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倾身:“娘的意思是?”
她放了茶杯,说道:“我倒不是说我们家现如今就得去巴结她,只不过刘彻这孩子看起来也颇是当君王的材料。王家势力多半会壮大,而窦家兴盛了这数十年,也总有走下坡的时候。我们家现如今两边皆可靠,算是最安稳的一家,只要你在宫里平平安安,陈家也不会出什么事。
“老太后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将来驾崩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变化谁也不知道。刘彻想要压制窦氏,而窦氏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您婆婆的意思实则跟我的意思相通,我们家如今对他们来说还是最有力的靠山,陈桥若是娶了刘姈,那么说得不好听点,就等于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这些话她却不便当面与我说,只好拖了你在当中传话。”
她说完冷笑,甚了然地眯眼望着窗外秋色。
我虽然跟刘彻并不是事实夫妻,但听到把我们的关系说成这样**裸的政治交易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我以为在我们之间应该还是有些其它东西的,哪怕不是爱情……仅只是友情也行。
“那要是陈桥不愿意呢?娘该不会逼着他娶刘姈吧?”
打心底里我还是想为陈桥避开这个政治婚姻的命运,玩闹归玩闹,私下里我觉得他还是有权利拥有自己的幸福的。
“没什么愿不愿意。男人家首先还是得以事业家族为重,将来他若真有喜欢的,收回来爱怎么待她便怎么待她,我也不会管他半点。”
她甚平静地喝茶,并不再看我。
我一时没忍住,脱口问道:“那娘你呢?当年你跟爹成亲,是不是也是因为别的原因嫁给了他?”
她捧着杯的手微闪,目光凌厉地投向我:“放肆!”
我闭口无语,心里滑过董偃的影子。是不是在她心里董偃就是那个她“真喜欢的人”,我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默然坐了片刻,她掸掸衣服站起身来,叹气望着我,“有些事情管多了就过份了,作为母亲,我总是不比天下哪个做母亲的少疼你们那么半点的。——我走了,歇着吧。”
我慌忙起身,垂首跟在她身后,随她走到了门槛处,将要跨门槛时她忽然回头,“是了,把方才那果脯每样装些给我,我尝着倒还爽口,董偃这两日没什么胃口,我拿些去让他开开胃。”
我顿时傻在当场,言语不能。
想要的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了,除了我们姐弟,母亲几时这么疼过一个人?我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却半点也弄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娇娇?”
不知站了多久,怔忡之中有人在轻扯我衣裳,我回头,面前是刘彻。“怎么站在风口里,也不知道进去?”
他伸手来拢我的衣领,我木头似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道:“小武,如果将来我离不成宫,可你又遇到了你真心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办?”
他的手顿时定在我衣领处,两只眼直直盯进我眼里,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有些泄气,叹气进屋:“算了,我是不可能不离开的。”
从这天起我便心甘情愿待在殿里,首先我并不知道刘彻想把我“软禁”到几时,其次我渐渐也觉得这样其实十分之好,因为可以不必去面见太后。说媒这项技能很显然不是我所能发挥的特长,严格说来我并没有资格替陈桥去担心或者伤感,因我自己尚未遇到愿意倾心以对的那个人,所以并未意识到眼下的婚姻于我究竟有什么羁绊。
我所擅长的领域从来就是歌舞升平饮酒作乐,日间我捧着诗赋作深沉状,夜间便召来歌舞姬伴我喝酒取乐,通常是天亮方睡,一睡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连廊下的小雕都被我感染得睡梦中都跟着节奏打起了拍子,日子与我一样过得极其非主流。
风花雪月围观了我三日,终于在第四日早上把我从被窝里扒出来,“娘娘,你有多久没见到皇上了?”
迷糊之中我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多重要,于是一挥手:“你说多久便多久。”
晓风甚不淡定地一跺脚:“娘娘!皇上来找你好几回你都在睡觉,你就不怕到时人家心里有别人了?”
我听到这话感觉甚稀奇,风流倜傥的汉武帝心里有了除陈阿娇以外的别人,这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再说他心里不是一直有韩嫣吗?卫子夫和李夫人这几位主力大将都还没出来,其余的莺虫鸟雀什么的统统一切都算不得数。
“好啊,有的话你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去恭喜他。”
我夺了被子蒙头把脸盖住,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却忽然有刘春噔噔跑过来道:“娘娘!刘姈公主求见,见是不见?”
刘姈?我在被窝里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忽然清醒过来,被子一拂把脸露出:“她怎么来了?”自她回来后直到现在我都还没见过她面,事实上也忘了这回事。眼下这不见倒不好了,便就撑着枕头坐起。
刘春道:“公主听说娘娘前儿跌伤了脚,特地拿了些参药来给娘娘呢。”
我甚不满地蹙眉:“必是她哥说的,真是多嘴。”
晓雪拿了衣服来给我穿上,口里说:“皇上这几日都忙得不见人影,哪有空说去?你就这么没头没脑地乱怪人吧。”
我无可奈何下了地,闭嘴梳洗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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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恩怨是这样结下的
片刻后出了前殿,刘姈正端坐在案旁喝茶。
早说过王太后是个艳冠群芳的大美人,她这几个子女无论是平阳还是刘彻又或其他,无不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刘姈身为她最小的女儿,自从出生起便得尽了先帝的宠爱,不像几个姐姐幼时还得看别的妃嫔脸色,举止神态之间更是雍容淡定不少。才不过十四五岁,举止间就有大人的气派,不但坐姿纹丝不茍,便连端杯时五指的位置都放得标准无误,显见是个有主意的。
晓风打了珠帘,我抬步走过去,“刘姈。”
“皇嫂!”
她跟我伏地行礼,素质比起她大姐来简直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我这个人平时虽然礼数不周,但也还是喜欢人家对我表示尊敬,于是我立即弯腰,亲手把她扶起:“妹妹别多礼。”
不可否认,至今为止我对于“皇嫂”这样的称呼仍有些不适应,于是尽管她叫得自然,我应得却不是那么顺口。见礼之后她回身从宫女手里接过来两个小锦匣,双手十分平稳地递交给我,“这里是此番出京途中寻到的参药,当时舅舅驯马时蹭伤了手臂,下面有官员进献此药上来,不料却是极有用的。便是身上无事,每月服上一次半次也有强身健体的效果,嫂嫂不嫌弃的话便收下罢。”
我料想这药这么珍贵,必不是专为带进宫献给我的,便就伸手推辞:“我这点小伤算得什么,还是拿去给老太后与太后服用的好。”
她道:“哪消嫂嫂说?太后们那里早就拿了去了。”
我一听这话便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让晓风拿了进殿,又让晓雪去准备午膳。
“你出京这一趟,可遇着什么新鲜事?”因为以往接触不多,实在没什么好说,我便只有回想起素日母亲待客时的情景,搜肠刮肚地寻些场面上的话来问。
这姑娘倒实在,一问她她就叹起气来,“本来倒还好,金俗姐姐家里也宽敞,在那里住了两个月人也变胖了些。可是嫂嫂你不知道,那乡野里的人竟然十分粗野无礼,寻常的百姓家也就罢了,没见过世面的,猛地见着个京中来的望族打量一番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但却有那看起来有些家底的,却是更加无礼,真真让人恼火!”
小姑娘说着说着便真生起气来,粉白的两颊变得绯红,手指头绞着绢子,仿佛要把它那粗人来撕扯。
我得了这八卦便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招惹你了?”
“就是——”她绷着小脸面向我,手里绢子裹着手指在案面上摩娑,只是才说了两个字便就住了口,而后泄气地一嘟嘴道:“不说了!反正就是没教养的野小子!”
“说嘛说嘛!”我摇着她手掌:“你说出来是谁,下回等我跟你哥哥也去的时候,咱们就好好把他教训一顿!打得他连他娘都不认得他!”
我是个多么精力充沛的人,尤其在这样该煽风点火的时候更是不遗余力。刘姈绷着小红脸看了看我,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我说出来你可不能说出去。”我连忙拍胸脯保证:“放心好了,我要是说了就烂舌头。”
她这才稍稍放了心,微顿了顿之后小声道:“也就是上个月的事,我们正从金俗姐姐家打道回宫,到了洛阳时因为舅舅跟城里的官员们约好呆上几天,便就暂且住了下来。我因为烦闷就独自带着侍卫去了城郊的道观里烧香,回来就住在当地一间客栈里。我有择席的毛病嫂嫂你应是听说过的,我半夜睡不着便就坐在外头喝酒,这时候——”
说到这里她的脸变得更红了些,看上去已不知是恼怒还是恼怒还是恼怒。
我咽了口口水,讷讷道:“这时候怎么了?”
“这时候,”她低头望着地下,“楼下突然来了个少年,邀我跟他一起喝酒,我当时一冲动就——我就下去了。本来就是坐在店堂里喝酒解闷,连话也没说几句,什么事也不该有的,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早上,你醒来就发现被那少年抱在怀里?”我屏住呼吸把她的话接着往下说完。
“嫂嫂怎么知道?”她惊讶地眨巴着眼睛看向我。
我好半天才把嘴巴合上,再问:“你们,你们喝酒的客栈叫什么名字?时间是哪一天?”
“洛阳城东的御香苑,时间我是再也不能忘记的,正是上个月廿八,离今天刚好半月。”
我再次咽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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