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骑了马。带了陈家别院和庄子里的佃客几十人,跟在了纪府的车后。
季青辰叹了口气。
“这一回的事,不过是咱们和大韩的争功,我们几家,不论是陈家、王家、谢家都不算是无关的人,少不了要冒风险。”
只有这肖氏彻底就是个被意外卷进来的人。
她要不和陈文昌订亲,压根不会出这样的事。
甚至她当初忍气吞声嫁给林宏志。也不过是这时代女子最现实的选择。
她不过是求个平安小日子。
楼云牵着她的手,在船上安慰着道:
“你放心,我虽然不好直接插手大理寺。但刑部大家都盯着,不敢胡来的。必定会判个和离。她那一百板子是在大理寺受刑。我已经打点好,只是腰杖不会脱衣。破皮见血就足够了。”
“……多谢你费心了。我只是觉得这肖氏孤身一人,他父亲要是年老去世。她无依无靠要如何了局。”
看着大街上把纪府马车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闲汉无赖。听着他们拍着车壁,叫嚷着:
“小娘子你不喜欢你老公,你看俺怎么样?”
“你老公那小白脸功夫不行,难怪叫你嫌弃,但俺身强力壮,包你满意。”
还有无数更露骨无耻的黄腔。
更有甚者,少不了七八个混子解了腰带脱了裤子,叫着车里的小娘子看看他的货色。
要不是陈文昌的几十个佃客恰好赶上。一顿藤棍打出去,和纪府合力突围。
肖氏连这条街都走不出去。
在河船上看到这情景。季青辰就明白,古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并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没有一个当家的男人,遇上下流无良之人,他可不会和女子说理。
但想这些于事无益,她在船上点头道:
“我也为这肖氏打算了。她下狱三月,按大宋律也可以押在她自己家中,两个牢婆子已经打点好了。”
女犯很少,再加上经费问题,大宋很多地方并不会特意设女牢。
比如大理寺,也是领了差事的牢婆子在大理寺后门的斜街上,在她自己家里设了一个牢房,肖氏如果下狱就会被关押在此。
但她这案子太轻,只要打点了牢婆和衙门,过了两三天就可以把她接回家里去服刑。
或者就在大理寺后门斜街上租个独院小宅子,也是可行的。
“这样就好了。”
楼云安慰着,“等过两年风声过去,送她到外地投一个夫婿,还能过上安稳日子。”
林窃娘是官伎出身,不一样都能做正妻?
天下不识字的小民、商人占去了十分之九,十分之一中的十分之一才是士人。
季青辰暗叹,肖氏是绝不可能和书香人家结亲了。
她嫁出去了,也未必过得顺心。
等刑部批文下来的这段时间,楼云越来越忙。
他在西南和淮东的权早已经被分了,官家不用疑忌他,现在韩宰相也被官家顺利打压,
所以他常常被官家召去朝会上议论军政。
金军想抢回山东五州。
刑部批文一到,林宏志被夺职下狱,和离文书也由大理寺盖了官印。
眼看着这案子总算是如愿以偿,季青辰有空不时去太仓安排坊民时,听着了又一个轰动京城的消息。
比肖氏告夫还轰动。
陈文昌向肖家提亲了。
“……”
季青辰觉得,她早就不指望追上陈文昌的脑回路了。
“楼大人,我那二侄儿是个呆的!这门亲事要是成了。我怎么回泉州城向他爹娘交代?我陈家虽然只是商人,可也是正经人家,我们陈家这几辈子来从没有娶过再嫁之女!楼大人,你要给我作主啊——!
陈洪在楼府里老泪纵横,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他放了话,陈文昌要是敢娶肖氏,他就一头撞死在陈家的灵牌上。
他不要活了。
楼云焦头烂额,他自然是觉得这门亲事于肖氏是好事。
陈文昌虽然不如他楼云,但也算是个有担待的男人。
但陈文昌这样的条件,皇后那边刚提出来了,要点了甘大人的侄孙女和他结亲。
陈文昌他娶谁不好娶,娶个刚害了老公下狱的女人,这不是找事吗?
京城里物议风起,连以前一直支持陈文昌的士林清流也争吵了起来,觉得他所选非人。
“纳妾足以,何必娶之为正妻?”
就连孙昭也觉得,肖氏是可怜,当初陈文昌是失了察,但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娶个再嫁之女?
尤其是和平章军国事甘府娘子一对比,正常人都接受不了这个落差。
京城里的书香、旧族、世宦女眷们此时才恍然大悟,她们终于明白:
比起陈文昌和肖氏的出格,她季青辰退上两次亲,那根本就不算是回事好吗?(未完待续。。)
261 进宫挨训
端午节的贴子,接着是七夕乞巧节的贴子,像雪片一样飞进了楼府。
上至怀胎的贾贵妃,下至到明州城那边的王清河,人人都想从季青辰嘴里打探陈家的最新八卦。
陈家家主天天上楼府来哭,谁不知道呀?
楼云一直在为陈文昌和甘府的亲事奔忙,多的是人听到过风声。
季青辰同样焦头烂额。
赵德媛受不了在家里被宗室长蜚、赵氏堂姐妹们打听消息,逃到了她府上。
左平被王世强留在了京城,也从福隆坊王府里巴巴地递了口信过来。
新婚出事的那一夜,他们家王夫人楼鸾佩得到了楼云送过去的消息。
她交际广,事先就在婚宴里和政事堂甘府、陆府等几位参知政事家眷暗示了一下,很快很方便地转递了一些口信。
但肖氏告夫,楼鸾佩完全就是静观其变,根本没涉入这件事好吧?
但现在,王家的门都要被踩破了。
王祭酒和楼大学士府里是姻亲一伙的,当大家不知道吗?
楼鸾佩很客气地在口信里说,要不要去明州躲一躲?
这分明就是在表达不满:
她的意思是,赶紧想个办法平了这件事吧。
要叫陈文昌娶了个再嫁之女,大家都要被陈文昌连累,不能在京城里混了。
季青辰绝没有想到,她和楼鸾佩隔空能说上第一句话,不是为了当初这位楼大小姐找她的麻烦。让她被王世强悔婚的事。
她心里未尝没想过,各种讥讽,各种互喷。
最后楼鸾佩被她彻底打脸。出了当年的一口恶气。
但现在,她确实没功夫搭理楼鸾佩的口信。
乞巧节的什么也不用想过了,她连时鲜的乞巧果子没来得及吃,就陪笑着立在坤宁宫的皇后殿上罚站。
她其实很委屈,为什么陈文昌要娶老婆,皇后要拿她来问?
陈文昌愿意娶肖氏不愿意娶甘氏,她季青辰管得着吗?
她又不是陈文昌的老娘。
更何况。陈文昌一直没有确定要娶甘府娘子,她都没来得及进宫为他求赐婚。
她并没有出尔反尔调戏皇后。
“果然是江西茶商世家出身。”
谢皇后轻轻啜了一口茶,微微笑着点了头。
谢掌司一个眼色。殿上宫女出来打赏了两匹罗锦,表演过点茶的陈娘子连忙跪了下来,谢过厚赐。
“过几天贾贵妃要办一日的茶社,郡夫人就带着这位陈娘子随本宫去吧。”
坤宁宫外就是北苑。
北苑的楼阁宫院众多。住着的就是宫中嫔妃。
宋人过端一。不过端午,但乞巧节却是七夕后宫中的大事,皇后今日要主持月夜拜织女神的祭礼,却不紧不慢地坐在了坤宁宫的凤仪亭里。
亭子下候着的除了季青辰,还有顺昌县主赵德媛。
“县主这些日子在家中读的是什么书?可读过高皇后的《女轨》?”
“……臣妾蠢钝。少时只抄写过三回。”
“已是用功了。再抄二十回吧。”
“……是。皇后娘娘。”
赵德媛比季青辰还倒霉。
她在家里呆不住,逃到楼府上,却被皇后殿上的女官一起叫进了宫挨训。
这好歹给了季青辰一丝丝安慰。
肖氏告夫这事情,虽然有她季青辰的支撑帮助。赵德媛她明明也是同伙。
“肖氏不过是一民妇,自有她为难不知礼的地方。本宫并不愿意多问。但文安山阴郡夫人与顺昌县主两位。却是朝廷有品级的命妇,理应是民妇们争先效仿的楷模,一言一行皆应谨慎。正所谓道之不存毛将焉附?”
你们这些吃官俸不用交税的命妇不守规矩,不讲女德,叫下面不识字的无知民女、民妇们看到了听到了怎么想?
她们日日要辛苦劳作,平白供养你们,你们不做表率,她们谁还会去遵守天地道理,人伦五常?
“……臣妾们死罪。”
季青辰和赵德媛弯腰施礼,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
什么林宏志是受贿犯,是欺君之罪,这些在外面说着是那么回事,所以皇后明说了,肖氏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错的是她们两个。
皇后对命妇和民妇的道德标准是截然不同的。
否则凭什么士人们可以光读书不劳作,光买田不交税?
“德”之一字而已。
圣人之心,以德治天下。
闹得现在这样满城风雨让小民们看了笑话,这就是她们无德。
“本宫并不想多说,只望有郡夫人与县主在,女德端严,德仪昭昭,那民妇肖氏自然懂得人伦之道,进退之理。”
这就是让肖氏拒绝这门亲事了。
至于陈文昌,他是男人是名士他不归皇后管。
“娘娘……”
赵德媛觉得自己太无辜。
林宏志之事涉及到了义兄楼云,涉及到了纪府,她才帮着肖氏出卖了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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