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约不由失笑:“你也知道我在备嫁呐,虽大多事都不用我动手,但总得过过的啊!今年肯定没有了,明年我争取再拿下开箱戏罢,今年不也有《清平令》,我也没躲懒呐。”
送走桑蓉,孟约琢磨片刻,想起桑蓉刚才说的女书院来,南京城里上个月,刚开了家女书院,只收未出阁的女孩,不但教香道茶道德容言工,还教管事理家,君子六艺,甚至还有骑射课程。孟约觉得,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待王醴回来,就把这事同王醴说了。
王醴却摇头:“并不是年年想的那样,是个正经把世间学问无分男女教导给女孩的书院。”
“那是什么地方,我听说去的也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呀。”还有不少官吏把家中女儿都送去了呢。
“自然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只是那书院……”王醴一脸的一言难尽。
待王醴说完,孟约也忍不住叹气:“还道是个正经教学问的地方,不想还是个教人如何习得百般艺只为更好服侍男人的地方。等等,师兄刚才说这是荣意结同几位京中世族女一同开设的,怎么会这样?”
如果,她没在《清平令》里,点出学校把学问无分男女教导给所有人,那么情有可原,但《清平令》里把那样一所学校描绘得那么详尽,为什么……
荣意倡导的男女平权,是真正的平权吗?
孟约穿越后,第一次怀疑《三醮》作者抚长离笔下的女主角,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了不起。
第二零三章 一世蹉跎,何如波澜壮阔
是的,即使大明已经三百年,也没有一个所真正让女孩子也能去读书的学院,女孩子都是请先生到家中教学,或去先生家中求学。一直以来,也并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方便,当年太祖曾倡导过女子学院,但在当时的条件下,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女子学院遭遇重重阻碍后,太祖选择暂时放下这件事。
太祖暮年时有意重提,这时倒没人没眼色地跳出来反对,但未能建立女子学院,太祖便故去,再没有谁为天下女子发声,道应建立女子学院。荣意她们能顺利开设女书院,也是托了太祖的福,虽然太祖没能成功,但有太祖的意愿在,她们虽然处处碰壁,却到底建了起来,于月前正式开门招收弟子。
因发起的都是世族女子,她们自身教养出色,学问过人,言行举止无一不风雅高致,很是吸引了不少人家把女儿送去。确实,她们也倾尽所学一一教授,且也没有人针对女书院泼脏水,倒是看起来发展势头极好。
越是这样,孟约心里越不好受:“师兄,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年年看得太远,而她们即使通过年年也看了那么远,也还是无法争这么长远。”以荣意为首的世族女子也不是鼠目寸光,而是到底没能跳出窠臼,终究她们是成长于这窠臼之中的。当然,即使只是现在这样的书院,待岁月流长,也会终有一天成为孟约描绘过的学校。
不过需要漫长的时间而已,王醴想到将来会有的女儿,怎么也不肯把一切就这么不负责任地交给时间去修正,去完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孟约也是一样的,不想把一切交给时间。
既然身处在这样浩浩的洪流中,为什么要仅仅随波逐流,而不是做个弄潮儿。
“姑姑的绘本画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寻姑姑说话。”
两人去庆园,吕撷英也已经知道了女书院的事,也是为女孩子们高兴的,但一听内情,不由沉默良久:“若不是年年,她们做得已经很好,因有年年的绘本在前,我竟觉得她们这是在把自己如何服侍男人的技能教导给小姑娘们。”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孟约的立意和荣意她们的立意一比,高下立判。
“却也是一片好心,不能说她们做得不对,只是她们的心仍没能破开壁垒罢了。”吕撷英轻揉一下孟约的脑袋,有这么个徒弟,吕撷英越来越觉得真是挑对了。
昔年为商户女教习,她也曾犹豫过,是当时太闲极无聊,天天闷在家中不是个事,才被卢昆阆劝去。现在看来,人与人之间,或真有前缘注定,若不然怎么能遇上这么个合心合意的。
“先生,我们是不是能做点什么?”
“自然要做,不懂她们误在何处,倒也不妨,知道了如何能不发声不作为。”吕撷英琢磨片刻,命人把她的画稿都整理好,送到书商那里去。然后看向孟约与王醴,含笑叫王醴去上差,她要带孟约出门去会见好友。
吕撷英出门时,还同时送出去几封帖子,邀的尽是京中久富盛名的才女。虽则比不得荣意这般盛名,但当年,她也都是引领过一时风骚的。如今虽年龄增长,风致未变,学问却在一年一年增长。
“英英今天不声不响,怎么带着弟子上门了?”
孟约:我先生连南山书院的院长夫人都认得耶。
吕撷英交游广阔,她认得的人,也未必带孟约一一见过,所以孟约是今天才知道,吕撷英与南山书院院长的夫人旧有交情。
“令楹,我是为德音书院而来。”
关令楹笑道:“你也听说了,几个小孩子倒也做得不错,竟把女书院也立起来。且说我们当年怎么没想这事,倒叫几个小孩子做成了。这不,早几天,几个小孩子还到我这来,请我出山,去德音书院开班授讲呢,怎么,也邀英英了?”
邀是邀了,吕撷英不得工夫,也就没细看,她绘画今天才算校定呢。
前因后果与关令楹一讲,关令楹思量片刻道:“理是这个理,但英英,眼下立个女书院已是不容易,何不慢慢来,总是往前进了一步,咱们再推一推,一步一步来,总能走到岸。”
“太祖昔年一等,女书院便等了三百年,如今再要等,等到何时去,再等三百年?令楹,人之一世,蹉跎着也就过了,何不做点波澜壮阔的事,也好过在死水里打滚掀浪,那浪能有多高。”吕撷英也考虑过慢慢来的事,但通过孟约,她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倾尽努力,学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更好的服侍男人。
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自己的孩子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察觉,没有方向就罢了,既然已经察觉,已经有了方向,为何不奋起而为自己发声,为天下女儿家发声。
关令楹虽有顾虑,但吕撷英的想法,很快说服了她。紧接着,许许多多曾经名动南京的女子绰约无比地走进来,加入到她们的讨论当中。
最后,她们的讨论结果是既然小孩子们做错了,那我们就做个对的,叫她们学。
“令楹就不要和我抢了,我手头地方多得很,江边的别业我正嫌没什么用,年年空置,就用江边的别业改作书院。那里园林甚美,还有专从太湖捞出来的石头造的山石景,地方也大,管够用。”
“我家下边有书坊,我便献书好了。”
“还没定下学科呢,在这急什么。”
“自然是经史子集,君子六艺,也不可矫枉过正,德容言工是要的,德容言工岂是为谁学的,谁不一辈子活得漂漂亮亮。”
孟约:土著女士们的战斗力好强大……
她根本什么也没说,光听女士们一点一点建立女书院蓝图了。
最后她们卡在书院名上,谁也不肯叫个听起来就很女四德女四书的书院名,想着少说也得有个像南山书院白鹿洞书院这样的名字。
“在江边,不如叫临江书院?”
“已经有临江书院了,我侄子就是在那上的学。”
“不如叫……清华?”谁让给出园子的女士说了园林甚美,有太湖石造景,她很自然而然地就想起水木清华来。
诶,这样抄袭会被雷劈吗?
女士们没给孟约被雷劈的机会,理由是也有了!
孟约:还有什么名字是没有的吗?
最后女士们定下的名字极为简单朴实长江书院。
孟约:……
这名字居然没被占用,不科学啊!
第二零四章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长江书院建立之初,肯定不能像南山书院那样,开设许多科目。在这个时代,书院从来不是仅仅教人如何中举,如何增长学头号的地方。更多的是教导一个人,应当以怎样的姿态存世,以及弄懂自己内心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从古至今,明辩自己内心的追求,其实都是一个极难的事。长江书院想一开始就做到这种程度,是很难的,所以现阶段,吕撷英与关令楹她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舍,以及怎么样的取舍,才是真正适合女孩子的。
“终究是活在这世上,不可一味强求小姑娘们完全脱离‘读书是为更好嫁人’这个根底,倒不妨这样说,读书除为了更好嫁人之外,还能得到什么。”
不管这时代如何发展,女性一生的价值仍然还不过是体现在家庭上,出色的丈夫,出息的孩子,完整的家庭美满的婚姻。办书院把这个完全抛开,那是不现实的,吕撷英关令楹她们商讨的,正是让女孩子们在这个前提下,发现,学问不仅仅只作用于此。
关令楹她们谈得很愉快,但她们并不会急急躁躁地开展她们的“工作”,都是世族女子,谁心里都有谱。这事要快,做起来却要春风化雨,没有分毫雷霆手段,不然这事的难度就会增大。
究其根由,女士们觉得,学问最好的地方不是其他,正是让人开始真正的思考,思考这世间所有问题的答案,思考自身与外部环境不谐调的根由,然后从这思考开始,去潜移默化地改变这现状。女士们设想了一切困难,然后她们想“这虽然很难,但我们同心协力,一定可以做到”。
看着女士们脸上的光泽,孟约再一次心生感慨:这时代真好。
回到长平里,吕撷英打发孟约自己回孟园,她得回庆园好好整理一番,把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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