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桑国庭想,桑菡从小冷漠、孤僻、自我封闭,他们夫妻俩想了多少办法都没能改变他。但自打和唐熠认识以来,这孩子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成长、成熟,为了让自己变成强大的保护者,甚至强迫自己和社会接触,连学校的导师都对此感到意外,好几次在电话里和他谈起桑菡的变化。
都说女人让男人成熟,桑国庭现在才知道,是爱情让男人成熟,与性别无关。
尽管如此,男人和女人还是不一样的,最起码,这个社会对男人的呈现出的面貌、姿态,以及对他们的期待和要求,都是不一样的。桑国庭清了清嗓子,尽量温和地对唐熠说:“小熠啊,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大学生了,大学和中学不一样,公安大学和普通大学又不一样,你要有心理准备,及时转换自己的心态。”
唐熠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努力坐直了,认真点头。桑国庭见他态度端正,略感欣慰:“学校里压力会很大,虽然你是信息安全专业,但也要上很多刑侦方面的课,还有体能训练、搏击、射击……这么瘦可不行,要多吃饭,不要挑食,尽量长结实一点。”
唐熠睁着大眼睛点头。桑国庭又絮絮叨叨地说:“学生之间,学生和老师之间,人际关系比中学时期会复杂很多,要少说、多看、多想,既不能特立独行,也不能随波逐流。我们这个圈子啊,浑浑噩噩的多,勾心斗角的也多,但我不希望你和桑菡成为那样的人,我希望你们永远记得自己为什么选这一行,永远保持清醒,不忘初心。”
唐熠特别用力地点头,小鸡啄米似的虔诚。桑国庭咂了半杯酒,越看这个半子越舒心,要知道桑菡可没唐熠这么老实,往常他好不容易抓住教训两句,这臭小子要么冷笑,要么干脆走人,回回气他个半死。
还是唐熠乖,怎么说怎么听,一脸受教的样子,比宗铭真诚,比李维斯虔心,比于天河可爱,比焦磊……算了,那个棒槌看着鲁莽,其实比他还通透呢,毕竟是在部队上混过的人。
看着儿媳妇天真乖巧的小脸儿,桑国庭心里像七月天喝了雪水一样舒坦,还想整理一下思绪继续发言,忽见儿子将儿媳妇的脑袋拨拉得转了九十度,问他:“小熠,吃饱了吗?”
唐熠背挺得笔直,认真无比地点头。
桑菡叹气,又问:“小熠,我是谁?”
唐熠眨眨眼,特别无辜地叫:“叔叔好。”
桑菡:“……”果然,刚才就感觉他好像没信号了,还好及时问了一句。
“噗!”何芷舒捂着嘴狂笑,抖得桌子都摇了。桑国庭一头黑线,无语望天,万万没想到这孩子酒量这么浅,才半两就喝断片了。
关键断片还断得这么乖,跟没事儿人似的,说什么都答应,嘱咐啥都点头。
搁在公务员队伍里这特么是天赋异禀啊!
桑国庭哭笑不得,放下筷子摆摆手:“阿菡赶紧带他睡觉去吧,别再掉下椅子摔着……这孩子,喝醉了也不说。”
“喝醉了还怎么说?”何芷舒好不容易止住笑,见儿子戳唐熠的脸玩儿,戳得他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忍不住再次狂笑,骂道:“阿菡你闹什么,看我录下来发给他,让他醒了收拾你!”
“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妈!”桑菡捏着唐熠的嘴巴给他闭好,将他打横抱起,送进了客房。
桑国庭郁闷得不行,给老婆舀了一碗汤:“喝汤喝汤,我煲了一上午,白折腾了,你必须多喝两碗给我捧场啊!”
“我在减肥耶……算了给你点面子吧!”
这是唐熠十八年来第一次醉酒,醉得彻底,醉得踏实,醉得不知身在何处,直到太阳下山、月亮升起,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干了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唐熠顶着鸡窝头对自己发出了灵魂质问三联,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桑菡家里做客。
窗外暗夜沉沉,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如水如霜,唐熠摸到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惊讶地发现这间屋子和自己家里的陈设十分相似,连床单被罩都是一模一样的,枕头上的派大星笑得没心没肺。
桑菡居然按他自己的房间布置了家里的客房……唐熠心里暖暖的,忽觉手机一震,桑菡的微信来了:【醒了?头疼吗?】
他的运动手环和桑菡的手机是关联的,当然桑菡的也是一样。这一年多来他们已经非常习惯对彼此生活百分之一百的掌控,那些恋爱鸡汤里说的“距离”、“空间”、“**”……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法理解的矫情。
他们习惯并享受这种亲密无间宛如连体人一般的占有与被占有,乐在其中,毫无怨言。
【有点儿……天!我当着你爸的面喝醉了?喝断片了?你怎么不拦着我?】唐熠发了个扑地大哭的表情,没等到桑菡的回复,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桑菡端着一杯蜂蜜柠檬水进来:“没事,你喝断片了也比我讨他喜欢……来喝点水。”
唐熠喉咙发干,大脑胀痛,捧着水杯一口气喝干了,哀嚎道:“完了,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我有没有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没有了,你喝醉了乖得不得了。”桑菡给他捋了捋短毛。唐熠喜欢把头发染成各种奇怪的颜色,之前染了浅粉色,来学校报道之前才把粉毛全剪了,所以现在头发特别短,像个小刺猬一样毛茸茸的。
“真的吗?”唐熠将信将疑。
“真的。”桑菡诚恳道,“我还担心你像于博士一样喝醉了喜欢给人讲课,或者像李维斯一样毫无预兆地趴下就睡。结果你特别正常,我爸说什么你都乖乖点头。”
“哪里正常了?!我完全不记得叔叔都说了些什么!”唐熠惊悚地说,“你录下来了吗?快让我再看一遍,我都答应了他些什么?”
“录什么啊,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你当是老师上课啊还要做笔记。”桑菡给他理了理枕头,“接着睡吧,才一点半,七点再起床,我送你去学校报到。”
说着要走,小手指却被拽住了,唐熠不知道是酒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脸蛋红红的,期期艾艾地道:“你、你别走。”
“床睡不惯吗?我按你家里的硬度买的床垫,可能软了点儿。”
“嗯……我有点择席,你陪我一会儿吧。”唐熠贴着墙躺下,拍拍枕头,“睡这儿。”
桑菡关了台灯,和衣而卧,一只胳膊搭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两下。唐熠往他怀里靠了靠,又靠了靠,鼻尖轻轻蹭他的衬衫纽扣,像小狗一样拱来拱去。
“别闹了,痒。”
唐熠脸越发红了,手慢慢在被窝里摸到他的腰,一时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紧张得自己直发抖:“阿菡,我……我都十八岁了……”
桑菡在被子下面握住他的手,用尽全力才绷住正常的呼吸,说:“还有十七天。”
“哦……”
月光朦朦,两人枕着一个枕头,盖着一张被子,鼻尖对着鼻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紊乱而炽热的气息,感受到对方年轻而未经世事的、火热的心跳。
良久,桑菡吻了吻他的鼻尖,又吻了吻他的眼睛,哑声道:“睡吧。”
唐熠嗅到他干净的带着柠檬薄荷味的体味,狂乱的心跳慢慢沉静下来,到底宿醉未醒,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呼吸匀净,桑菡才长长出了口气,哆嗦着将运动手环设了个凌晨五点的闹铃。
不能让妈妈知道他今晚在客房过夜,不然一定被她烦死,天知道她一个当妈的为什么对儿子的房中事那么感兴趣!
一定是被李维斯的小说带坏了!
转眼盛夏过去,帝都迎来了天高云淡的初秋。
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桂花香,枫叶染上醉人的嫣红,最激动人心的是,军训终于结束了!
宣布休假的那一天,唐熠简直喜极而泣,虽然桑菡过去一年都在督促他锻炼身体,开学之前就给他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但公安大学的军训强度还是让他目瞪口呆、欲仙|欲死。
队列、越野、搏击、射击……他就不明白了,作为信息安全人员他们为什么要练得跟特警一样?
而且教官说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这种体能训练将成为他们的日常必修课!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桑菡看着像个文静的死宅,动起手来却连小二黑这种专业保镖都无法轻易拿下了。
嗯,想想四年以后自己也可以变得那么厉害,唐熠又觉得累一点也值得了!
拎着作训服回到宿舍,书桌上放着一个快递箱,对面床的同学说:“舍管说有人给你送的东西,我给你带上来了。”
“哦……谢谢。”唐熠翻来翻去,盒子上没有快递单,也不知道是谁送的,用裁纸刀划开一看,吓得赶紧重新盖好塞进了大衣柜。
“怎么了?什么东西啊这么紧张?”同学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该不会是定时炸|弹吧?”
“不、不是。”唐熠语无伦次地说,背靠柜子,仿佛里面关着吃人的妖怪,“是、是我妈托人捎给我的衣、衣服。”
“哦……衣服干吗吓成这样?”同学耸耸肩,“我回家了啊,周一见。”
“周、周一见!”唐熠目送同学离开,扑上去反锁房门,又拉上窗帘,才战战兢兢从衣柜里把那只大盒子拖了出来。
雪纺衫、格子短裙、长筒袜、平底踝靴,还有假发和全套化妆品!
不用问,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送他这种东西!
唐熠脸如火烧,手机冷不丁响了,桑菡的声音在那头听上去和平时一样淡定温柔:“收到了吗?”
“你、你想干嘛?”
“晚上导师请吃饭,让大家带上女朋友,可是我没有女朋友。”桑菡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有你了,你得负责。”
“可、可是我……”唐熠揪了揪头上的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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