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眼旁观着,知道季辰虎必定和楼云打了不少交道。
否则二白在楼云面前不至于这样老实。
“淑卿经常去找你?”
她突然开口。
楼云倒不觉得她是在吃醋。他正忙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叮嘱她把风帽拉上来,牵着她沿着寺中石道顺利走到了林子里。
他坦然点头道:
“她要和北方渡过来的汉民打交道,找我借过一回民籍册子。后来她一家一家地去请人家的妇人、姑娘入她的兰英社,挖了人家的墙角。惹恼了城里另一家弓箭社飞云社的社主。也是我去替他们说和的。”
梅林中游人处处,说话间,果然有本州的大商发现了楼云。上前来拜见招呼。
季青辰的脸藏在了大大的男式风帽里。
尽管有无数好奇暧昧的眼光从她头顶扫过,毕竟还是没有人敢推开侧挡着她的楼云。
也就没人能把这位陪楼大人逛佛会的女子看个清楚。
反倒是楼云打发了他们后,悄声笑着。道:
“我看许娘子的为人作派,倒是很像你。”
“像我?”
季青辰正踮着脚去看梅树上挂着的字谜,她听他这一说,侧眼看他。似笑非笑。
楼云看着她的小眼神。马上剖白心迹,道:
“我不是说她和三郎吵架的样子像你,你向来是不喜欢没结果地瞎闹的。况且,她和三郎家的事儿当然是三郎错了。”
他本来想严厉批评季辰虎水性杨花,在外面不安生叫夫人伤心的重大错误。
如此好机会,怎么不彰显一下自己的坚贞不二?
他也有少年不羁的过往,但那早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问题是,这季辰虎偏偏又是季青辰的亲弟弟。
他只好一句带过。
“我是说她挖人墙角的手段像你。”
还不等再继续解释。季青辰就看到一位头系浅灰绢色武巾的高大男子走了过来,
“楼大人。”
他细眉长眉。黄褐色的瘦长脸,长相并不英俊,年纪也是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小子。
但因为他蜂腰猿背,身段欣长又腰肝挺拨,把一身浅灰绢武服配深红懈豹腰膊带穿得十分出众。
加上他行止沉稳,倒让他平常的脸庞自有一股吸引人的男子气概。
叉手行礼间,季青辰已经看到他手指上的箭环。
“迟社主也在。”
楼云显然认得此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笑着和他身边三四个相似装束的友人打了招呼,“是飞云社里今晚有酒会?”
“是,大人。”
季青辰躲在他身后仔细听着他们谈话。
她大约猜测到这姓迟的公子就是飞云社的社主。
他家中似乎是本州的富商小地主,其他几名年轻友人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出身。
因为上一次的楚州被围,飞云社出力助官府守过城,自然得楼云的另眼相看。
她也知道,江西、湖南一带训练团练乡兵时,除了招募苗、瑶夷人,本地各村各寨小地主家的子弟,还有弓箭社和各类健身社团的社主、骨干都是官府看重的对像。
狗吠声突然响起。
二白在梅林里疯玩乱跑了一圈,总算想起身为狗的责任。
它寻着了季青辰的身影,打算回头来看看美人有没有出差错。
远远的,它突然见着迟社主那讨厌的身影,那就是恨从狗心起,恶向胆边升。
它带着兄弟四白就冲上去前来要咬人。
楼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季青辰却是对它的狗仗人势早有准备。
她低叱了一声,低骂道:
“二白!再闹把你送回唐坊去!”
“……”
二白刚把迟冀北的靴子咬到了嘴边,听到季青辰的骂声,它虽然不甘心却也从小习惯了季青辰这一家之主的命令。
四白马上就躲到了楼云身边,表示他完全只是胁从,只是兄弟义气。
迟冀北本来没在意楼云身后的女伴,但见到许淑卿那嚣张的爱狗居然老实听了话,乖乖地趴到了那女子脚边。
他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他仔细打量着她明显挡住了脸的奇怪打扮,她站在了梅树阴影里的小心,还有她骂狗时刚才用了唐坊土话,是带着些土腔的汉语。
乍一听来几乎和许淑卿一模一样。
许淑卿骂二白时也是威胁要把它送回唐坊。
“楼大人,你——”
迟冀北本来对楼云还是敬佩仰慕的神色,马上就带了些看奸夫的愤怒质问。
“冀北!”
好在他身边的友人知道他的心结,暗扯了他一把,直接上来和楼云笑道:
“大人,刚才我们看到季帮主也来了寺里,去了许夫人订下的精舍,季帮主与大人交好。他要是知道大也在寺中看佛会,必定是亲自来请大人一起坐席赏梅的。”
这话里的试探,楼云岂能听不出?
他诧异瞅着迟冀北的难看脸色。
他原来就有些怀疑迟冀北对许淑卿的心思,此时已经是十拿九稳。
迟冀北喜欢许淑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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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姐夫责任(上)
迟冀北此时也知道太冲动了一些。
他忍着没有再多嘴质问,但他的眼睛却没办法不去看楼云身后躲着的女子。
季青辰只需要瞟他一眼,什么都不用想,她就知道这小子是喜欢许淑卿了。
在唐坊,这样的眼神她见多了。
可惜都是空想一场。
“迟社主——”
楼云微皱了眉。
迟冀北一惊,知道他是不悦于他盯着同游的女伴看。
“大人恕罪。”
他叉手施礼,勉强收回了怀疑的双眼。
楼云把季青辰完全挡在了身后,却也不为已甚。
他笑着放了二白、四白去玩,又说起二白当初咬了迟冀北,差点被炖了做汤,还是他出来打圆场的事情。
飞云社的几人见他随意玩笑,这才替迟冀北放了心。
他们连忙上前陪笑扯着一些闲话,恭维楼云在楚州的整兵安民。
楼云笑着应了,问他们最近的箭会之事。
他心中,其实未尝没有替迟冀北可惜着。
他觉得许淑卿要是没成亲,和迟冀北倒是般配。
迟冀北的飞云社员里不少本地女子,从没有听他传出过绯闻。
但季辰虎再是胡来,那也是季青辰的弟弟。
人家姐姐现在就站在他身后,他将来是要当人家的亲姐夫,替他们姐弟遮风挡雨的。
楼云当然就要摆正立场,把季辰虎和许淑卿在精舍里坐席赏梅的事情说清。
他笑道:
“季帮主他们夫妻恩爱。我何必去讨这个白眼?听说季帮主这回从榷场上重金收购了大食来的三件异国乐器。想来是为了许夫人的生辰之喜。世上如他们这样的少年相伴。又结为夫妻的缘份毕竟是难得的了——迟社主,你说是不是?”
“……”
迟冀北的心事并没有和别人说起过。
但友人并不是看不出来。
可惜许淑卿和季辰虎是青梅竹马的情份,本州城里的体面人家大半都是听说过的。
季辰虎虽然在外面有外室。时常惹得妻子伤心争吵,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最宠着家里的许淑卿。
头一回他因为社员被挖,带着同社友人要去和兰英社主论理时,半路上还被季辰虎派了帮里大头目拦住,请到酒楼上威胁了一番。
他也是本州的地头蛇,亲戚友人遍布各县官府。自然不惧。
后来却也听说,兴盛船帮里有两个大头目就是许娘子的亲哥哥。
这是命里注定的夫妻。
折不开的缘份。
“大人留步。”
因为他一脸的灰败,友人们连忙拉着他一起告辞。
楼云心里同情。自然好言好语打发了他们。
季青辰知道那迟社主只要一打听,知道许淑卿这个时辰是在精舍里。
他自然就不会怀疑她的身份,怀疑楼云是个奸夫。
她只是叹了口气。
楼云这回没有多问,他悄悄牵住了她披风下的手。
他自然明白她是为许淑卿叹气。
三郎那混蛋弟弟。家里有美貌爱妻。还是这样不肯在外面消停。
太让做姐姐的为难了。
“青娘,其实……”
他心里觉着,三郎对许淑卿那是呵护多过爱恋。
毕竟这老婆是他自己捡回来养成的。
“怎么?”
季青辰抬头看他,他又并不好把这话说出口。
许淑卿既然喜欢三郎,又是那样的美人。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娶她。
反正三郎在外面偷吃,她又管不住。
——这样的话,他不方便在季青辰面前说。
免得引起她误解。
以为他是认同三郎的胡来,或是在赞叹许淑卿的美貌。
“我是觉得三郎只有你一个姐姐。他也许还是更喜欢和家里姐姐一样能干的人。”
他自己喜欢季青辰,自然觉得人人都看她最好。
他听说季辰虎最近看上一个淮阴县的小商妇。
那商妇是家里的长女。有一个寡母,带着一弟一妹。
三郎派人去勾搭送礼的时候,被这女子直接骂了出来。结果三郎还楔而不舍,时不时就派人去送送礼,露个脸。
反正人家没理他,他就越来劲了。
“你刚才还说淑卿和我很像呢。”
季青辰不高兴地撇嘴。
尽管她心里沉了沉,知道他未必说得没理。
她不是不知道三郎在外面养的是些什么外室。
比如那筑后川的女姬君,也是个敢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