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蘅则在自她身后瞧了那皮影一眼后,良久地定住。因那皮影的相貌衣着,赫然便是他的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苏辛将那皮影递到晋蘅面前,“你可认识他?”
晋蘅从恍神中惊醒,却颇有些愤恨般冷道:“你们倒是厉害得很,却为何要如此费尽心力,将先父也煞有介事地搬了出来?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言到意至,晋蘅忽地又抓起苏辛,“莫不是你当真是有所图谋,才与那红素合谋陷害于我,借机混入我王府?”
苏辛万料不到此言,只觉一时气血上涌,“我‘有所图谋’、‘陷害’于你?搭上我自己陷害你?你哪里值得了?”
晋蘅又狠狠将她推开,负手转身,半日却道:“你二人,不正好是一男一女?”
苏辛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怀疑我们?你以为是我们俩在这儿装神弄鬼?”心里不知是气是笑。
石楚倒是笑了出来,低头笑罢,方抬眼看向晋蘅,“恒王爷果然名不虚传,聪明得紧。”
苏辛心脏停跳了一拍儿,瞪向石楚,“你疯了?!”心中觉得此人就是个神经失常,唯恐天下不乱,刚刚不分青红皂白、冒冒失失就认了二人早就相识,现下又不计后果胡言乱语,当真是摆明了来捣乱的。
“莫非我得罪了你?”说罢苏辛恍然,可不是将人家得罪苦了么?上回大吵一架的事她怎就能觉得吵完就拉倒了呢?原来他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仇来着!也许,还要加上姜怀那份儿。他不是觉得他自己乃是跟这儿替天行道呢吧?
“你不是想代表月亮灭了我吧……”苏辛嘴角抽搐。
石楚闻言轻飘飘瞪了她一眼,却是依旧含笑瞧向晋蘅。
晋蘅听了他的话倒是未像苏辛想象的那样炸毛,反倒理智了些,拂袖道:“随我去找墨莲。”
苏辛“嗯?”了一声,未料到事情转变如此之快。眼见着他已大步走出房门,慌忙跟上。
石楚微蹙了蹙眉,朝二人言道:“想来墨莲姑娘已是回去了。王爷内帷,在下不敢多扰,便不随行前往了。”
晋蘅脚步未住,也未答言,径直快步行去。苏辛边小跑着跟随,边心里打鼓,竟不禁有些惴惴起来,还有些颇希望能继续与石楚为伴——毕竟两个人一起,气势也盛些,当晋蘅之怒,她一个人的危险也小些。
奈何,在将晋蘅激怒了五次三番之后,石楚那家伙遁了……
苏辛颇有些被利用之后遭出卖遗弃的不甘和哀怨。
到得晋蘅院中,晋蘅阻住了丫头的传报,带着苏辛直直便朝墨莲宿处行去。
到得屋外,但闻阵阵药香,里头人影攒动,似有烟雾丝丝萦动。忽地两丫鬟急急启门而出,手中托着药罐细瓷碗,见到晋蘅,先是一愣,随即屈膝施礼。
借着半开的门,苏辛见到里头的光景,大有宝玉患病时的热闹紧促。众丫鬟往来络绎,紧张却有秩序,裙裾滚浪,却不闻脚步声杂乱。
晋蘅见此一步便即踏入,急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略微年长些的丫鬟上前敛裾施礼,悄声道:“回王爷,墨莲姐姐今儿半夜忽然发起热来,许是旧病又重了。”
“可有请了杜先生?”
晋蘅问得甚急,听得后头的苏辛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不禁就想,若是她病了,他可也会这般着急?
那丫鬟一直都是垂眉低目,闻言答道:“已着人去请了,应是快来了。”
正说着,忽地外头一阵脚步声疾来,与这屋里的女子轻手轻脚的形容大是不同。不一时,便由几个小丫头簇拥着一个中年长须的矮胖男子进来。那男子身长不及四尺,圆圆滚滚,胡子一直垂到膝盖,头上却是光光,亮得可以当镜子使,令人不禁就,眼前一亮……
苏辛心中怎一个“惊诧”了得,这就是那杜先生?她知晋蘅虽平日里对人有礼,但骨子里骄傲得很,如今竟肯称之为“先生”,此人定是有些本事的。
那杜先生走至晋蘅面前,也不施礼,也不招呼,直直便问:“又咋个样子了?”不知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听得苏辛一个没忍住就爆笑出来。
晋蘅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出去。”
苏辛一怔,“我?”
晋蘅懒得理她,转向那老皮球,颇有些谦恭地道:“今夜又烧了起来,不知是怎么,还请杜先生费心瞧瞧。”
说着二人便朝里头走去,直直将苏辛撇在后面。便是那杜皮球也似是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苏辛瞬时有些难堪,脸上一阵通红。
在那里立了半晌,自始至终都没个人来理一理她,苏辛的心愈渐冰凉。她抬头看看围在床边的一众人等,有一种屈辱和委屈愈渐弥漫,一点点浸透了她的心。
她没有上前说什么,其实又有何话好说?他信她便罢,不信也难强求。墨莲的病是不是有蹊跷很难说,但她更得晋蘅的在乎却是千真万确。
苏辛之所以没有依晋蘅之言离去,因为她在等,她想知道他一会儿会对她说什么。只是不知这“一会儿”,究竟会是多久。
她终于等到了,他来到她面前,没有了刚刚的火气和急迫,好像已经心平气和,脸上威威严严,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派肃穆端然的宝相范儿。
“墨莲病急如此,你还想说她去了西池塘?”
“她病的倒是巧,你如此聪明谨慎、凡事都能想出好几种可能的人怎不多想想了?”
“墨莲随我八年,我又认识你几年?”
苏辛不禁低头笑了笑,“我没见到墨莲往西池塘去,只是与你一同听石楚说起去年。我只见过石楚三次,我信他。”
晋蘅的手在身后握成拳,半天,道:“出去。”
苏辛扬眉,朝他笑道:“怕我影响了病人?”
“嗯。”
“你在袒护她。”
晋蘅笑了,“我这一生都会袒护她。”
“即使她有可能错了?”
“错便错了,我自会帮她料理。”
“你可会如此袒护我?”
晋蘅看了看她,拳头再次握紧,“不会。”
“那可曾想过?”
晋蘅将眼光调至别处,“不曾。”
苏辛垂眸,哑声笑道:“真好。”
恰在此时,墨莲似是刚刚醒来,嘶哑着嗓子道:“水……”那声音倒不似故意装病之人所能发出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故意开那么多坑的……想当初,在帖子里投文,LZ告诉俺我的文她真不知该说什么,那文笔水平……许是觉得任何建议都救不了我那特立独行、奇葩般的文字能力了……于是只好劝我要不就先自己坚持写三年然后回头自己评?其实吧,我没觉得我无可救药到要垫底儿啊,我也不觉得我需要涅磐重生、脱胎换骨啊……于是,一个没忍住,始有此文……真的,其实这也是篇不知所云的东东,我发现我还是我,只是这回大家能读个大概明白么~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的确很懒……但我没想过坑……
☆、第二十九章 端倪
苏辛暂居的院子虽初时看起来破落些,因着经久未有人居的缘故。但这些日下来,渐有了人气,角角落落也渐次被收拾出来,竟雅致清幽得很,倒像是个给世外仙姝、清华秀群之美人幽居的所在。
院门上垂着长长的常青藤,一路卵石小径,径外古木参天,连那连在一起的几间小广厦的屋瓦都是沉青色的,似是泛着幽幽的光芒。
苏辛觉得这院子先前的主人定是个好幽喜静的,方才配得起。她颇嫌自己聒噪俗气了,越看越觉得这院子渐渐地便与她格格不入起来。
此时漏断人静,如此沉黑的夜,再长些也好。
苏辛掀了不知丫头们何时撂了的镜伏,看着那镜中人模糊又清晰的面容,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眨眨眼,头发一半照先时短了许多,一半照先时长了许多,十足滑稽。她手边是晋蘅那日夜里留下的白玉簪,跟他一样,美得很。她想,若是没有来到这里,此时的她应是在做什么呢?
莫问她是如何回来的,莫问她外间喧嚣的丝竹是否依旧,莫问她明日可是会骤雨滂沱?黑云压城,金樽对月,今宵有酒且尽欢,管它明朝风雷狂。
晋蘅不会知道,当苏辛略显落寞的身影被阖上的门扉渐渐遮住,她竟是先快步奔向了那尚对一切一无所知、兀自热闹非凡的外堂,悄悄地偷了壶酒方转回自己的院子。不止晋蘅,没人想得到。
此时苏辛正对镜独酌,顺手牵来的小酒杯可爱得紧,碧莹莹流光徊萦。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子。
窗外风起云动,一树青盛红腴。苏辛一笑,得意地一抬手,手中竟是从窗边拿起的一把大剪子。“咔嚓”、“咔嚓”几声,与呼啸的北风一般刺激人的神经。
当苏辛捧了一大捧的正盛红花回来时,两扇窗叶已是开开阖阖,不一时,竟有些磕碰得松脱了。苏辛转头,正一个紫光闪电劈过,紧接着便是一声脆生生巨雷,两扇窗叶适时而落,如被震脱。
许是被那雷声掩过,这回,并没丫头前来敲门问讯。苏辛转回头落座,将怀中的一大捧红花尽数洒在镜台上,如落花雨,迅速斟了杯酒一仰饮尽,笑道:“看明天,可还会‘绿肥红瘦’?”
人说人生有三恨,“一恨美人迟暮,二恨海棠无香,三恨鲥鱼多刺”,苏辛剪下来的红花倒像极了海棠,只是馥郁芳馨,醉人得很。苏辛不禁就想,这么个小破地方儿,其实也还是勉强有些好处的,等她带些这花的种子回去,她就能立时超越了人生两恨——她不吃鱼……
那扇窗子正是那日她与晋蘅二人夜游回来变天时被风吹开的那个,苏辛瞥了一眼,撇撇嘴,难怪这般不结实了。
苏辛又斟了杯酒,这酒甜甜的,倒是不太辛辣。外头雨势渐大,雷声阵阵,石子般的雨点落在瓦间、叶上、地面,一阵急过一阵,如琴弦上的将军令,又似是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咕咚咕咚,雨驰风骤。里间镜台旁十余盏明烛高烧,烛焰曳曳。镜中人,台上花,杯中酒,窗外雨,紫电明光,举杯无月又何妨?
苏辛摇摇摆摆地起身欲再去取件斗篷披着,毕竟落了扇窗,外间风雨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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