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镛若是丢了差事,那三房面临的尴尬就更不用说了。
因着徐滢这声“完了”,大家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惊惶不定的神情来。
“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让金鹏先递个话去告假?”杨氏绞着绢子道。
“那地方金鹏能去吗?”徐镛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道:“我是专管卷宗舆图的,王爷只寻我要东西,莫说金鹏不能去,就是我把钥匙交给别人也是不成,军机要务多大的事儿,怎么能够不经请示随便交予人手?”
说的倒也有理,不过事情总得解决。
有纪律行事又严谨的武将往往都是铁面无情的,端亲王又是大梁皇帝的胞弟,误了他的正事儿,他能听你的解释?
“那怎么办?”杨氏凝着眉,“你又不能行走。”
徐镛听到这话,便就咬了咬牙,将腿放到地上,扶着金鹏试着站立。
腰还没挺直,就听哇地一声惨叫,他又跌下地去了。
小厮们赶紧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杨氏忙不迭地催阿菊:“大夫怎么还没来!”
屋里又闹腾了一阵。
徐滢看着徐镛疼得发白的那张脸,连忙也蹲下去帮他换帕子。
金鹏抬眼一见她那眉眼儿,忽然一顿,击起双掌道:“小的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快说!”徐镛没好气地瞪他。
金鹏搔着后脑勺,期期艾艾道:“小的觉得,倒是可以让二姑娘代替大爷走一趟……”
让她去?
徐滢张大嘴停在那里。
徐镛和杨氏也同时望过来。
金鹏见徐镛没开骂,遂又壮了胆子:“小的是觉得,若是只是去拿钥匙开柜子拿东西而已,又不用做别的公务,那大爷把要拿的东西写给二姑娘,然后换上爷的衣裳帽子,把东西交给端亲王就走。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不妥。”
徐滢与徐镛五官如出一辙,虽比他矮些,但官服这些东西套在身上是看不大出来的。
而且徐镛进衙门才半个月,必然没有什么过从甚密的朋友,虽说是在端亲王身边当差,但人家亲王可不见得时时呆在衙门里,更不会没事来注意今天的都事跟昨天的都事有什么高矮上的变化,如果只是去准备几份东西,按理是不会出什么漏子的。
“这怎么行?”杨氏皱眉,“滢姐儿是姑娘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大梁武将之家对女孩儿的管教不如耕读之家严格,偶尔也会有小姐会在花朝节前后驾马踏青。但是杨氏自幼是读女训女诫长大的,规矩严谨也一直是她自傲的地方,从前对徐滢本就管得严,听金鹏出这馊主意更是觉得荒唐了。
徐镛也不同意,“衙门里全是粗老爷们儿,滢姐儿去不合适。”又瞪金鹏,“就你馊主意多!”
杨氏跟着瞪过来,看来往日镛哥儿闯祸,这些小兔崽子们没少在旁边撺掇。
徐滢深深点头,再掰了块桃酥进嘴,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她连早饭都没吃,怎么会有力气去跑腿?
金鹏被骂,灰溜溜起开去。
“这是怎么了?”
正一筹莫展,门外就传来了声音。
杨氏闻言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徐镛脸上的不耐也更甚。
阿菊看了眼杨氏,迎出去,到了廊下陪笑道:“浅月姐姐来了。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么?”
“哦,老太太和大太太要去进香,左等右等不见三太太过去,便已经出门了。我怕老太太回头又要怪罪,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怎么了?这又是传医又是唤药的,是谁在老太太去祈福的当口又添血腥了不成?”
这声音温婉又和蔼,不高又不低,若不细究,听着着实舒服。
杨氏脸色变了变,连忙呶嘴示意丫鬟拿锦被来给徐镛覆伤,又自行弯腰收拾起药瓶脸盆什么的。
徐镛气闷得将被子一扯,大声道:“连个丫鬟子都不敢惹,咱们家的太太连外头的村妇都不如么!”
声音震得屋里屋外都静下来。
杨氏气得脸色灰白站在屋里,双唇紧抿着,两颗泪挂在眼睫上,如风里的露珠,颤颤巍巍。
窗外人影一闪,脚步声远去了,转眼阿菊也垂手走了进来。
徐滢一块桃酥卡在喉咙里咳嗽起来,阿菊连忙过来替她抚背。
徐镛烦躁不堪地砸了杯子:“还不给姑娘倒水!一个个蠢得跟猪一样,还等着我去侍侯不成?!”
徐滢连忙伸手压胸平喘,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唤住他:“脱衣服给我,我替你去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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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亲王之令
连丫鬟都敢来指桑骂槐了,这日子过的,若是徐镛连手上差事也丢了,那还了得?
不管徐镛和杨氏同不同意,也不管肚子多饿,为了处境不至于更坏,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徐镛是三房的顶梁柱,不过是去送个东西就能保住他的差事,金鹏说的也没错,他们长的一样,而且都还是少男少女,皮肤上也看不出来,只要不搜身,谁会知道她是顶替的?
何况她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小姐,衙门里的人,文的武的老的少的,权大的权小的,老实的精明的,原先在她面前躬着腰求她办事儿的还少么?她并不会怯场,若是不去想没吃饭的事,就更没有前瞻后顾的理儿了。
徐镛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衣服脱下来让人送了出来给她。
徐滢穿着他的团领青色官服与乌纱帽出了门,门下金鹏盯着气宇轩昂的她一愣又一愣。徐滢掏出几个铜板拍给他:“半路买两个肉包子给我!”
徐家离承天门不远,差不多也只够吃两个包子的时间。她在马车停之前抹了嘴,下车挥手让金鹏在外等她,进了承天门往右,一路遇人无数,但却无惊无险。
徐镛在出门前把五军都督府内各衙门地图全都画给了她,也都把该交代的东西写好了。
五军都督府在承天门内右侧的房舍,大梁前后左右中五军衙门皆在此办公,尤以中军都督府为首,而因为前后左右军皆在外地卫所设府,难得进京一趟,所以京师的五军都督府,实则等于是中军都督府一家独揽。
中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是嘉宁皇帝的胞弟端亲王。
皇帝与端亲王一母同胞,是先帝元后所生,元后生下端亲王后未久便甍了,当年的德妃,如今的太后娘娘与元后是表姐妹,又膝下无子,于是先帝便将年幼的皇帝和端亲王交给德妃抚养。
德妃也十分尽心,不但对小兄弟俩关怀备至,还将他们各自培养成人,直到皇帝从太子做到皇帝,德妃也成了太后,双方关系依旧融洽得很。
皇帝对太后孝顺恭敬,对唯一的亲弟弟也十分关爱。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还得父子兵,他自己当了皇帝,也没让弟弟吃亏,不仅让他留在京师不去封地,在当太子期间还请了武艺高强的良将培养他,最后让他成功掌管了京畿十万大军,成了五军将帅之首。
当然,徐镛匆忙之间告诉她的信息十分有限,有些乃是徐滢自行添补进去的,比如说皇帝请良将栽培弟弟,太后又常与他们嘘寒问暖等等。除此之外,她脑补的还包括端亲王的形象,身怀绝技,威武勇猛,定然是个年轻英俊的王公。
但当她踌蹰满志推开公事房的门,左都督公案后却坐着个大胖子!
胖子将近不惑之龄,上唇留着两撇八字须,身上穿圆领赤色窄袖衮龙袍,头顶束着双蟠龙戏东珠亲王冠,翼善冠除在一边,两手各一只硕大翡翠戒指,正在一手摇折扇,一手拿丝帕印着额上的汗,而眉头紧皱着,看上去心情也不大好。
见到徐滢到来,简直也气也没多喘一口,便起身指着帘栊下角落旮旯里一架大铜柜子:“你怎么才来?赶紧把东西拿出来给我!”
徐滢久混宫闱,知道有权的不一定就是帅的,有钱的不一定就是注重保养的,所以很快也接受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端亲王是个中年大胖子的事实。道了声“是”,躬着腰走到了铜柜前,心不慌神不乱地打开柜子,取出早就准备好了的一沓文书来。
端亲王接了文书一样样看过,然后又丢回到她手里:“跟我去议事厅!”
按照徐镛和金鹏的说法,徐滢本来是可以把东西整理好交给端亲王身边的长史伍云修之后,便跟他告假回府的,如此不显山不露水,再无人怀疑这事有什么不妥。而等下晌徐镛再托刘泯过来把他受伤的事说了,顺便告个长假,端亲王也不见得不会肯。
眼下听见端亲王要她随同他去集议,她就愣了愣。
“还站着干什么?”
端亲王在门槛下回头,两撇八字须很不愉快地耷拉下来。
徐滢连忙应了声是,抱着文书灰溜溜跟在他身后。
既是要在端亲王手下讨前途,这脱身的事,就只能先跟过去再说了。
低眉顺眼上了游廊,一路也默记着地形,基本上与徐镛图上画的对得上号。
游廊拐了个弯,前面松柏树后的三间红墙碧瓦的阁室就是议事厅了。即使隔着十来丈远,也能看到一排过去的四五个大八角雕花窗内人影绰绰,而门外站着的除了兵吏,还有好些个着青绿不一官服的低阶命官,一个个拢手耷脑,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
徐滢觉得开个会而已,即便是端亲王在此,也大可不必如此。
但她这念头还没消去,离她最近的那个八角窗内立刻就飞出来一黑压压的物事,直往她额角砸来!
紧接着窗内又有咆哮声起:“年后户部拨了两万两军饷,如今才三个月过去,整个帐上就剩下三千两!中军营里养的是狼吗?!各卫所本就该自力更生,就算全是募兵,三个月又岂能吃得掉万多两银子!
“而如今看看各卫所治下,有几个是认真在以兵养兵的?十个里倒有九个半在仗着祖荫在下方耀武扬威!若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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