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娘家楼氏族里的叔伯被楼云告了状,也来信指责她全然不看亲戚情份。
“谨堂弟在江阴为县令,还要请郡夫人不记旧事,帮衬一二。”
楼鸾佩亲自捧了茶盏,送到她面前的时候,是在季家庄子里的小园子里。
园子虽然小,花木不多,却高高搭个了三层的飞拱木楼。
四角楼顶铺着深碧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极目处看得到太仓的蓝碧色海面,还有海上的船帆。
“郡夫人知道百年的性情吧?”
楼鸾佩淡定自若,仿佛她完全不是被逼着来赔礼一样。
“我在**岁的时候,就知道百年这个人了。他那时在明州府考了神童第一,我的长兄是明州府的学官,就是他那一试的主考。虽然要避嫌疑,但放榜之后百年到我家来谢座师,我就听长兄当时考较他试写文章……”
王世强经商之前,在明州府有小才子的名声。这是连谢皇后都知道的。
神童试考的是经书内容,小孩子记忆力强再加上理解力到位,就能出色。
但破题写文章则要求有自己的观点。并且能论述清楚。
季青辰知道王世强很有自己的主张,他这个人只要拿定了主意,不管尝试多少次都能找出叫人意料不到的办法来达到目的。
比如这一回他要和楼鸾佩和离。
“我听说,王夫人当初待字闺中的时候。也写得一手好文章。能与明州乡试的头名卷子不相上下。”
她微微笑着。早在不认得楼云之前,她就把楼鸾佩能查的都查过了。
好歹她也抢了她的王世强不是?
她楼鸾佩办起事来,不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百年他只有一个缺处。就是在女色上把持不住。”
楼鸾佩忍了她的一语双关,说起王世强可不像是妻室说丈夫。
倒像是主考官在评价乡试的学子试卷。
楼鸾佩的眼光在季青辰的容貌上打了个转,暗示着女色所指,季青辰绝不会和她客气,一双眼在楼鸾佩的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还假假赞叹道:
“王夫人如此德容。王大人哪里还要外求?”
要说外面有女色勾引王世强,你以为你自己不是女色?
说起五年前普陀寺的事。谁勾引了谁?
楼鸾佩知道她翻旧帐,一笑道:
“……喜好女色,这也不全是外子的错。”
‘……”
季青辰倒也佩服她转口风的速度。
都不需要这王夫人说,季青辰也知道王世强的父亲那就是风流无度。
他是妾室租了一茬又一茬的纨绔。反正换得勤快,家里也不显得太挤。
王世强的嫡母如今在明州城,都是一脸欣尉地说这庶子从小聪明孝顺,为人至诚。
但多年前她逼得王世强没办法去参加乡试,不过就是因为她弄出个风声,说这庶子和父亲的侍妾有染?
王世强那时才十四岁,既有小才子的狂傲又有庶子无母的欠管教。
季青辰亲口听他说过,他父亲租了一个小妾,是本城一个老学究的女儿,丧父前在四明书院学子里颇有些才貌双全的佳名。
结果家中赏春宴时,他在沧浪园中偶尔与这小妾路过相遇。
他没想到会是嫡母设的圈套。
他和那小妾第三次“偶遇”时,各自身边都没有随从,她又失足落了水——这不就是让嫡母捉个正着?
然后他很上道地决定弃学经商,就为了不传出与父亲侍妾有染的名声。
如今回想起这话,季青辰觉得他未必说了谎,但他年少时见了美女放松警惕却是一定的。
“无论如何,王大人虽然不经科举,却也是功成名就,王夫人娘家世代书香,亲朋戚友遍布朝野,王夫人要给王大人立立规矩。想来也容易。实在不需要把外人扯进来了。”
她虽然端着茶,却也没有就饮。
楼云都把楼鸾佩赶到她面前来了,她要是不把话和这大小姐说清,难不成还要等着下一次?
楼鸾佩也凝视着她,道:
“还请郡夫人见着百年时,直接和他说上一声,让他不要痴心妄想了。”
季青辰把茶放回了桌上,回视于她,缓缓道:
“学士府的规矩,也是内外宅不能相通,我岂有见着外男的机会?至于痴心妄想这句话,当初我也觉得王大人与楼大小姐的婚事那必是他的痴心妄想,没料到,如今听王夫人这一提,难道全是因为当初有楼大小姐的有意纵容,才有这五年的好姻缘?”
“……”
楼鸾佩一声语塞。
她总不可能当面承认,她故意设计在普陀寺接近了王世强,才有了这婚事。
“怎么,王夫人不说话了?”
季青辰突然间就想明白了。
楼鸾佩不过是怕旧事重来。
王世强当初能被她勾引到,迟早也会被同样有心计的女人勾引到。
“当年的事……”
楼鸾佩知道她这一回来,免了不要被翻旧帐,脸色不好看。
季青辰也明白,楼云逼着她来太仓,也有想在她面前把当初的旧帐翻过去的意思。
楼云是在表示,他真的只是个从犯,楼鸾佩才是主谋。
“当年的事……”
楼鸾佩这回上门来得从容镇定,仪态大方,只有说到这一句时,季青辰才在她的神色
里看出了一些不安,还有一些倔强。
就因为那眼熟的倔强,季青辰十分大度地笑了起来。
在抢王世强的这事上,楼鸾佩就算当面认错,她也不在乎了。
她暗挫挫地想起了江止云。
江止云的容仪和楼鸾佩相比就是萤火比之于皓月,但那眼中的倔强居然如此相似。
江止云已经是王世强的妾。
她毕竟出身世家,是楼鸾佩的姨表妹,迟早有她和楼鸾佩窝里斗的时候。
“我听说过楼老大人的继夫人如今在病床上不起。楼老大人却一直在内宅里照料。不问外事。果然是夫妻恩爱。想来五年前的时候,王夫人在家中也艰难。”
她站了起来,含笑看着楼鸾佩,
“现在你已经如愿以偿,好好看着王大人,不要连累别人才是王夫人该做的吧?”
……(未完待续。。)
310 临别嘱托
季青辰进宫前,还召了黄七郎的心腹管事问了不少事。
王世强在西南和西夏商议结盟伐金的事,又在长江上安排马政,急需用人。
明州城楼家、王家、左家甚至各大海商纲首家的族人、管事都被叫去了不少。
他们也巴不得找个实缺小吏职干活、赚钱出差事。
“王贤弟的意思,大半只是为了朝廷之事。但,愿意离家去西南跟着他办事的这些人,平常在族里不得意的倒是十有七八。一旦有了体面难免就要在族里张扬起来,有几个楼家子弟卖地卖屋,要迁了家人去西南,就有人和楼大小姐写信埋怨了。”
黄七郎的管事,传的是东主的话。
“还有几个楼氏族人要卖一部分祖田开工坊接军械司的生意,族里就吵起来了。”
季青辰一面回想起这些,一面仔细把太仓的事禀告给了官家。
为了表示她绝没有不忠之心,她是宁可说多,不要说少……
官家的脸色太难看,看不出是病容还是阴鸷之色。
……
“唐坊果然有上古遗风。”
沉默半晌后,官家终于开了口。
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谢皇后也脸色和缓。
她知道谢皇后是为她说了话的,但她也不是文盲。
她和二郎一起,收购走私的宋书收购了近万册。
史书里都写着,秦汉时乡里就可以推荐有德望的人去郡州做官。这在本朝也是一条和科举并行的入仕途径,就像王世强通过的大选试。
区别只在于王世强是要进中央做升朝官,对学问的要求很高。
章老大却只是在县政府里做个收税的土打手。
这样的小吏职完全就不会在官家的眼里。
她的视线暗暗扫过了贾贵妃的裙角。不是这位娘娘吹的风,又会是有谁?
“皇后和贵妃都退下吧。”
官家还没有病得完全不能动弹,他被女官们扶着倚在了雕龙纹的云榻上,然而她在一边看着,仍是担心他一个不好,马上就要出事。
官家的身上虽然披着秋裳,但裳下只有一个身架子。看着已经是极单薄了。
“这些都是王宣抚使呈上来的奏表。”
一位内阁子女官把奏章在她面前展开,不过也就是工坊里的各种机械、产品,还有从扶桑用粮食换来的矿石、砂金。
官家细细问了明州工坊里分担了官坊军械制造的事。
“听说扶桑仍然是东西分治?”
“是。西日本的平氏已经和虾夷人结盟,他们的粮食和兵器都有赖于东海上贸易……”
她低头回禀着海上的船务,身后传来朝靴的隐约脚步声响。
有大档引了外官到了殿外阶下。
“官家,臣四川宣抚使王世强。奉召回京。”
王世强沉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她也没有吃惊。
她在太仓滞留了这许多日子,官家病势渐重。
除了安排了政事堂里的甘老大人与韩宰相、谢老大人、陆老大人同时为铺政之臣,六部尚书天官每晚都有人在宫中值守。
这是防备皇帝大行西去。
王世强这样的地方边守之臣也被召回来了。
“郡夫人……”
官家唤着的声音很是微弱。
虽然知道他不至于眼前就驾崩,季青辰的心仍是吊在了嗓子眼,她虽然是外命妇,此时也不禁走近了一步,忍着些许的鼻酸看向了榻上的官家赵扩。
“官家……”
这个年轻的皇帝,虽然是逼宫登基。大宋却也确实是在他在位期间逐步蚕食夺回了被金国占据的山东二十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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