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昌鸿啊,这位是新来我们家的雨桐姑娘,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问问她。”梅夫人笑呵呵的说。
“梅少爷,如果晚上需要煮个点心啊,泡一壶茶啊什么的,尽管吩咐雨桐好了,雨桐会尽量做好的。”雨桐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她的长腿,让人过目不忘,两条黝黑的麻花辫垂在肩头两边,还在发梢上绑上了粉色蝴蝶结。
“嗯,好的,以后就叫我昌鸿吧,都是一家人,不用什么少爷,少爷啊,呵呵,在美国啊,儿子都可以叫爸名字,直呼其名。”梅昌鸿笑呵呵的说笑着。
“昌鸿啊,我知道你在美国这么多年来,受了不少当地的文化熏陶,可是,你毕竟是中国人,咱们梅家也是传统人家,你还得多多遵循梅家的规矩,那些洋玩意,我不会欣赏……”梅开泰对着这位满脑子洋思想的儿子,直言不讳。
“爹,你误会了,我虽然身在国外数十年,可是我的心,哪一天不是想着我的祖国,我创办《国强报》,其中很大一部分内容,也是在宣传中华民族的孔孟之道,我不希望流落在海外的华人,从此两眼一抹黑,成了彻头彻尾的香蕉,外表依然黄色皮肤,可是内心早已经是白种人的思想了,那将是更加可悲。”梅昌鸿也不甘示弱。
梅开泰听着儿子的一席话,刚才欢愉的气氛,一下子被父子两人的争锋相对给冲淡了。
“好,昌鸿,那我问问你,这些年,你有没有在美国研读金融学,会计学啊,爹当初送你去美国念书,期待的是你能学成归来,为咱们梅家继承衣钵,光宗耀祖,可是,你倒好……回来后,只字未提你所学的金融学,到是一直提起所谓的《国强报》,那是什么样的刊物,我不得而知,爹还是希望你能学有所用,与你的妹妹一起,共同将泰丰的事业传承下去。”
“爹,你这样说,我觉不妥。其实,我这些年从未放弃过金融会计学,而且我可以很骄傲的对你说,我的成绩都是排列前五名的,只是…。。这些年,我虽然身在国外,可是无时不关注着祖国的命运,祖国所发生的一点一滴,都牵动着我的心,中国有一句老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吾以为,一个即将面临存亡的国家,一个毫无主权,任人宰割的国家,再学什么金融学啊,会计学啊,又有什么用呢?唉……国强则富强,国不强,财之何用?对着漫天的通货膨胀,混乱的金融秩序,那些个金融学,学了又有什么用呢?”梅昌鸿年轻气盛,一口气道出了心中的郁结。
“可是,我们梅家历代从商,从不过问政治……”梅开泰还想继续与儿子过招,被一旁的梅夫人阻止了。
“好啦,好啦,真是的,昌鸿才刚刚回来,你又来了,不谈这些了,饭菜都凉了。”梅夫人带头往昌鸿的碗里夹了一块鸡肉。
祥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过来,笑呵呵的说道:“这艾吉格饽啊,是我今天亲手包的,知道少爷回家了,我里面还掺和了昌鸿少爷最喜欢的味道,苏叶,来,赶紧尝尝。”
“祥叔还记得我喜欢苏叶的味道啊?”昌鸿夹了一只水饺扔到嘴里,继续说:“祥叔,你刚才说什么艾吉…。。什么来着……水饺满语怎么说来着?”
“艾吉格饽,叫艾吉格饽,就是水饺的意思。祥叔当然不会忘记少爷喜欢吃啥了,我记得少爷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苏叶饽饽了,所以,这次我特地在水饺里,也加了这样的香料,怎么样…。。”祥叔的话语,将刚才略带火药味的话题,一下子给冲散了。
“嗯嗯,好吃,真好吃……就是这个味,我都十年没有品尝到这样的味儿了。”昌鸿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说着,引来了一阵笑声。
祥叔为可卿也夹了些水饺到碗里,梅昌鸿道:“祥叔还是那样偏爱可卿,小时候这样的,现在还是这样,受不了。。。。。”梅昌鸿故意做出委屈的样子,这让刚才不悦的气氛,一扫而光。
梅夫人见刚才的火药味儿暂时消失了,连忙说:“这一家子,和和乐乐该多好啊,昌鸿也回来了,全家也团圆了……”说到这儿,梅夫人竟然又从衣襟处摸出了手帕,摸起了眼泪。
“哥,你要知道,妈为了你,眼泪都流干了,你这么多年在外,妈几乎没有一天不念叨你的,总盼着你能早日归来,爸爸虽然表面上坚强,但是我看得出来,爸爸其实真的很想你回家,尤其这几年,泰丰更需要一位梅家的顶梁柱来支撑,爸妈…。。年岁也大了………”
梅可卿说到此,眼圈也红了起来,她想到了这些年,与父亲共同撑起泰丰一片天的辛酸苦辣的日子,那个时候,可卿多么希望昌鸿哥哥能在身边,助一臂之力啊,想到自己身为一个女孩身,无奈的褪去女孩的娇媚,每日纠缠在商家那男人的世界里,女孩儿柔弱的内心,早已经被现实的商战磨砺得坚硬起来。
梅昌鸿望着可卿,他也知道,这些年妹妹所承担的一切,本应该是他这位梅家长子应该去面对的,妹妹秀丽的容颜下,却是一颗无比坚强的心,他心里充满着对可卿的愧疚之情。
再看看父母亲,记忆中的满头乌发,如今早已经灰白相间,梅昌鸿忽然站起了身,跪倒在梅开泰面前,泪如泉涌:“爹,妈……昌鸿这些年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孩儿不孝,请受孩儿一拜…。。”说完,流着泪,磕了三个响头。
“可卿,这些年也难为你了,虽然我没能帮到泰丰什么,但是,我有我自己的理想,我的事业,可能……我的事业在你们眼里……是个不务正业的东西……可是,我依然会坚持,会执着……。”梅昌鸿跪着继续道。
可卿打断了昌鸿的话道:“哥,我们其实没有嫌弃你的事业,只是……。我觉得,这些年,你至少也要多和家里联络一下啊。”
佟天河上前扶起了昌鸿道:“好了,好了,看到你们一家子又团聚在了一起,我也真的替你们高兴啊,嗨,别再说那些个不开心的往事了,来,来,我敬昌鸿哥一杯,为你接风洗尘。”
梅夫人也连忙上前说道:“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来了,你们真的要把我的眼泪榨干不成?”
梅夫人的一番话,又把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梅家的餐桌上,又有了往日的谈笑风生。
第十五回 拒用中储券
钱庄公会全称上海钱银业公会,在民国时期,坐落在宁波路276号。上海最早的钱庄是由一位绍兴籍的商人开设的煤炭店,在经营煤炭的同时,也兼做兑换银钱。后来,逐步做大,放款于船帮与店铺之间,之后,又形成了钱业,钱庄的雏形形成了。
宁波路上的钱庄,鼎盛时期就达80余家。
这天宁波路上车水马龙,将这条原本就不太宽的马路,挤得水泄不通,人力车,小轿车,行人穿梭其中,大大小小的钱庄一家接着一家,什么裕康,宝大,信生,宏源,泰兴等钱庄的灯箱牌,一个挨着一个,蔚为壮观。
一辆人力黄包车正飞速的穿梭在大街上,朝着宁波路上驶去。车上坐着的是头戴礼帽,一身黑色洋装的梅可卿和身着中式衫裤的梅昌鸿。
黄包车驶过一群人,前方排着一条长龙的队伍,引起了梅可卿的注意,她不禁问车夫道:“师傅,这么多人排队,这是在做啥呀?”
“先生你不知道吗?买米啊,唉,米价又涨啦,原来一石卖到400法币的,现在要845元法币,唉,还没有货,老百姓买不到米啊,只能连夜就排队等在米店前啊。”车夫大声的说,深怕坐在后面黄包车里的客人听不清。
“那这些人晚上就开始来排队了,是吗?”梅昌鸿问道。
“是啊,先生,你们一定是大户人家吧,现在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米啊,唉!这米都不知去了哪里了,钞票贬值的厉害啊!”车夫加快了速度,向着宁波路上驶去。
“一定是有人大量的囤积米粮,直到市场无米可买的时候,就高价抛售,赚取黑心钱,唉。”梅昌鸿气愤的说道。
可卿望着那群等在米店前一个通宵的买米的人,叹了口气道:“当今世道,竟然有如此之政府,置百姓利益不顾,中饱私囊,囤积物资,从中渔利,实所未闻。”
黄包车叮铃铃稳当的停在了宁波路276号门口。
今日参与钱庄公会会议的,其中不乏胸挂怀表,长袍马褂的先生,也有西装革履的年轻俊杰。
钱庄公会的前身是晚清时期的船帮会馆,后来改为钱庄公会。梅可卿脚步刚跨出车厢,就听见一声:“梅掌柜,在下恭候多时了。”
梅可卿循声而去,原来是恒丰钱庄的马掌柜。
“这位是……”马掌柜看着梅昌鸿,疑惑道。
“哦,在下梅昌鸿,梅掌柜的长兄。”梅昌鸿欠了一下身子。
“哦,原来是梅少爷,幸会,梅老太爷今天没来吗?”马掌柜问道。
“家父年事已高,腿脚不太方便,故以后的钱庄公会事宜,不再出面。”梅可卿大方的说着。
“好,今天与会的各大钱庄掌柜的都到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梅主席呢。”马掌柜笑着说。
梅可卿感觉今日与会的钱庄老板中,多出了许多新面孔,正在疑惑中,马掌柜似乎看出了可卿的疑虑,拉着可卿一旁,悄声说:“现在宁波路上又多出了二十来家钱庄,据说都是汪政府的人。”马掌柜将“汪政府”三个字的声音压得很低,还不时的左右看看。
“哦,这就奇怪了,照理,新进入公会的钱庄,程序上是应该对股东以及经理人的身家,资望严格审查后,再有全体公会会员投黑白子表决入会的,这样才能保障钱庄的信用,可是……我不知道这些新钱庄的设立,有没有通过这些法定手续?”梅可卿一脸疑惑。
“嗨,哪有这些程序啊。”马掌柜说到此,机警的四周看看,推了推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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