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我还想同师兄去布坊看看呢,也不知道织造坊来的官吏学得怎么样了。”机械厂是直接搬到了谯郡城外的,这段时间连总管着布坊织坊事务的大管事也很少关顾这边,孟约便想去看看。
王醴看天色还早,便也没拦孟约,但还是叫了马车来,去织坊布坊的路有点远。两人乘上马车,一路往布坊织坊去,到布坊时,布坊织坊的工人已经全部来上差。布坊织坊的两位管事听到孟约来的消息,赶忙出来迎接:“小姐身子重,先喘口气歇会儿,不忙事儿。”
“我是来看看织造坊的官吏在织坊布坊过得如何,也是临行时爹吩咐的,他记挂着老同僚呢。”孟约说罢又笑着开口,“爹也惦记着你们呐,端阳节还远着,就吩咐厨下琢磨各式花样的粽子,厨娘还给掩了不少咸鸭蛋,滋味可好啦。”
管事们虽然不知道咸鸭蛋和端阳节有什么干系,但主家一番心意,断没有不领情的道理,自然是满脸笑意:“老爷长情,总惦记着我们,我们也惦记着老爷呢。织造坊来的上差在我们这都顶好,应当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返南京,不过他们提出,到时候要带一批纺机和织机走,不知道机械厂那边赶不赶得及。”
“这却要问机械厂,应当可以,回头我问问,不管得着什么信儿都给两位管事送个消息来。”孟约说着又问了问织坊布坊的日常运营生产,再到坊里走走转转,问问工人们有没有什么难处。孟老爷素来体恤跟着他干活的,断没有在报酬上苛刻的道理,是以工人们都顶好,管问什么问题回话时都带着笑模样。
织造坊的官吏见了孟约,亦是含笑招呼,显然在织造坊这段时间过得十分不错,孟约也就安下心来。
晚上孟约还要同王醴一道去吃婚宴的正席男方家跟孟家也熟,所以不仅中午的正席要吃,晚上的昏礼,孟约也还得去参加。王醴见夜里有些风凉,又绕回家去给孟约加件外披,孟约也不拒绝,晚上确实风大,她也不想冻着自己,何况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别说,随着肚子越来越大,临产期越来越近,孟约越来越能感受到为人母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有很多的期待,也有一点点担忧,有许多无处安放的爱,也有一点点畏惧,也许每一个初生的生命,都是在父母这样的千万般情绪中降生到世间的。
“师兄,他真的好乖哦,一点都不闹呢。”就是医师也奇怪,人家孕妇反应大破天,到她这没风没浪就过来,白叫王醴担心那么多,也白叫孟约跟着担心那么多。
“臭小子,敢不乖,打屁股。”王醴说着轻轻碰了一下孟约的肚子,小家伙很给脸的轻轻伸展了一下腿脚,王醴笑道,“还在肚子里就敢跟为父对着来,看来也就对年年你乖,对我可不乖。”
“什么话,说得好像父子俩天生是仇人一样。”
王醴:“把我闺女弄没了,当然是我仇人!”
孟约不由笑出声:“不许再说,听说小孩子最小气,你这样说,他真会记仇的。师兄,不管儿子还是女儿,你都要爱,这可是我们的孩子,你要爱屋及乌,不然对我算什么真爱呢。”
“是是是,年年说得在理。”
说话间,阿寻妹子的郎君家到了,孟约和王醴下了马车,见到小美人时,小美人们齐齐瞪她:“我们就说阿孟怎么一点不心疼,原来是不必心疼,倒是我们该心疼才对,多能喝啊,一个人喝趴一桌人。”
“就问涨脸不涨?”
“呸,你个没脸没皮的小妖精。”
“就是,呸她,居然让我郎君喝得那么醉,到现在都还晕乎着呢。”
“就问你们涨脸不涨,我从前丢掉的场子找没找回!”
“真是学坏了,从前的阿孟多好,果然南京是个大染缸,连我们阿孟这么乖的,到南京后都学了坏。”
小美人们遂又闹作一团,左右尽是相熟的人家,看着她们,也都含笑看着:“阿孟如今可了不得,戏文写得那样好,早在鹿邑时却没看出来,不然早该叫阿孟写给咱们看。”
“那可能是在南京受了薰陶,不是说南京城里,连叫卖的小摊贩都能写一手漂亮小楷嘛。”
“说起来,阿孟呐,《疾风令》里张以达最后下场如何,是否得了恶报?”
孟约:这个真不能剧透,不好意思,越是对着家乡人,我越不忍心剥夺你们最后的酸爽!
“那还用说,张以达必需自食恶果。”要不是人家正举行婚礼。不好说“死”这个字眼,八成会直接说“张以达必需死”。
孟约默默看一眼王醴,却见王醴也正看着她,孟约遂讪讪回个笑脸:“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个。”
“也是,那就说说阿孟的美食绘本画得怎么样了,说起来,我外甥还给阿孟姑娘送过食谱呢,他家祖上三代都是宫里的御厨。”
“我也托人送了一些干货,就是不知道阿孟做没做,爱吃不爱吃。”
一圈下来,孟约发现,最支持她的还是乡亲父老,这些县壕们不遗余地的每到一个地方,就搜罗食谱或食材,然后往回给她送上门。孟约被乡亲父老们深沉的爱感动得热泪盈眶,频频举杯致谢,虽然是白开水,但大家也很领她的感激之情。
孟约:大家要是能少给我寄点就好了,即使常往工学院送,家里已经有些放不下,天知道家里屋舍那么多那么大,竟还能没地方放,有多虐我爹那热爱阔屋的主儿。
第三三三章 来者不善
在小美人们的嗔怪笑闹中吃罢喜宴,孟约便同王醴回家,此时天色已然不早,空气中弥漫着杂花野树交融的香气。衣带当风步入其中,仿佛是走进了永恒的良夜,乘上马车,车轱辘辗过青石板,在长长的街道上笃笃地驶过。
孟约开始觉得挺美,便要掀开车帘看,不多时便被暖风薰得昏昏欲睡。不想真睡着,再到她醒来竟然是第二天,孟约这才感觉到,孕妇有多能睡,她从前不说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但动作太大肯定会让她醒过来的。
吃过早饭,王醴便邀孟约一道出门,问他去哪里,他还笑而不答,孟约嘀咕道:“搞得神神秘秘的。”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驶向城外,路程差不多快三分之二时,孟约总算是看出来,王醴要领着她去哪儿普渡寺。孟约遂也想起来普渡寺的上元日和普渡寺的腊梅花,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但现在已经知道了呀,当年的上元日和腊梅花,王醴曾同她一起,而且还把她的“花样多”听了个满耳。
“但是论起来,我家在乡里的田庄才更有纪念意义吧,毕竟那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师兄,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草亭?”孟约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她在心里吐槽王醴什么。
“记得,当时……这双眼睛似是会说话地看了我几眼。”王醴公务在身,自然是目不斜视,但孟约扫过来的目光,却让人无法忽略过去。
孟约听罢,绽开大大笑脸:“原来师兄也是什么都记得。”
普渡寺此时自然没有腊梅花,却有各色山花相映成趣,步入其间也不难想象到当年上元日的情形。中午,他们便在普渡寺吃斋饭,顺便给还没出生的孩子抽了支签文,王醴看着签文摇头失笑:“看来果是个儿子,签文都明明白白写着。”
“那师兄要赶紧给他取名字了,哪怕先取个小名叫着也好呀。”孟约现在摸着肚子都是喊宝宝的,因为有各种“宝宝xxx”梗,所以孟约每次喊宝宝,都忍不住替肚子里的孩子吐槽“宝宝心好累,但是宝宝说不出”之类的。
时人以取名,多爱取单字名,王醴为孩子名字的事也琢磨有一段日子了,自从知道是男孩儿,虽取名字没这么挖空心思,却也着实费了不少劲:“取个睦字如何?”
“和睦之睦?”
“是。”
没什么不好的,孟约能从这个字里深切地感受到,王醴内心中对这个儿子,这个家,以及他们的婚姻抱着什么样的期待。希望一家人能够相处得好,彼此之间和和睦睦,这也许是王醴过往生活的不如意留给他最后的印记了:“这个字很好,一家人在一起,自然要和睦一气。”
王醴十分喜欢孟约这样的说法,也许上天从来不会薄待谁,而是人生自来有苦有甜,如沧海波澜有起有落,如此才是人生。至此,王醴心中那些许不甘,些许连他自己都不很能察觉到的怨怼才彻底烟消云散:“年年,多谢。”
孟约还以为他谢她这么辛苦怀胎呢:“不谢不谢,他挺乖的,我一点都不辛苦。”
虽然是鸡同鸭讲了,王醴也不纠正,误会便误会,也挺好。
这夜里下了雨,春雨绵密却不再洗去融融暖意,枝头花好,庭中翠绿,一切都刚刚好。
王醴起得孟约早,她自怀孕后觉多也深,等闲的动静都吵不醒她。王醴洗漱罢,沿着花园转了几圈,打算去叫孟约起来吃早饭时,仆妇领着申江进来,申江面带薄汗,行色匆匆,见到王醴忙躬身施礼:“知州。”
“发生了什么事?”
申江苦笑道:“叶司务带着司法厅的人来了,要查亳州府衙的账,我们几个商量了一番,对叶司务道,知州你不在,我们不能随便开档,得有知州准许才成。这不,就打发我来同知州禀报一声,知州,我看那叶司务是来者不善,你小心着些。”
“却又来,这叶慎章真是不死心。”王醴可一点不担心,督察院都翻来覆去查他两遍了,不也没查出什么来,督察院可不会因为他曾在督察院任职而适当放宽,只会因此而查得更加严苛。
“知州还是早些回罢,司法厅来势汹汹,真挺吓人。我是怕外人胡传风言风语,于知州不利,毕竟司法厅这阵仗怪唬人。”
王醴点头道:“你先去用早饭,我叫人给你准备,稍后我同你一道回谯郡。”
“是。”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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