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没有死!”水铃儿擦着脸上的泪水,惊喜地望着他。
竹月见到他,冰冻的面容浮上一丝笑意,这笑意令水铃儿在一瞬间觉得,师傅那冠绝天下的神采,又回来了。可惜那笑意一闪即逝,眨眨眼,令人厌恶的苍白,又爬上了他的双颊。
“师傅,您生病了?”水铃儿的泪珠子,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竹月面部僵硬,费力地笑道:“傻孩子,你哭什么?师傅很快就会好起来,还要给你庆祝生日呢。”
“原来师傅还记得,他还记得我的生日!“
水铃儿心中又是一阵感动,伸手抱住了竹月,道:“师傅,在你闭关的这段日子,铃儿可乖了,一直在练功,铃儿现在,已经能将水断开,再多练几天,就可以彻底断开了!”
他说这话时,就觉得师傅的身子,抖得厉害。
竹月吃力地从床上支起身,扶他在床沿边坐下。
水铃儿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师傅无论有多虚弱,他含在眼里的慈爱,也不会减淡分毫,每次被那目光笼罩,他的身上就会感到力量,内心也没有惧怕。
竹月握着他的小手,问道:“铃儿,答应师傅一件事好吗?”
他使劲点头:“师傅您说,哪怕是一百件事,铃儿也马上去办!”
“铃儿,答应师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一定要从指天禅的第一层,练到第七层,与你师祖姑姑,一界相通。你做得到吗?”
水铃儿一愣,暗想师傅是不是病糊涂了?他现在才练到第一层呢,七层,那得是个多么遥远的梦想!更何况,他为什么必须要与师祖姑姑一界相通?
“师傅,若论指天禅七层,你不是比铃儿更容易练成吗?您现在已达第五层,若要与姑姑一界相通,只差两级,就可以达到了!”他不解地说道。
竹月淡然一笑,道:“孩子,师傅没有时间了。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无论缘起缘落,首先都得有缘。如果无缘,是强求不来的。”
“啊?什么有缘,什么无缘?”水铃儿又听不懂了,奇怪为什么大人们说的话,总是令他似懂非懂?可他再看虚弱的师傅,又怎忍心拒绝他的要求呢?
于是他翻身在床边跪倒,认真说道:“师傅您放心吧,徒儿谨遵师命,一定尽全力将指天禅练到第七层,与师祖姑姑一界相通!”
听他如此郑重地承诺,竹月脸上浮现一抹宽慰,看着他小小的身子,情不自禁叹息:“铃儿,师傅忽然想看到,等有一天你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
水铃儿愕然抬头,不明白竹月何出此言。师傅不是一直不愿他长大的吗?怎么突然发此感慨?不过,如果这是师傅的心愿,他能为他实现吗?
竹月伸手拉他起来,继续道:“铃儿,记住师傅过去对你的教导,这辈子,你要做一个正直的人。无论处于何种环境下,都不要迷失你的原则,你的本心。万一遭逢逆境,更不可逃避。”
水铃儿使劲点头。
“还有,从今往后,你师祖姑姑和竹星师叔,就是你在世上的至亲。他们的话,就是师傅的话,你必须要听,不可违逆,你明白吗?”
这下,水铃儿可不答应了,死死抓住竹月的手哭道:“师傅你在说什么?什么今后,什么亲人?你为什么把你自己排除在外?师傅是仙,不会死的,可为何要说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竹月满脸倦容,勉强一笑道:“铃儿,师傅好累,师傅这一生,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到需要休息的时候了。”
第六十七章 砚仙圈套
从浮生殿出来,水铃儿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见了趟师傅,自己的魂魄,就忽然找不到了。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曾经的稽洛山,充满欢乐与和谐,处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可如今,山里的人脸上都挂着忧愁,浮生殿上阴云压顶,好像随时会下大雨。
他看着那黑沉沉的天,一个劲琢磨:“难道,是乌云在坠思谷那边呆腻了,所以跑到这里来了?要真是这样,它可不光爬上了浮生殿,还爬到大家脸上去了……”
他伤心地一直往前走,直到被一座小小院落挡住去路,抬头看,原来是砚仙的地盘,墨香殿。
几个月来,水铃儿在砚仙的指导下,已经读了不少诗书文章,张开小嘴,就能文邹邹地冒出几句诗词来。不仅如此,连古琴等乐器,他都开始略通一二。砚仙见他如此聪颖,十分欢喜,到处宣传月竹仙的徒儿有多聪明,弄得他极不好意思,都不知自己是该谦虚好,还是骄傲好。
走上墨香殿的竹楼,砚仙正坐在桌前,毛笔翻飞地奋笔疾书。见他推门进来,脸上绽现笑颜。
“铃儿你来的正好,我刚刚得了一首诗,可是写给月竹仙的!”
水铃儿现在满脑子都是师傅,一听这诗与师傅有关,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他身边,一把拿起了桌上的宣纸。
只见那诗中写道:剑鞘寒锋妖鬼泣,少年威名震世纪。玉竹正待刻英姿,叶落深秋无踪迹。英雄不会忘海川,望尽苍生未相弃。扁舟逝处暂相离,他朝月明定相遇。
水铃儿读罢,心痛欲裂,忍不住“嚓嚓嚓”几下,将那宣纸撕得粉碎,然后对着砚仙大喊:“为什么给我看这诗?我师傅不是深秋落叶!他都还没有死,你为什么写诗祭他?师傅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他会一直好好活下去的!”
砚仙也不拦他,等他发泄完了,才淡然道,“命数天定,不可强求,不管你怎么逃避,该发生的也迟早会来。你现在与其把时间都浪费在哭天喊地上,还不如好好想想,有没有法子可以救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水铃儿顾不上抹泪,大眼睛里忽闪出希望,“砚仙师傅话中有话,铃儿不明,还请明示!”说罢,双膝点地。
砚仙见他行此大礼,赶紧一把拉起他道:“小公子这可折煞我了!”
低头想了片刻,他似乎下了个大决心,对他道:“我有一个办法,可能可以救月竹仙,但不知当讲不当讲。如果曦穆姑姑知道我和你说了这些,她一定会被处罚我的……”
水铃儿心急火燎,什么都不顾了,抓着砚仙的衣袖道:“砚仙师傅但说无妨,铃儿对天发誓,绝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就算是赔上性命,只要能救师傅,我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砚仙赞道:“难得你一个五岁孩童,能为了救师傅,下这样的决心。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就是那江南世家的江南子墨,他现在正在南天顶的支离山。如你去找他相助,或有一线生机。”
水铃儿一听,转身就走,砚仙赶忙叫住他道:“但是你得想清楚,支离山以前是神族囚狱,堪比地狱,不知关死过多少囚犯。自从神族没了以后,便由仙族接管,继续关押重犯,又成了仙族地狱。五百年来,就从未停止过使用。那里到处都是鬼魂,还有吸血的鹰嘴蝠,无比恐怖。别说你一个小孩子,哪怕是成年人去了,只怕也得给活活吓死。并且那江南子墨被种妖龙血毒,已成嗜血狂人,你要万一被他吸血,可连小命都没了!”
水铃儿道:“江南哥哥我已在仙魔宴上会过,他不会对我怎样。只要能救师父,别说那支离山,就是十八层阎罗地狱,我也得去闯!”说罢转身离去。
砚仙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随即又收起这笑容,回复了他文绉绉的书生模样。
第六十八章 独闯刑山(一)
水铃儿抱着师傅给他做的竹剑,悄悄溜到山边,踏剑飞至半空,御风而行。
本来他御风术就不熟练,又是第一次独自出山,所以心“突突突”,跳得很厉害。
他尽量控制着脚下,生怕风刮来时保不住平衡,从剑上掉下去。
除了要站得稳,他的眼睛还得一直盯着前方,以免走错路。
尽管走得艰难,他还是希望自己能飞得尽可能快,以求赶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救师傅一命。
所以他不停在心中念叨:“江南哥哥你可一定要等我,千万不要等我到了,你却已经走了!”
渐渐地,围绕在他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气氛也显得诡异,他寻思着大概是快到目的地了。果然没过多久,那座生得奇形怪状的支离山,就出现在了眼前。
只见那山峰,环绕着一团团灰蒙蒙的瘴气,还不时有怪鸟呼啸着飞来飞去。
靠过去,山中不断传来绝望的惨叫声,回荡在山峰间,令人不寒而栗。而山岩边,一阵阵乌黑的烟雾从泥沼里升起又沉下,远远就能闻到,泥沼里的淤泥散发出阴郁刺鼻的恶臭。
这是伫立在南天顶的仙山吗?就算是幽冥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水铃儿难抵心头恐惧,哆哆嗦嗦的,很想掉头逃走。可这念头刚起,师傅的面容就出现在眼前,他立即克制惊慌,站住脚,将竹剑狠狠一蹬,驶入了支离山。
进入山中,山峰形状尖锐诡异,犹如无数道生了锈的断刃,虽然已被废弃,还是让人觉得若不小心撞上去,就会被切碎。
水铃儿收起竹剑,四处寻找江南子墨的踪迹。
再走得深一些,景象更加恐怖。
他看见几乎每座山峰间,都吊着一个人,这些人衣衫破碎,浑身是血,那些怪鸟还不停在他们身上啄食。而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哪怕全身的血肉都被怪鸟吃光了,也死不了,只是不住地扭动身体,大声痛苦呻吟。
他想起砚仙告诉过他,这里是仙族监狱,关押除人界以外其他几界的囚犯。那么那些人,都是犯过错事,被关押在此的了?要真是这样,江南哥哥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他心里疑问重重。但是为了师傅,不能退缩,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正走着,突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贴着他的鼻尖飞过,吓得他惊叫一声,跌坐在地。再看,那东西已停在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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