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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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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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禾嗯了一声,一只手毕竟不方便,这两天叶流西洗漱什么的,都是她在帮忙——阿禾倒了些矿泉水在口杯里,牙膏挤上了刷头递给叶流西。

    叶流西刷牙,李金鳌围着她团团转——

    “流西小姐,是蝎眼啊,他……他们杀人不眨眼的。”

    “都说你杀了江斩,他们这是报仇来了啊。”

    叶流西刷得差不多了,从阿禾手里接过口杯,咕噜漱口,然后吐掉:“是啊。”

    李金鳌真是恨不得能代她着急:“流西小姐,火烧眉毛了!”

    叶流西嫣然一笑:“火烧眉毛,就洗把脸啊。”

    李金鳌解不了风情,急地跺脚:“我现在哪有心情去洗脸啊,流西小姐,我们就要死啦!”

    阿禾不吭声,拧了毛巾递给叶流西,叶流西抹了脸,抬眼看李金鳌:“想保命,还有个法子。”

    李金鳌双目放光:“什么法子?”

    这些天,他担惊受怕归担惊受怕,但每次看到叶流西,心里总还是揣了一线希望的:她看起来也不像是走投无路的样子啊,兴许还藏了没亮的底牌呢?

    叶流西问他:“你耍皮影戏,有没有耍过《醉打金枝》这一出啊,驸马郭暧打了公主,按律例,郭子仪这个当爹的脱不了干系,他怎么做的?”

    李金鳌说:“绑……绑子上殿。”

    叶流西说:“是啊,关系撇清,罪也撇清——你们也可以有样学样,阵前反戈,把我绑出去吧。这叫认清形势,弃暗投明,说不定蝎眼的人一高兴,对你们厚待有加呢。”

    李金鳌不敢说话。

    叶流西拎出昌东的洗漱包,把他的男用爽肤喷雾翻出来,略抬起下巴阖上眼,轻轻摁下喷头。

    细细凉凉的雾化液滴,顷刻间罩了满脸,皮肤得了片刻舒缓——这样的处境中,能有这样的享受,堪称奢侈了。

    她唇角弯起,露一抹淡得几乎察觉不到的笑。

    昌东现在到哪了呢?

    依时间推算,肥唐应该已经把他和丁柳转移到就近的大医院了,想来是睡得安稳,躺得惬意,饭有人送到嘴边,闲暇还有漂亮的小护士养眼……

    想想有点嫉妒,于是多摁了两下喷头。

    然后催李金鳌和阿禾:“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认真的,机会只一次,错过了可就没了。”

    阿禾咬着嘴唇摇头。

    叶流西看向李金鳌:“你呢?”

    李金鳌蔫蔫的:“算了吧,我都这把年纪了,要脸,临阵反叛这事,我做不出来。”

    再说了,这流西小姐有点阴,还有点狠,别的不说,单说没了手这事,多凄惨啊,是他都得掉两滴眼泪呢,她却跟没事人似的,那晚上,阿禾给她重新包扎时,她居然还说了句:“要么用火把伤口燎一下吧,那样好得快。”

    关内凶险,世道诡谲,没谁真的不怀算计,李金鳌觉得,自己也在押宝:非得站队的话,他也得站个狠的……

    叶流西笑起来:“既然这样,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你们以后都跟着我吧,你再上去看看外头的情势怎么样了,阿禾,去把我的包拿来。”

    阿禾从车后拎出一个半旧的黑色帆布挎包,这包一直扔在车上,很少见叶流西用——叶流西伸手探进去摸索了一回,拿出一支纤细的眼线笔来,送到嘴里咬拽开盖头,笔尖在阿禾手背上扫了扫试色,说:“五块钱买的,居然没干,还能用。”

    阿禾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愣愣看她。

    叶流西坐进车里,把车内后视镜往下拗了拗,眼线笔浓黑的蘸液笔头慢慢扫向眼尾。

    ……

    确定没退路了,想到外头千军万马,李金鳌的心反踏实了:众寡悬殊,战死沙场也不丢人,还能凸显出几分悲壮。

    他再次往上爬,才爬了两步,四周忽然响起低沉且雄浑的号角声,像滚滚浓云,当头罩压,这一刹那,天震地颤,连胸腔里的一颗心,都被带得有了隐隐共振。

    镇山河茫然地睁开眼睛,而镇四海一个鲤鱼打挺,几乎是立刻窜蹦起来。

    要打仗了!是的,它感觉得到,它镇四海,就是为激越且艰险的鏖战而生的,不像某些鸡……

    它轻蔑地看了镇山河一眼:相貌猥琐、败絮其中、只知道投人所好溜须拍马——本来都被遗弃了,巴巴叼了根不值钱的银链子来,又哄得李金鳌暂时回心转意……

    没关系,鸡是要靠实力说话的,战场就是它的舞台!

    镇四海连扑腾带飞地窜上活坟,比李金鳌还快了一步。

    李金鳌随后攀上。

    眼前黑压压的一片,相互间已经距离很近了,几乎能看清对方的脸,蝎眼果然是乌合之众,不像羽林卫那样服饰统一——穿什么的都有,有些人穿的还算得体,看上去不突兀,大部分人则像占山为王的匪寇头子,头发结辫的、满嘴大胡子的、这么冷天还袒胸露背的,男女都有,脸上大多抹几道油黑,脚边无一例外,都伏着蝎子。

    那些蝎子只只身形巨大,皮坚螯利,弯曲分节的尾巴如铁块焊连,触肢张举,螯刺上勾,随时都像要扑将上来。

    又一拨号角声起,李金鳌这才注意到,远处的土台上架着长长的兽角,角身是一节节铜包*皮革,层层扩音,末端是虎头,虎口大开,号声就从这里骤然成吼。

    李金鳌听人说过,蝎眼有重大战事或是攻城时,用的都是虎头号,所谓的风从虎,虎啸时四方风从,更添凛冽肃杀气。

    不过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这里统共也就三个人,外加两只不着调的鸡……

    正想着,身侧突然响起嘹亮的鸡鸣声——

    喔喔喔!

    李金鳌猝不及防,没被号角吓着,反被鸡叫声惊出一身冷汗,低头看时,镇四海马步撑得差点劈叉,脖子伸得老长,双翅上的鸡毛都l起来了,拼了老命在那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和蝎群打鸣,像是誓要和号角声一争高下……

    很好,镇四海身上,永远都不欠缺蚍蜉撼树的勇气。

    蝎眼阵内爆发出一阵哄笑,与此同时,不下数十人同时抬弓,嗖嗖声里,几十支弩*箭向着活坟方向急窜而来,李金鳌翻身向着坟下滚落,顺手也抓住镇四海脚上挂着的铁链子,一人一鸡,从活坟上狼狈砸下,带下一阵土尘沙灰。

    阿禾呛地拿手捂住口鼻,叶流西转头看李金鳌,手上微勾,恰好将右眼角挑出的蝎尾收笔。

    李金鳌愣愣看她。

    她眼角的那只蝎子似乎是活的,蝎尾内勾,螯肢自两侧凶悍攫取,漆黑如墨的目珠恰如行将被扑的口中食,瞳孔处泛慑人的亮。

    外头传来粗暴的呼喝:“叶流西呢?滚出来!害死我们斩爷,血债血偿!”

    无数人应声附和:“杀了她!血债血偿!”

    李金鳌结巴:“流西小姐,外……外面……”

    叶流西说:“好了,你们去车里待着吧。”

    李金鳌觉得她还不了解形势险恶:“不是啊,流西小姐,你一露面他们就会射箭的……你,你可怎么办啊?”

    叶流西仰头看活坟坟顶,说了句:“放心吧,最难办的事,龙芝已经帮我办了。”

    她屈起手指,送含到唇间。

    有低细的哨声逸出,如涓如流,声音不大,但很有辨识度,只要稍一留心,绝不会错过。

    外头的嘈杂声渐渐平息。

    叶流西垂下手,抖下衣袖,盖住腕上的链子,很快猱身攀上活坟。

    阿禾仰着头,目送她登顶。

    她知道叶流西刚刚吹的是蝎哨,据说蝎眼的人都会,外人却怎么都难以窥其玄机——蝎哨不复杂,用以代指常用的话,例如“危险”、“撤退”、“安全”、“自己人,别误伤”等等。

    流西小姐刚刚吹的,大概是说大家是自己人吧。

    但怎么破局呢,会吹蝎哨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

    叶流西站上活坟坟顶。

    有风,但远没前两天那么大,风一小,就带不起沙,沙子只能贴着地面拂动打旋。

    蝎眼阵内有轻微的骚动,彼此距离很近,她几乎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她怎么会吹蝎哨?”

    ——“稀奇吗?她是内鬼,叛徒!所以斩爷才会被她算计。”

    ——“看她眼睛,她画了蝎尾长眉!”

    ——“这女人,装腔作势,东施效颦。”

    叶流西微笑。

    有人跨前一步,看样子是个头目,五大三粗,头发剃得只剩顶心一圈板寸,根根粗硬冲天,手中提的刀刀身阔重,像是掰了铡刀刀片来用:“叶流西,你杀了我们斩爷,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叶流西冷笑:“谁说的?你亲眼看见了?”

    她站得高,气势夺人,神情冷冽,浑无惧色,板寸吃这一呛,一时间竟没话来驳她,顿了顿说:“真是笑话,青芝小姐说的,还能有假吗?”

    叶流西展眼看向远处,蝎眼此来,有几百人之多,人头攒动,密密麻麻:“青芝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要我说,是她杀了江斩才对,不然为江斩报仇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没露面呢?”

    板寸怒道:“青芝小姐有要事在身,派我们先来取你狗命。”

    “是吗?什么了不得的要事,比为江斩报仇还重要呢?是怕两相对峙露了破绽,所以不敢来吧……”

    话未说完,蝎眼后阵忽然有人欢呼:“青芝小姐来啦!”

    叶流西抬眼去看,龙芝身着戴兜帽的黑色披风,正在数十个近卫的簇拥上登上距离她最近的那个雅丹垄台,她身边有人上前一步,指着叶流西吼:“贱人,你少在这挑拨离间,往青芝小姐身上泼污水,我看见了,就是你!在金爷洞里,一刀砍断斩爷的胳膊,你认不认?”

    难怪龙芝对金爷洞里的蝎眼手下留情,原来是留着指证她用的,叶流西一字一顿:“我认,江斩以下犯上,我砍了他的胳膊,小惩大诫,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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