马大的,不压死她也压残了她。
饶是如此,摔在地上好悬还是没把她股骨头给摔裂了。
不过,当下她却顾不得疼不疼的,连忙撑起身去看章和帝,只见他浑身酒气地躺在地上,面色酡红,似是摔的疼了,一张俊脸紧紧地抽抽着,瞪圆了那双凤目,不悦地拧着眉。
“陛下,您还好吗?”沈如意忐忑不安地伸过手想要扶起皇帝,谁和手才抬过去就被他一巴掌给打到了一边。
“你是谁,居然如此大胆,敢打扰朕在此吹风!”萧衍厉声道,一双狭长的凤目锃明瓦亮。
可惜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一边说话一边挤出了双下颌,破坏了整体的威仪,否则就这骤然高亢的责骂声,沈如意别说眼睁睁瞅着皇帝耍酒风,就是坐在旁边的勇气都没有。
那叫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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