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落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愣愣出神，然后问道：“总司她……还好吗？”
斋藤一沉默了一下，摇头说道：“并不好，大概已经……时日无多。”
“是吗？”英落也是面露失落，接着突然改变了话题：“你呢，不是说要结婚吗？找到合适的对象了吗？”
“嗯，相中了一家的姑娘。”说完，他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抱歉，明明是这样的乱世，明明大家都在为生计拼搏，我却沉浸在这样无聊的小事中。”
“这可并非无聊的小事！”英落笑着说道：“即使在乱世，每个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啊！”
斋藤一身躯一震，喃喃说道：“是……这样吗？”
“当然！不论何时，只要人们愿意，幸福总会到来。等你婚礼的时候，可别忘记请我喝一杯喜酒！”
斋藤一摇摇头：“抱歉，你没这个机会了！”菊一文字被高高举起。
英落却全无惧色。
土方岁三面上露出笑容，有计划完成的得意，也有目睹英雄陨落的悲哀。
永仓新八扭过头，不忍直视。
近藤勇依旧在昏迷。
濑田宗次郎的脸上全是泪水，却紧咬着牙关。
百姓人人义愤填膺，握紧了拳头。
然后刀光落下，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英落的脸庞。
“啊！”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
土方岁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疯狂的大叫着：“斋藤一，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菊一文字插在斋藤一的胸口，刀尖从后背透出，是他自己动手，将自己刺了个对穿。
“咳，咳咳！”他咳着血，软到在墙角，用依旧平稳的语调说道：“我败了。”
“开什么玩笑？”土方岁三几乎要抓狂，眼看完美的计划却毁在自己人手上，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叛徒，你完全是新选组的叛徒！”
“如果我背叛了新选组，我会用我的命来偿还。”斋藤一说道：“但我首先不能背叛自己的心。”
他扭过头，对着英落说道：“知道为什么你没有机会喝我的喜酒吗？因为那位姑娘同样也被大火所害，虽然救了过来，但却被毁了容貌，即使我仍会娶她，但她还是投河自尽了。”
“她的遗书说，我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她不愿拖累我，所以才选择了了断残生。可她错了，错的离谱，我根本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我不过是个一无是处，连替她报仇都做不到的窝囊废！”
斋藤一仰天长啸，如孤狼死前凄凉的悲鸣，散发着无尽的不甘于哀伤。
他低下了头，脸上没有一丝泪水，只有胸前伤口喷溅出的鲜血在缓缓流下。
“公道，我也要！”
英落的身体再一次涌现出力量，比心之一方给予的还要强大百倍。
菊一文字插在斋藤一身上，她理所当然的捡起了对方的刀。
“我会用你的刀，斩下福原越后的脑袋，以慰那姑娘的在天之灵！”
第四十六章 时代会选择谁
皇宫御所的大门前，聚集了无数的百姓，黑压压的一片，却出奇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满怀着崇敬与感激。
她，浑身浴血，但脊梁依旧挺直。
她，身为女子，却让世间男子黯然失色。
她，区区浪客，可竟能凭一己之力击败大名鼎鼎的壬生狼。
她，便是英落。
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鲜血从她身上洒下，在街道上形成一道血色淋漓的痕迹，数万百姓不约而同的避让着，无人敢践踏其上，反而不少人如朝圣一般，对着血迹跪拜。
因为这是信仰，是寄托，是伟大，是动力……是英雄之血！
菊一文字插在斋藤一的胸口，他每走一步便咳一口血，却毫无怨言。他默默的跟着前面那个身影行走着，无比期待的想要去见证渴望的一切。
“只要一拥而上，以她现在的状态，是挡不住新选组的！”土方岁三仍旧没有放弃，向其他人命令。
这些人虽然不如他们四个，但依旧是一等一的高手。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命令一向被新选组无条件的执行，但这次不仅是斋藤一，连这些人也开始了反抗，甚至还包括其他番队的队长。
他们呆立在原地，并没有上前追击。
害怕？
当然不会，壬生狼从不知畏惧。
那为什么？
土方岁三不理解，所以他愤怒异常，大骂出口道：“连你们也要背叛新选组吗？”
一名队长面露难色，开口说道：“土方副长，非是吾等想要背叛，而是……”
“而是什么？”
那名队长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声长叹：“唉，实不相瞒，我弟弟一家也在大火中遇害了，英落姑娘带着犯人进京，我实在下不去手。”
一语出口，却是引开了话头。
新选组众人皆是开口说道：“是啊，我也有亲戚葬身火海。”
“我也是。”
“我是叔叔一家。”
“我的邻居也……他们一直对我照顾有佳。”
“我最喜欢去的居酒屋被烧毁了，老板一家一个也没逃出来，他家的孩子才六岁啊。”
众人争相倾诉，最后化成了同一个问题。
“我们新选组，为什么要阻止英落姑娘？”
新选组虽被称为壬生狼，终究还是人。
只要是人，就不免产生纠葛，产生牵挂。
有好有坏，有喜有悲。
这便是人与兽的区别。
土方岁三无言以对，告诉他们是因为上方的命令吗？只有完成了才能提高新选组的地位啊！
他尽可能的想要化身为野兽，因为只有野兽才可以在这样的乱世活下去。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还差的很远。
他想起街角那个卖花的盲女，虽看不见，但笑的比任何人都灿烂。他喜欢那样的笑容，所以他每日都会去买些花，即使转过街角就会丢掉，但他依旧天天都去。
不是为了花，而是为了看一眼那无比美丽的笑容，他曾经拥有但已经失去的笑容。
京都大火之后，盲女没有再出现。他呆立了良久，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到要等的人。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扭过头，是近藤勇。
“总长，你的伤势……”
“啊，还死不了！”近藤勇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但失败就是失败，如果还是纠缠不清，那便太难看了！”
“可是会津藩那边该如何交代？”
“如实上报即可。”近藤勇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无比感慨的说：“还没发现吗？这已经不是新选组能插手的争斗了。就像当年江户湾的黑船一样，西洋人用火炮来改变时代，而她则是在用百姓来改变时代。”
土方岁三脸上显出几分惊讶：“火炮与百姓，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啊！”
“也许吧！”近藤勇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说道：“看下去吧，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看看时代到底选择了谁！”
他说完，如释重负的靠着墙角坐了下来，罕见的露出一丝笑容：“我个人倒是希望是后者，毕竟我是一名剑客，比起难闻的枪炮，我更喜欢美丽的刀剑。”
美丽的……刀剑吗？
土方岁三一阵恍惚。
“壬生狼，也同样需要有人来拯救！”近藤勇说完，对着渐行渐远的斋藤一大喊道：“斋藤，如果死不了的话，完事之后就快点回到新选组，如此多事之秋，可正是用人之际，你这匹恶狼，可是少不了的！”
斋藤一脸上露出一丝感激，在远处微微躬身，却并没有承诺什么。
但大家并不怀疑，他一定会回来。
这便是狼群的默契。
近藤勇虽然谋略不如土方岁三，剑术不如冲田总司，但人格魅力，却无人能及。
所以他才是总长。
每一个人，都有位置。
英落现在，则是当之无愧的领袖。
她带领着数万百姓，甚至可以立刻颠覆幕府。
但她要做的，不仅于此。
一个幕府可以被打垮，但会有新的幕府被建立。
现在需要的并不是焚尽一切的烈焰，而是充满希望的火种。
她要将时代前进的脚步展现给人民！
“福原越后策划京都大火，害人无数，该不该杀？”英落站在皇宫御所的大门前，无视守门侍卫惊慌失措的神色，而是大义凛然的问道。
百姓们的情绪随着她的问题登上了最高点，如同喷涌而出的岩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该杀！”
“福原越后策划京都大火，焚毁街道，该不该杀？”
“该杀！”
“福原越后策划京都大火，制造种种悲剧，该不该杀？”
“该杀！”
“好，我明白了！”三呼过后，人群的激愤越发高涨，而英落则改变了问话的对象。她对着皇宫大喊：“罪人福原越后已在眼前，请皇帝下令，斩杀奸贼！”
守卫面面相觑，他们知道，眼前这女子喊声虽大，却根本无法传入宫中，更别替让陛下听到了。
他们刚要嘲笑几声，却猛地响起一阵如同惊雷般的怒吼，吓的他们差点栽倒。
数万百姓紧随英落之后，亦是发出了怒吼：
“请皇帝下令，斩杀奸贼！”
“请皇帝下令，斩杀奸贼！”
“请皇帝下令，斩杀奸贼！”
一遍不够，更是连喊三遍。
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力量一次比一次足，就连皇宫屋顶的琉璃瓦片，竟也被震落了不少，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正如天皇此刻的心肝一样。
第四十七章 人为根本
所谓天皇，其实早被幕府架空了权利，每日只知醉生梦死，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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