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儿走了,黄单没要新的丫鬟,他不想再跟这里的人牵出什么关系,主仆也不行。
在府里静养几天,黄单去禅房找老太太,给佛祖磕了几个头后,提起正事,“奶奶,那天在坑里的时候,戴老板跟我说,张老板出事那晚,她在走廊看到了你,是不是真的?”
宋氏垂眼拨着念珠,“对,奶奶是去过走廊。”
她的动作不停,一颗一颗地把黑色念珠往后拨,“当时奶奶就要睡了,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
黄单问,“那奶奶你可有看到什么?”
宋氏说,“眼睛。”
黄单没明白,“什么眼睛?”
宋氏说,“一双银色的眼睛。”
黄单愣愣,会是妖吗?“只有眼睛吗?没有看到别的东西,或者是什么人?”
宋氏说没有,“当时张老板房间的门是半开的,里面很黑。”
黄单盯视半响,他抿嘴,老太太之前说过妖会带来厄运,恐怕才觉得自己活不久了,才开始吃以前不爱吃的东西,想在死前尽量少留遗憾,还成天在这里念经祈祷。
当初盯着叶蓝看,大概是在把她当孙媳妇打量。
黄单提起那本古籍,“里面记载妖的部分,说妖不能流泪,还说……”
一声清脆响突如其来,打断他的话。
宋氏手里的念珠掉落在地,她脸上的表情变了,“那古籍怎么会在你手里?”
黄单说是上次从老师的房里找到的。
宋氏命令道,“现在去把古籍拿来!”
“奶奶,你怎么……”
黄单见老太太的反应很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没再多说,回房拿了古籍。
宋氏把古籍放在香案底下压着,还往下摁了几次,像是在确定压严实了,“阿望,这里面的内容都是编造的,你无需当真,也切莫再看。”
黄单,“哦。”
他掩去神色,“奶奶,戴老板那酒楼当年第一次开业的时候,你还有印象吗?”
宋氏捡起念珠,“记不太清了,奶奶只记得,当年酒楼开业时,赵老头刚来镇上,就闹的人仰马翻。”
黄单的眼睛一闪,看来撒谎的不是戴老板,是赵老头。
他是妖?
黄单头疼,实在找不出那老头子是妖幻化出的蛛丝马迹,相处时的感觉也不像。
宋氏意味深长道,“阿望,奶奶知道你在帮着刘捕头查案,可是你要量力而行,也别忘了,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明哲保身。”
黄单说,“我晓得的。”
晌午,黄单去了私塾。
赵老头又在晒书,见着黄单就喊他帮忙。
黄单随意的说,“老师,你给戴老板写的对联,我对奶奶说了,她也说你写的好。”
赵老头哼哼,“少忽悠我这个老头子,你奶奶一辈子都在嘲讽我,一回都没夸过。”
黄单问系统先生要了个笑的表情图,是他自己的,他模拟着笑了笑,很假。
这在别人眼里,有点像是谎言被拆穿的尴尬。
把一本书翻开,摊在太阳底下,黄单露出突然想起来个事的样子,“老师,你是不是记错了,奶奶跟我说,戴老板第一次开业的时候,你刚来镇上。”
赵老头捋白胡子的动作一停,“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怎么就给记混了呢。”
“当年我是给一家酒楼写过对联,不过不是戴老板的酒楼,是另外一家,现在那地儿早就被重建成青||楼了哦。”
黄单说,“记错了也是正常的。”
“想到那天开业时,我在酒楼同戴老板说的话,还怪她不记事。”
赵老头一脸难为情,“现在想来,我这张老脸都没地儿搁了,等戴老板回来,我一定上门去把这事说一说。”
黄单说,“戴老板不知道怎么样了。”
赵老头哎了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吉人自有天相。”
就戴老板说的那几件事,黄单都挨个去查了,他顺着香水那根藤子,拽出一条信息,戴老板的那个朋友跟叶家关系密切。
黄单猜测,叶蓝会不会也有。
没多犹豫,黄单以挂念为由,去了叶蓝的房间,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瓶香水,他拧开盖子闻,瞳孔一缩,就是戴老板身上的味儿。
叶父说,“这香水是我一朋友捎的,一共两瓶,我给了蓝蓝和她的二姨娘。”
他叹道,“蓝蓝那孩子不听劝,主意也多,她看二姨娘用了这香水,就一次都没用过。”
黄单说,“伯父,叶蓝会回来的。”
叶父还生着气,脸色都发青,“她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会干出败坏门风的事,让整个叶家都蒙羞!”
黄单说,“伯父,这些都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确保人平安。”
叶父唉声叹气,“贤侄说的是,蓝蓝不回来,我去了地府,都没脸见她娘。”
黄单跟叶父聊了一会儿,本想见一下叶蓝的二姨娘,对方却迟迟没有露面。
他只好告辞。
戴老板没回来,酒楼刚重新开业,就又关门了。
黄单差人打听,去了一个伙计那儿。
伙计见着黄单,客气的端茶递水,诚惶诚恐,“宋少爷,不知您找小的,所为何事?”
黄单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向伙计询问酒楼所有人的情况。
伙计还以为黄单是要打酒楼的主意,他很积极,毕竟自己就是个打杂的,管谁是老板,有活儿干,有钱拿就行了。
黄单听着,伙计说一大堆有的没的,不忘加进去狗腿子的话,加的非常自然。
伙计说到最后,终于说起黄单想听的厨子,他说对方的厨艺挺好的,为人也好,有段时间更是特别热心,抢着要留下来值夜班。
黄单说,“是吗?”
伙计说是啊是啊,还说张老板出事的那晚本来是他值班,厨子说回去也没什么事,就替他了。
黄单捏手指,戴老板同他讲的,都一一核实。
他现在应该可以把戴老板从嫌疑人的位置摘除了吧?
黄单又迟疑了。
还是再等等吧,戴老板人不回来,尸体回来了也好,这么不见踪影,谁知道是什么情况。
布告栏上贴着戴老板和叶蓝的画像,她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四毛从县里回来,说没什么事。
刘楚就在宋府住下了。
一天上午,刘楚接到厨子邻居的报案,说是厨子死的那晚,看到一个黑影从他家后院跳出来,还撞了一下,不过看不清面孔,只闻到一股香味,还觉得体型很瘦,不像是个男的。
就在这时候,镇上出现了谣言,还偏偏就是二姨太的事,说有人看到她跟厨子在一起,不知道是从谁那儿传出来的。
这对刘楚来说,就像是老天爷在帮他。
刘楚去戴老板的住处,拿香水给厨子的邻居闻,邻居说味道是一样的。
在那之后,刘楚就开始查叶老爷子的二姨太。
这一查才知道,那二姨太的爹是屠夫,她从小就跟着爹娘杀猪卖||肉。
二姨太长的好,不愿意待在那穷地方,就远离家乡,最后进了青||楼卖艺。
刘楚又跟着这条线查到一些东西,对二姨太刮目相看。
将线索全部整理了一遍,刘楚带着数名手下和那名报案的邻居来到了叶府。
叶父考虑到家族的影响,所以此时叶家的客厅内除了捕快,只有他和白莺,还有她的贴身仆人三人。
“刘捕头,白莺的房间已经允许你带人去搜查了,你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要怀疑厨子的遇害与她有关了吗?”
叶父虽是叶家家主,姿态倒是没有端出来,并没有大家族的架子。
当刘楚告诉他说怀疑白莺与厨子的遇害有关,想要搜查房间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刘楚坐在椅子上喝茶,“叶老爷子请稍等,在我的手下搜查结束之后,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说法。”
“好,我信你。”
叶父不再言语,只是让管家亲自去给众人看茶。
站在一旁的白莺拿帕子按按唇角,不知道是不是胭脂涂少了,那张脸白的很。
她方才被叫过来,得知叶父同意捕快搜她的房间,当场就极力反对,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大厅静的过了头。
很快就有捕快走进大厅,在刘楚的耳边说了什么。
刘楚的左腿叠着右腿,姿态随意,“叶老爷子,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我就有话直说了。”
叶父示意刘楚说下去,“好,请讲。”
刘楚说,“叶老爷子想必已经听说了,关于酒楼厨子在家中遇害一事。”
叶父说,“没错,我也有所耳闻,说是被妖怪所害,下半身躯体不知去向。”
刘楚点头又摇头道,“厨子的遇害状况叶老爷子没有说错,可是他并不是被妖所害,而是被人谋杀。”
“什么。”叶父神色一惊,“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刘捕头可有查到线索?”
“不瞒叶老爷子,我们确实查到了一些线索,可是仍然疑点重重,所以今日才登门打扰。”
刘楚似笑非笑的,看向一边的白莺。
白莺垂搭着眼皮。
叶父的双目徒然一睁,“哦?刘捕头的意思是,难道我叶某的二姨太认识杀害厨子的凶手?”
刘楚吹开漂浮的茶叶,浅浅抿一口茶,不语。
叶父察觉白莺的脸更白了几分,他板着脸说,“你把你知道的,跟刘捕头说说。”
白莺一脸茫然,甩着帕子说,“老爷,冤枉啊,这连衙门都查不清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呢,那妖怪吃人应该去找神婆啊,我在家连门都少出,哪可能知道外面的事。”
叶父盯着白莺,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他相信,一个恪守妇道的女人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于是就看向喝茶的人,“刘捕头,你们会不会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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