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相公这是……”
听着了她的声音,季青辰这才渐渐地回过神来,只觉得胸腔里一颗心攒成了一团,绞在了一处。
然而她毕竟是苦笑着。喃喃地开了口,道:
“今天在江府里,我才知道王大人非要和离不可。我本来还想。他真是太心狠了。”
无论如何,楼鸾佩也没有婚后出轨。
王世强和楼鸾佩,就如她和楼云,那是结发夫妻。
劳四娘疑惑看着她。
这些话。她也不是说给劳四娘听。
“但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想着楼云匆匆而去的背影,季青辰忍着泪。
王世强离婚真是离对了。
“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去太仓吧。”
她抹了泪,站了起来,“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楼云胡乱披上了外衫,他出后宅,过中堂。沿着林道一路跑到了前宅里。
他早就唤着了骏墨。
骏墨跟着唤马,听着他居然是要去洪隆古器坊。骏墨实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相公,夫人知道不知道?”
楼鸾佩的生辰礼物是骏墨送去的,他当然知道洪隆古器坊里有关记的股。
所以楼云才会偶尔知道楼鸾佩看中了一座东周小鼎。
“夫人她知道——”
楼云顺口答了这一句,楼鸾佩这事还是夫人告诉他的呢。
骏墨不好多言,只能叫着人牵马在了大门前。
夜已经深了,相公却要离府出门去铺子里看生意,楼叶这大管事也被惊动,他赶着下了阶,在府门前上来说了一句,道:
“云哥,现在铺子已经关门了。你这是要去哪?”
“就打发一个铺子管事去王祭酒府上问一问,只说铺子里调换件送借了的古器出来,骏墨跟着进去看看情形就好了。”
楼云翻身上马,不耐烦地说着,“就和以前一样就行了。”
骏墨知道这是他向来的习惯。
打从他活着从江北军里回来,因为差点送了命,楼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不守宋人的规矩,随便和女子说话让人以为他和楼鸾佩私奔,这就和不敬神灵,不和兄弟姐妹一起共享一起参加淫…祭一样大逆不道。
不想找死就要懂得礼数。
所以他日后几乎没有和楼鸾佩单独见过面。
他送茶叶、送生辰礼物,从来都是先送楼老大人再送楼鸾佩。
礼物让货栈、古器店里的管事打包,让骏墨拿着他的贴子去上门相送的。
“相公,家里有主母,亲戚间这些事……”
楼叶上去扶住了马笼头。
他不知道楼云在明州楼家的那些曲折,但他却知道楼云这阵子在四川为了些什么茶叶、古鼎的事和季娘子吵架。
楼云一直被关在正房门外。今天才翻了身。
他就不明白,云哥他跪着季娘子的搓衣板难道还没有跪出点记心来?
好在楼云在府门前上马的时候,终于也回过了神来。
他在马背上打了个转,恰好回头看着了他这楼学士府的大门。
门前双重三山门檐下,挂着一排六个大红灯笼,照出大门外面三级,大门里面也是三级的青石阶。
大门里没有照墙,而是顺着地势绕了个小弯,半拦着视线的是一片伸出来的竹林子。
竹林子后面,是楼府的前堂。
前堂里面的灯光还没有熄灭,被惊动的仆人们纷纷向大门看了过来。
在他们身后,是通向中堂的林道,再向里去,有黄橙色的灯光暖暖地跳跃着。
那是内堂里灯光。
内堂后面,就是他妻室季青辰的正房。
突然间,深夜的凉意袭来,让楼云打了个寒战,他的额头却瞬间渗出了一颗汗珠。
“我这是——”
他双眼圆睁,在马背上满脸惊恐地半张着嘴。
他看了看楼叶,又看了看骏墨。
“相公……”
楼叶欣慰地发现,楼云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今天太晚了,就算是楼大小姐家里的事,相公还是让主母明天出面去打听?”
骏墨在一边连连点头,小声劝道:
“相公,现在相公有季娘子了,不是以前了。”
楼云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丢了马鞭,连滚带爬地下了马,他提着衣裳前摆就向内宅里狂奔。
一路上,他满头大汗,努力想回忆一下季青辰刚才的脸色。
结果,他只有更加惊恐。
因为他一听到楼鸾佩的事情, 马上就切换了状态。
他就和前十年一样很习惯地一心想着楼鸾佩,担心她是不是伤心了,是不是没人说心里话了,是不是一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有了这样的事,她一定想找他商量的。
他压根没注意季青辰的脸色。
——他会被冷暴力冻死的。
他气喘吁吁地狂飚回了季青辰的正房,却看到她的房门大敞,房里的灯光更亮。
惊喜中,他几乎要为自己的运气感谢西南夷寨子里的神灵。
她不像是要用搓衣板砍死他的样子。
“青娘……”
他贴着墙角,小心翼翼地蹭进了房里,捏着嗓子唤着老婆。
他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季青辰也许就和他一样,还没马上习惯婚后的生活。
在四川的时候,王世强那混帐随时都可能暗害她,她不是也没有警惕心吗?
正房的内间里,看起来还有不少仆妇来往走动的人影。
隔着中间的十二扇薄绢大屏风,他甚至还偷窥到劳四娘模糊的背影。
她像是从大衣箱子拿出了前几日做的新衣裳。
这样一看,他离开后,季青辰明显是很活跃,很高兴,指挥着仆妇们忙家事的样子。
她说不定是在想:
夫君这样担心本家的族妹,这完全是手足之情,她要换一身新衣裳明天去江府帮他打听消息。
楼云自我催眠着,几乎都要把自己感动得落泪:
对,他楼云的老婆就是这样贤惠!(未完待续。。)
296 家庭暴力
“……夫人呢?”
他猥琐地蹲扒在屏风后,怎么着都没办法偷窥找到季青辰的身影。
他只能站起来,疑惑着绕过了屏风,咳了咳,严肃问道:
“你们这是在收拾什么?”
他总算也发现,劳四娘这一堆七八个唐坊女管事收拾出来的衣服太多了。
别说她明天去江府用不上,她就算是进宫做皇妃都用不了这许多。
“居然像是搬家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很幽默,忍不住咧嘴哈哈了一声。
然而他的笑声在半空中就重重掉落在地,因为女管事们面面相觑,都没有给老爷捧场地一起笑,劳四娘的脸色完全就是太同情了。
“……”
“……”
在和劳四娘无声的眼神交流中,他开始全身冒汗地意识到:
她们这真的就是要搬家了。
老婆要把他甩掉了。
“夫人呢?”
他忍住了急得团团转的本能,依旧维持着英俊帅气的模样,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一
定不能慌!
夫人一定还在考验着他。
现在他能拿得出手就只有这张脸了。
借着天边的月光,他终于找到了季青辰的身影。
就在正房后来,临着妆台窗外的花圃曲径,她一个人正坐在亭台里。
她看着荷池上银白色月光,只给他留了个沉默的背影。
楼云觉是很委屈。
他看着季青辰的背影。心里就只冒出这“委屈”的感觉。
不是他自己委屈。
而是他知道,他好不容易娶到手的老婆委屈死了。
“青娘……”
他悄步走近,匆匆解了自己的外衫。 想到披到她的肩上,“夜里寒……”
季青辰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本来还以为是幻听,是太伤心了有了错觉。
直到他的衣裳披到了身上,有热烘烘的感觉。
她这才吃惊回头。
楼云在走近的这几步里,想了无数次求原谅的方法,到最后还只能紧抱着她。含糊道:
“我刚才突然想骑马,从马厩里骑到了大门口,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老婆如果能当他是喜欢夜间锻炼。既往不咎,他明天就写信回夷寨子。
他会送上一百张兽皮,送给他最讨厌的巫师,然后请巫师大人在寨子敬奉的神灵面前多跳几段舞。转达一下他楼云的感谢。
“……”
季青辰见他出去马上又回来。应该是还没离开家的时候总算想起还有个老婆了。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的滋味如何,只是冷笑了一声,道:
“谁劝你的?楼叶, 还是骏墨?”
因为完全被娘子猜中,楼云在心里更矮了一头。
他坐在了亭凳上,用双臂和外衫紧紧包住了她,他的脸死命贴在她的脸上。
季青辰感觉到他脸上的春寒、温暖、还有这一去一回彼此间在心里的翻江倒海。
她没有忘记刚才那一小段时间里,绝望的感觉。
她想挣开他的怀抱。楼云却是死抱着不放手,挣扎着她终是哭了起来。呜咽道:
“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心里只有她,何必再娶妻?”
“……”
楼云把头埋在她怀里,嗓子里也哽住了,
“不是的……我心里只有你……”
“你还说这样的话!当初她看中了王世强,你明明喜欢她,你干嘛帮着她?”
“不是的……”
“怎么不是!”
季青辰看着他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心里有气,骂着骂着,就开始伸手去掐他的手臂,一边掐一边哭,
“那时你根本不认得我。你就是为了她!你说,你明知道王世强是订过亲事的人,你怎么就那样听话去帮着她了!?她嫁人你要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