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埋怨一边起身:“这是病房,你是哪门子的客人!”
“滚滚滚,少废话,赶紧跟张衣滚,出去给我买点儿好吃的!”
“也好,你这两天都没出门,我们出去透透气。”张衣说,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抽出一件长棉袄,给张恒礼穿上。
我把被子提起来在空中一抖,跳到被子上,趴着。
“你盖点撒!这么睡会感冒的呢!”张恒礼把被子的一个角拉起来盖在我的背上。
“我要是感冒了,你自觉点,找其他床啊,这地盘,我占了!”
“张衣你看你看!”张恒礼细碎念着,“好缺德呢你看看!真的你看看,大家都看看!有这种人!真的是!”
我用余光看到他们出了门,我把脸完全埋在被子里,眼眶发热。
他们回来前,我离开了。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还没有消化。要是一块儿吃饭,我一定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街上狂风大作,我觉得自己像一张毫无力量的废纸片,要被吹走了。
她很爱他
我一路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能弄到钱。soeren和我需要生活费,我不能跟张恒礼借了。我不但不能跟他借钱,还恨不得有什么办法能还他钱。
客厅门一打开,我就生出一股邪念。
我给我妈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我妈说泰国好,再住几个月吧!怎么的,你在外面呆两年可以,我呆三个月你就嫉妒了?
我说没有当然没有,你再多呆三个月吧,好好享受尽情享受。
我妈怒了,说我真是生了个冷血狼崽子!别人家的孩子半年不见父母,哭声能震破天,你呢?笑声已经震破天了吧?难怪我看天气预报,这些天长沙的天气那么不好!
我赶紧圆话说,想,当然想!但是除了想念我还得为你们着想是不是?那里阳光海滩比长沙冷飕飕的好多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为什么不多享受享受呢?你们也该享享清福了!
第二天下午去医院拿配对结果前,我完成了一个壮举:我把我家客厅和餐厅的家具都给卖了,卖给了我大学同学。前几天看她在朋友圈说买了个二手房,在寻找二手家具。我电话打给她,她跟他老公一起来,觉得满意,他俩自己说价,愿意给我3000块。我欣然同意。我内心的价格是2000而已。
“你真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了,买二手家具最麻烦的地方就是配不上套!”
“为同学服务!”我说。
“哎,这么好的家具你干嘛卖掉啊?”
我偷偷掐着自己的衣服说:“我妈现在喜欢编藤的家具。”
“哦,难怪,你是想给你妈一个惊喜?”
“对呀!”就这两个字,我差点说得走音。
“那你打算给她换一整套编藤的?”
“是啊!”
“你可真有孝心!”
“我也觉得!”我说着感觉到脸皮有点儿发烫。
“哎,这电视空调冰箱是不是也卖啊?”
“电器你们也要啊?”
“你卖吗?3000!”
突然手机一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身冷汗。老天真的再不能给我任何不好的消息了,我已经惊若寒蝉。
是个通知面试的电话。我一个月没投简历了,居然还有面试通知过来。这样的工作效率,公司能好到哪儿去?
所以我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嗯,其实找工作的面试还是比应试教育里的考试更合理。因为它更公平,考试的人可以随意地决定参不参加,有了选择和拒绝的权利。这是我们长大成人才拥有的机会和权利。
是啊,长大,不就是为了有做主的权利吗?
所以我勇敢而坚定地说:“不能卖!我妈没提过不喜欢这些电器,卖了会打死我的!”
funny又发来一张照片,最后三行数字表明,账号里两天前有1957。47美元,她取出了957。47美元,现在还剩1000美元。我把手机抓得紧紧的,很怕自己控制不住去冻结她的账户,转移她的资产!
家具刚搬走,我刚打湿了拖把准备拖地,soeren打开房门一阵乱叫:“ohmygodohmygod,whathappened?”
他这是刚起床。前一晚我买了我们晚上吃的菜,手上已经只有2块多了。他跟我借钱,为了防止他嗦和浪费今天的早餐钱,我给他开了两瓶二锅头和两瓶啤酒,让他一觉睡到现在。
“what?”我故作镇定地说。
“什么都没有!”他张开双臂在客厅里跑动着,如果有翅膀,这已经几乎空了的客厅和餐厅真有可以供他扑通几下的空间。
“本来就没有啊!”
“真的吗?”
我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当然是真的!”
他也双手开始按他的太阳穴:“oh,我想我累了。可是我刚刚起床,我为什么这么累?”
我把1000块给soeren,说:“这是你这些天的钱,只有这么多,所以你一定要控制,每天最多用100块,绝对不能超过,可以吗?”
“可以。”
“不行,我得把我的卡给你,待会儿找个atm机存进去,每次取出一百,钱带出去,卡留家里,我太不相信你的自制力了!”我边说边找我的钱包,把我的银行卡掏出来。
我一愣,银行卡怎么只剩一半了?怎么下半身不见了?如果不从钱包里抽出来,根本发现不了。
“你干的?”我吼道。
他像小孩偷糖吃被抓了现行,大眼汪汪地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错愕:“你剪我银行卡干嘛?”
“我怕你把我和它留在深圳。我想来长沙。”他说。
我哭笑不得:“如果我想把你留在深圳,凭着身份证,再开一张、或者十张银行卡都是小菜一碟!”
“小菜what?”
“一碟!”我没好气地说,“不告诉你什么意思,就不告诉你!”
“我想我知道意思了。”
“你想想你的办法蠢不蠢!”我把银行卡扔到垃圾桶,回头指着他的胳膊说:“你以后别说那里面有中国人的血!混淆视听,侮辱我华夏血统!那些血造出来要都是你这种智商,我大中国还要不要发展?”
“hey!”他把那半张卡从垃圾桶里捡起来,塞回我的钱包里。
“怎么啦?我说错啦?”
“说慢一点点!”
我崩溃地提着拖把去餐厅拖地去了,脚步踉跄。出门的时候soeren非得跟我一块儿,我说我去医院,不是去什么好地方。他说太好了,我没有去过中国的医院!我只好问张衣,我带个脑残过来可不可以,张衣说带来吧,待会儿我们去拿你的结果,他刚好能陪张恒礼说说话。
挂完电话我一阵心酸,张衣对外界已经不存在一丁点的好奇心了。我在德国的时候跟她讨论过soeren,现在他怎么到了中国,怎么在长沙,怎么要一起去医院,她完全没有要问一句的**。
我们进门的时候张恒礼正坐病床上给自己削苹果吃,张衣坐在椅子上看书。
“姓叶的,昨天不辞而别,今天好意思又来啦?”张恒礼看到我批评道。
“不是:“我往里间的厕所走,说,“刚好路过,来上个厕所!”
就听到张恒礼咆哮:“你是不是人?”
“soeren,张恒礼。张恒礼,soeren。都会说中文,你们互相聊着吧!我先上个厕所。”
我上完厕所,soeren正在问张衣:“你最喜欢的中文字或者词是什么?”
张衣把头偏向左边,又偏向右边,还锁着眉头,居然在认真思考。
“你不问我吗?”张恒礼问他。
“你生病,你需要休息。”soeren一边说一边两手从上到下地比划着。
张恒礼的苹果削好了,我一把抢过,咬了一口,说:“再给我切个橙子,维生素c,对女人的皮肤好!”
他再次咆哮:“你不是人!”
“那你先给他削个苹果:“我指着soeren对张恒礼说,“人家是客人,你看你,待客之道懂不懂?没礼貌!”
张恒礼朝我翻白眼说:“你嘴里的苹果本来应该给他的!”
“不用,谢谢!”soeren连连摆手说。
“那是,你也勉强算是个病号,别累着呢,这样吧,再切个橙子就行了!”
张恒礼举着刀:“把你切了!”
“哦哦哦!”soeren连忙从他手上把刀拿下来:“你生病了,我知道是不好的感觉,可是你要强奸。”
张衣瞬间石化了,伸手捂住嘴巴。
“强奸谁?”张恒礼不可思议地指着我:“她?”
“nonono,你,你强奸,你自己!”soeren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
张恒礼视线下垂,吞吞吐吐地说:“我要怎么样我自己,那……那是自愿的……不,不需要用强。”
我跟张衣还有张恒礼的病友,笑得人仰马翻。张恒礼的脸都红了。
“傻啊,他想说要你‘坚强’!”我解释说:“我不是在德国的时候就说过这个人吗?中文烂,闹过各种笑话!”
“哦!”soeren也恍然大悟,“是坚强,你加油,坚强!”
“哎呦!”张恒礼松一口气,“我说呢,这老外,怎么一见面就开黄腔撒!”
“你知道了吗?”soeren又把话题拉回来,问张衣。
张恒礼看张衣没回答,问soeren:“你自己最喜欢的是哪个词啊?”
“中文还是德文还是英文还是意大利文?”
张恒礼瞠目结舌:“随……随便。”
“说中文和英语就行了。”我提醒soeren。
“中文是门,英语是door。”
“都是门?”我问他。
“是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德语意大利语都是门?”我疑惑地问。
“是啊!”
“你那不是喜欢这四个单词,你就是喜欢‘门’这个东西!”张恒礼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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