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思着怎么应答,反倒是陈文昌想了想就问道:
“要不,我们成亲后,买下隔壁的院子,也在屋子旁边种几株茶花?泉州城里种茶花的很多——”
他停了停,又看看她的脸色,“要不。再种几棵荔枝树?”
“好……”
虽然亲事还没有订下来,成亲也要一两年。但她在此时竟然也觉得:
除了这个好字,什么话都不应该说。
陈文昌也是极聪明的人。
她当然记得,泉州城的府衙大街上,墙内墙外盛开的茶花。
姹紫嫣红,在夕阳朝霞中美得让她至今未忘记。
陈文昌含笑看着低头的季青辰。
他也猜测过,大宋的事情都是王世强告诉她的。
但她如此了如指掌,只可能是她多年来时时细心打听留意的结果。
甚至她说话的口音,都和外夷归来的唐坊坊民们截然不同。
比如她的亲弟弟辰虎。
要不是长得有些神似,有时候他甚至看不出她和季辰虎居然仅是相差一岁的姐弟。
仅是她一个人,要自称是明州城本地海商家的女眷,只怕没人会怀疑她是外夷归来。
要不是有她,仅凭季辰虎,他是不相信唐坊能在几年内取得官府的许可,迁进三万坊民的。
但她却未必做不到……
他不由自主便更用了些心,温声说着她应该最关心的事情。
“楼大人在临安城,还没有回泉州。我已经和在兵部衙门里供职的同窗约好,要去临
安城会他一会。我也会去拜见楼大人的。”
明州城到临安城,水路来回都只要三天。
既然是她二弟有事,他当然要尽力。
“楼大人还在临安城?”
她倒是没料到楼云还在京城,只是她也想起了黄七郎。
他帮他去江北边军里打听二郎的消息,总也应该传回明州城了。
等去了黄府见了黄七郎的夫人王氏,她也能知道楼云如今和韩参政府到底斗得如何了。
如此才好确定,她是要让三郎去拜见楼云,商量内河工程上的事情。还是她非要亲自去一趟才能让这位楼大人满意。
“你去临安城?”
她想了想,转眸看着陈文昌,拿不准他对女眷出行是什么态度,“如果我也同行,是不是不方便?”
陈文昌不由一笑,眼中带了和她愿意同行的欣然,道:
“你如果去,我叔叔必定也要去了。有他在便没有什么不方便。”
于是,她就明白,他对女眷同行的态度是,有长辈出去撑着,其他的大家随意就好。
对她而言,这样的态度不算坏,但还远远不够。
只不过,他值得她用心相处,她希望能找到时机委婉说出她的需要。
——她还有三万坊民要一一安排。
……
海船沿着甬江驶上十几里,泊到了明州城外东渡门。
季青辰提裙下船,一脚踏到了明州市舶司港口板桥时,楼云也正坐在马上。他与谢老大人一起驱马,离开临安宫城。
他们低语交谈着,沿着宫门外的御道边,向北而行。
一路过中瓦子和药香集,上了三洞桥,过了天保坊、顺兴坊,拐个弯进了丰禾坊。
“下官告辞。”
他下马拱手,含笑向谢叔老爷谢深甫施礼。
“由之,你自去吧。”
谢老大人唤着楼云的表字,在马上弯腰握着他的手,叮嘱着,
“只是那退亲之事,切不可再起起了。你只管听官家的吩咐,做你的权大理寺卿,把这桩铜镜案好好结了才是。”(未完待续。。)
116 京城租妾
“……老大人的话,云记住了。”
楼云拱手而笑。
新任参知政事谢深甫如今年上七十,银发如雪。
他坐在马上,双目精光内蓄,看起来再活十年也不是问题。而他含笑下马,昂首回府的样子,半点也不像他五年前告老隐居时,向官家上奏的“病体支离”。
谢府门子们恭迎老大人回府,楼云重新上马,暗自沉思着他刚才说的话,摇了摇头。
谢老大人和官家一样,也是以为他退亲是为了避嫌。
他暂领了大理寺丞的职务,在马背上想着大理寺的案子,还有顺昌县主两位涉案的兄弟。
自有楼叶替他牵马,楼春几名家将相随,从谢府所在的丰禾坊缓蹄而过。
楼叶在鸭筑山驻马寺里大意被擒,所以没有被他直接踢到泉州水师里去历练。而是把他留在身边当了大半年的长随兼骑仆、门子之类。
反正就是专门让他应付并不擅长的迎来送往。
只不过,身在京城,楼云当然不能完全指望楼叶来替他得罪人,所以楼春那讨喜的娃娃脸也一并留了下来。
此时,楼春远远望着前面的酒楼幌子,在马上斜了身。
他悄悄在楼云耳边说着话,小心掩盖着喜色,道:
“大人,小人已经去打听了。昨天周大人请大人饮酒的熙春楼里,那位说书的小娘子她姓史,小名叫惠英。”
“……”
楼云回过神。无语地回望着他,“你没事打听这个干什么?你看上了?看上了也忍着。我现在没办法帮你去提亲。”
“……”
家将们忍笑的声音响起,楼春觉得很委屈。
楼云回到京城。就被官家授了权大理寺丞的官职。
因为原来的大理寺丞刘大老人气喘发作,没办法审理宗亲赵郡王的铜镜案。
为了不得罪太后和宗室,这个职位人人避之不及,就连楼云也犯了难。
他被授了官做铜镜案主审,顺昌县主家的两个兄弟却因为此案被押在大理寺监牢里。
按大宋律,他是应该要回避的。
所以他就试探着向宗正司赵宗正,提起了解除他和顺昌县主婚事的意思。
楼春知道。大人暗中也向顺昌县主的父亲开国男赵爵爷递了消息,答应一力保全他的两个儿子。
还答应,等他回泉州府。就在府学里挑选品貌双全的富家举子,为顺昌县主安排婚配。
楼府送过去的彩礼也不用还了,就当是县主将来的嫁妆。
赵爵爷那边,简直是喜从天降。
儿子有救女儿也不愁嫁。就算舍不得楼云这个金龟婿。也忙不及地答应了。
反正楼府退亲的理由也是光明正大,叫女儿没脸的不会是退亲的楼府,而是那两个至今还在牢里没出来的哥哥。
没料到,今天一进宫,楼春和家将们在天启门外等着楼云时候,就听到宫里传出了消息。
官家在垂拱殿中召见楼云时,就切切劝慰,让他完全不用退亲来避嫌疑。
——官家错了。
楼春摇着头。他不是官家,所以他清楚楼云这退亲的意思八成是来真的。
因为最近一年多来。他就像是个变了个人。
否则他何必为楼云去打探昨天那位美貌史娘子?
自从楼云前年在蕃商大会上起了心,让骏墨出去跟踪了一名女子,到后来确认这女子是顺昌县主,而后顺利订亲,接着他去东海——现在算来都快是两年了。
这段时间,楼云早没和府里兄弟们一起去逛过妓寨,他也再没有召过官伎们陪宴,府里的绝色夷女更是不用提了。
官伎们向来是私下唾骂着,酸着顺昌县主是个狐狸精。
连楼大他们这些兄弟,也以为楼云是为了顺昌县主打算收心娶妻了。
但楼云从唐坊回来的路上突然又改了性子。
他不时就召了林行首、乐清儿等人一起听曲儿喝酒,他还经常还把他们兄弟一起叫上桌去,男男女女大家一起赌酒说笑。
酒后做了什么,大家都是男人自然也是明白的。
他这做亲随的就应该有眼色:
大人这是新鲜劲过了,对顺昌县主这门亲事不太上心了。
如今这退亲的口一开,他当然就要重新开始倚红偎翠。就连楼大临去泉州城时,还特意叮嘱过他,让他好好照顾大人。
所以昨天宫中画院待诏周大人请楼云在熙春楼里吃酒,他就注意了,楼里那位从城北北瓦子请来讲《隋唐史》小说的史娘子,应该是楼云喜欢的模样。
“昨天那位史娘子,小人觉得她很像乐清儿姑娘。”
楼云含蓄地暗示着,
“乐清儿?”
想起被他遣回泉州去的官伎乐清儿,楼云更觉得莫明其妙,
“在船上时我虽然时常召她陪席,但那不是因为她嘴最甜,拍马屁的功夫一流吗?陈洪有意纳她为妾,我离开唐坊时他就和我提了。我当然要多照顾她几分。”
“大人不是想把乐清儿姑娘留下来的吗?”
楼春比划着,因为做帮闲拉皮条的时日太短,又不如楼大沉得住气,他终于没能忍住,直接说着,
“云哥你在山里的时候,不是挺喜欢乐清儿那样圆脸,大眼睛的姑娘?陈纲首要纳妾,咱们就不和他争。但史姑娘的模样比乐清儿还要叫人喜欢——”
他记得,楼大说过,楼云如今读书做官了,所以把以前西南山里的规矩全都改了。
他就算看上了什么人也绝不会和以前一样亲自去勾搭,送送猎物唱唱歌。然后再拉拉小手什么的,他是绝不会干了。
这时候,就要他们这些心腹随从们上阵。打听对方的来历、出身
“乐娘子她是泉州官伎,私留在你身边叫御史知道了,是要被弹劾的。但酒楼里的那位史姑娘,她还是良家出身,学了祖传说书的手艺。最会说的两套书就是《旧唐史》和《隋史》。大人昨日不是听得很喜欢,还打了赏?你要是觉得她还行,在临安城这些日子和她说好。进府做妾。走的时候也不用带她回泉州。岂不是两便?”
楼云一口气分析了楼云在京城租妾的利弊,又补充了一句,
“云哥。她虽然不会唱曲,声音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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