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孟姑娘,你可别骗我。”
孟约:嗯,我担心你粉转黑,所以不骗你。
据说,粉转的黑都特别黑,惹不起,惹不起啊!
第三五四章 城楼彩旗收
《异术》才演两场,南京城犹在盛夏的余威中,南京人仍挥汗如雨时,从远方有信使进入仰园。杨兼往家赶时,心里揣测着信使给他送来的,许是祖父病急的消息,仆从为此急信来京要他延请名医,张罗好药,并速往照料。
由于杨廷礼一直以来在杨兼心里是稳如泰山,永远不会倒下的形象。导致杨兼即使曾亲耳听医师与杨廷礼说道,以后日常如何保养身体,如何食补,如何服药,还是觉得杨廷礼有更多的岁月停留在人间。
哪怕那一天会到来,也将会是很远的以后,那时候可能他的孩子已经出生,甚至已经长大到会上房揭瓦,会撒着欢气他。至那时,杨廷礼可能会指着他的孩子笑说:“孙砸,总算也轮到你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啦,这孩子,还没你当年一半淘呢。”
结婚后,杨兼曾无数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也认定人生中将会有这样一天。但仆从自远方捎回来的信,将杨兼想象过的这个场景揉得粉碎,碎成满地灰色的尘埃。
“阿蕴,祖父没了。”杨兼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短短六个字,然后伏在妻子肩头号啕大哭,心碎神伤得仿佛被他的世界遗弃了一般。
孔蕴一面默默地安抚杨兼,一面安排仆从准备一应仪制,并上报天子,另命仆从做好准备,他们将要即刻启程,前往杨廷礼故里奔丧。在杨兼悲痛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孔蕴一力主掌一应事务,却又适当示弱,让杨兼能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
孟约也很快赶到仰园,因为信使同时也给她送了一封信。杨阁老最后的时光依然饱含善意地给了她几条建议,让孟约可以不必深思,只要照着做,管保全家大小平安无忧。
“阿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孔蕴扶着杨兼,冲孟约无奈地点点头:“我这边腾不开手,遣去买蒸汽机车票的仆从回来道已无今日的票,阿孟不来我也要使人去请你帮忙,想想办法,买到今日的票。”
如今的车票都可以提前一周预订,杨廷礼老家在蜀中,近两年由于去看熊猫的人增多,加上蜀地多美食,车票素是紧俏。公务车厢现在订也来不及,因为得有文书,好在孟约别的不敢说,买票妥妥的。
“别急,我这就去给你们订,不过这时候,可能多了没有,最多三五张,你得先想好怎么安排。行李不用担心,车厢不够摆了,我寻人给你放到货运车厢去。”基本每趟客运,都会带一两节货运车厢,主要送去当地急需的,回来时再将当地紧销的特产带回。乘车费用之所以持续至今仍很低廉,就是因为路轨运输能挣得盆满钵满。
“多谢阿孟。”孔蕴这时候真心感谢杨廷礼,要凭杨兼自己,浪这么些年,朋友遍布山河各处,真到需要人帮忙时,人家就是想来不也赶不及么。
“不言谢,杨阁老帮我良多,我亦未曾言谢。”
孟约走出仰园大门时,回头看一眼,想起了曾经她向杨阁老道谢,杨阁老朝她笑着说“客气什么,你不是向来不同人瞎客气么”。孟约当时开玩笑一般同杨阁老说“哦,我知道了,原来在阁老心中,我们已经是不需要相互道谢的关系啦”,杨廷礼特别喜欢这句话。
特地往车站跑一趟,南京站负责人一看孟约拿着嘉宁公主的印信来,忙给行礼:“阿孟姑娘,您有事说话,别拿这出来,吓得我魂不附体的。”
也是相熟的人也才会这样开玩笑,平时孟约准会好好侃笑一番,今天自然不成:“杨兼要回蜀中奔丧,我特地来帮他求车票,还请林叔帮忙。”
林站长早年是科学院的学员,后来大约是觉着自己没天赋,干路轨运营又是一把好手,干脆到南京站管起日常营运来:“这话说得,不当一个求字,就是侄女过来,要票我也有,下回可别拿那看着就让人一身冷汗的物件儿出来啦,留着真要命的时候再用。”
“谢谢林叔。”
临到开车票的时候,林站长才问一句孟约,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票,孟约张嘴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好半晌才干巴巴,又很沉痛地开口:“杨阁老过世了。”
“什么?”林站长惊得手里的印章都滚落在地,“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凌晨。”
“我的老天爷啊,这可真是……”南京城的人,年纪长一点的,都曾见识过杨廷礼壮年时风姿,可谓朗如天日,肃如松风,至今仍叫人怀想其当年雄伟姿容,“那几张不够,我让人把货运车厢卸掉一节,加一节客运车厢,你让杨家人快些过来,连人带东西,我都给他装那节车厢上。”
“能行吗?”
“能行,回头我再补个陈书上去。”
“谢谢林叔,我这就去通知他们来。”
“快去吧,只有两个时辰不到就要发车,这可耽误不得。”
孟约忙又返程去仰园说一声,好在孔蕴一早就在准备,孟约到后不久,朱载宥便来了。带着宣庆帝的手书,另还有加急同内阁商议出来的封谥诏书,内阁以文字打头封由来已久,重号的还挺多的。临时临急,也商量不出什么来,便选了个最稳妥的文正。
文正是文臣能得到的最高的谥号,不过由于大明三百年,封出去的文正都十好几人,先帝朝时,便已经开始以“文”加上谥封内阁首辅。也是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实话实说,宣庆帝并满朝文武都觉得,杨廷礼起码还有几年,不然早就开始琢磨了。
杨兼这时也已经好了些,捡起礼仪接下诏书,朱载宥作为太子,将代宣庆帝前往蜀中祭奠杨廷礼。文臣武将中,也将会先后前往,内阁由吕撷华与另一位内阁辅臣前往,宗室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安排蒸汽机车。
杨兼出城门时,城门楼上的金红彩旗已经全部收起,御街旁的彩色旗招也都换下,朱载宥和吕撷华等一干前往祭奠的人员也各着素服。督察院,右督御史这两天抱病在床,自然是只能王醴先去,督察院里也只他们俩才需要前往祭奠,余者除非有私交,否则皆不必。
孟约自然也随同前往,家里的仨孩子,都暂时托吕撷英卢昆阆夫妇照看。
第三五五章 天下女儿,皆吾骄女
蜀中素来热,南京夜间已有一丝清凉,蜀中的夜却还是热浪袭人。前来祭奠杨廷礼的官员个个汗如雨下,却衣冠板正,无丝毫懈怠。
杨廷礼叮嘱人不用造墓,因有太祖开先河,不造墓还挺常见。无非是寻一方山水极佳之地,植几株松柏合半围之势,或个人有所好之地,也可择而安世后之身。杨廷礼好水,自己生前选了一块能看到浩浩江波的山,山向西面,每至下午有霞波泛泛接天流,极是美丽。
葬礼结束后,孟约抱着酒同杨阁老对饮了小半天,最后醉醺醺地被王醴扛下山。据说半夜还鬼哭狼嚎一般不消停,王醴向知孟约长情念旧,却还是很心疼,也很头疼。随着岁月长流一点点向前,将会有许多分离许多永别,若是每失去一人孟约都如此伤怀,岂不要把身体弄坏。
再想想,孟约还有那么多小美人,还有那么多可爱的学生……
“年年,你这样怎么行。”医家道怒伤肝,忧伤肺,眼下年轻,便是伤怀,也不至伤身,可待将来华年渐增,添了毛病。
孟约别的事都是易来易去,唯对生死二字,怎么都有些勘不破。好在回了南京,有儿女环绕,有孟老爷康健精神,还有王醴天天哄着她,几日重又开怀展颜。
“老夫生死看破,怎么会有你这么把死生二字看得大过天的闺女。”虽则女神太太离世时,孟老爷也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最终他又自己走出来,并且欢欢快快到如今。
“爹那时候怎么过来的?”
“就想着,我要由着自己沉沦苦海,你妈就是回来了,将来也认不出我来。我得活得健健康康,活到七老八十,都跟年轻轻一样精神,面目身条都还依约是壮年时模样,这样有朝一日她梦魂归来,也能一眼把我认出来,不至于她若少女,我却似老翁。”孟老爷说着笑看一眼在旁边搭积木的糖糖,糖糖是越长越像她外祖母啦。
说到女神太太,孟老爷又想起一事,笑与孟约讲古:“昔年鹿邑县令是个贪官,整个鹿邑被他弄得乌烟瘴气,那会儿咱家的织坊才巴掌大,倒没受什么迫害。鹿邑素多行商,家资丰者颇多,那县令逢家资丰者便逮着不放过,凡出什么事,甭管大错小错,总要刮破地皮。道是破家县令,灭门府尹,偏那时谯郡上官亦庇护有加,寻常人真奈何他不得。”
“督察院每隔三年便要满大明吏考,怎么没被查出来?”
“人为恶也有别,恶如昔年县令者,人人是连怒亦不敢,何敢言。督察院三年一吏考,小地方总是看得不多,鹿邑也不是什么机要之地,地方官又是几年一任,有心蒙蔽,查不出来也是有的。”孟老爷说着叹口气,像是在回想当年的鹿邑光景。
孟约看王醴时,王醴摊手:“为官为吏,自有能的,也有才能平平的。”
“那很是,重崖监河南道时,河南吏治之明,谁不称道。”孟老爷心想:要没这缘故,怎么会让王重崖轻松娶到我闺女,非要好好刁难刁难不可。
“那县令后来怎么样了?”
孟约果然是有什么事就很容易转移开注意力的,王醴松口气同时,琢磨着回头把不要紧的陈年卷宗领回来,叫孟约打话本看着打发时间。
“那县令贪花好色,县令夫人有心和离,那县令却不许。县令夫人一怒之下搜集县令贪财害命的证据,却不想被悬念察觉,当时还是你妈胆子大心也细,悄悄在江边给县令夫人安排了一条船,将县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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