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妖异之声大笑,嘲讽道:“你还真入戏!”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南君又是一惊。
“什么意思?江南子墨,你江南世家确实有财有势,连皇帝老子都比不过,但是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吗?你爹江南虞山,在死前可曾告诉过你?不过,只怕是江南虞山自己也不太清楚,有关江南世家的整个始末吧。他就那样浑浑噩噩做了几十年人间使,然后老死而去了。”
江南君一听之下,更觉骇然。
这个问题,他曾自问过不下千遍,却始终得不到答案。他也曾四处查找江南家族谱,也没有结果,最后索性就放弃了。反正几百年来,江南世家的每一代人,从事的都是这项差使,也不多他这一任。
但是现在,这只怪眼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暗想:“难道它知道答案吗?”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他犹疑地问。
“我想告诉你,你和你妹妹浣姝的身世。”
“浣姝?你知道浣姝的事情?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一听到妹妹的名字,江南君就变得急不可耐,刚才的从容,一下子被一扫而空。
“她是死是活,倒还真不好判断。不过她已经去了她该去的地方,而你,也不能再舒舒服服地坐在那温暖舒适的豪宅里,你该启程了。”
“你把话说清楚!死就是死活就是活,为什么不能判断?”
怪眼回答:“浣姝现在是鬼,是将会荣升为神的鬼。不过她成不成得了神,还是最后连鬼都做不成,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就得看你这个哥哥是否愿意帮她了!”
它目露凶光,转得慢了下来,似乎正在审视他。
江南君呼吸困难,喘息地捂着胸口,跌坐在地,自语道:“我的妹妹,现在是鬼?”
第十四章 运河北坡(二)
江南君听说浣姝已经成鬼,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怪眼不理会他,继续道:“不错,她是鬼。但是她做鬼的时间只有百年,现在百年已到,如果成不了神,她只能魂飞魄散,彻底从世上消失。”
江南君迎向怪眼诡异的目光,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殷螭剑出鞘,寒光一尺直直冲它刺去,喝道:“我管你魑魅魍魉,不要在此妖言惑我!”
眼看就要刺中它,却惊异地发现,那怪眼竟在一瞬间,变成了浣姝的脸。
他的手猛然一颤,眼看剑尖将要刺入,赶紧又一把抽回来,落回了原地。
“浣姝—”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
百年了,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妹妹,虽然仿佛与她隔于两个时空,那面容也依然令他颤栗,令他心碎。
可是,浣姝的脸仅闪现数秒,就又变回了那只怪眼。
“江南子墨,我告诉你,你的祖上,可不是什么人间使,而是神护法!”怪眼利用浣姝的幻象躲过他的殷螭剑,继续冷森森说道。
“神护法?”他愕然抬头。
“不错,神族之首,华夏帝身边的护法。”
“华夏帝?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过,神族早在五百年前,就已覆灭在妖族百万大军的铁蹄下,而你从出世到现在,不过一百多年时间,自然是不清楚神族的往事。”
江南君看向那怪眼,暗暗拧了自己一把,以判断这一刻到底是不是真的。当被拧的地方传来痛感,他只好不情愿地承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江南子墨,那夜我留书,让你要不杀死魔婴童水铃儿,要不把他抓来,你竟然心慈手软,放过了他?”
江南君猛然抬头,怒视着它道:“看来我没猜错,那夜那张字条,果然是你留下的!”
“不错,正是老夫。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机会!支离山,你放跑了他,当他流落扬州街头的时候,你依然没有下手,竟然还帮曦穆彤劝他回去!水铃儿仙魔不可近,我们只能借你这个凡人之手除之。可现在他已重归稽落山,被那帮仙人看护起来,可谓已经错失良机!在他的孩童时代,你不动手,由得他长成少年,对我们构成更大的威胁,你这个护法,到底是怎么当的?”
怪眼一番无厘头的指责,却让江南君从惶恐里惊醒,恢复了刚才的从容。
他从地上站起来,问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最好先让我知道,你是谁?”
怪眼怪笑道:“哈哈哈,我是谁不重要,你叫我怪眼就行了。总之从我这里,你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这个人间使,不过是个掩盖身份的幌子,所以今后,你就不要再做得那样有滋有味了!”
江南君给了他个白眼,不屑道:“或许你说的是事实,我江南世家的祖上,确实是神帝身边的神护法。不过我可没想过要换差使,如果你想让我换,还得掂量掂量,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说服我。”
怪眼的眼光变得有点失望,悻然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条汉子。这么说来,你就不管你妹妹了?”
这句不阴不阳的话,搅得江南君又开始烦乱,怒道:“你这个怪物……你到底想将我妹妹怎样?”
怪眼道:“哎呀呀,江南君,怎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明白?依旧是老条件:拿水铃儿的命,换你妹妹浣姝的命。水铃儿死,浣姝成神与你相聚。他若最终成神,成神之日就是浣姝的死期。他们俩之间,只有一个能活。”
“什么?水铃儿成神?此话怎讲!”江南君深感震惊。
可怪眼话到关键处,却打住了,好像是要故意吊他胃口,讪笑道:“江南子墨,今晚我和你谈得够多了。这件事,主动权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我由得你爱办不办。如果事情有进展,或者你需要找我,你就回到这里,燃上三堆银色篝火,记住,是银色篝火,怪眼我就会出来见你。”
说罢又是一声尖锐的长啸,声音越传越远,很快,那怪眼已消失不见。周遭剩下的,依然是坟山上无尽的阴冷。
江南君步履沉重地离开运河北坡往回走。
他觉得自己的魂魄,此时已飘离身体,跟着身边的鬼魂一起,钻进了那些坟包。
他紧捂心口,脚步趔趄,欲哭却无泪。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必须在水铃儿和浣姝之间选一个!竹月,我不会动你的徒弟,铃儿也是我所痛惜的孩子。可是,我到底该如何既保全他,又保全自己的嫡妹呢?”
第十五章 卢田异像
回到稽落山,已两月有余。水铃儿果然如曦穆说的那样,再未闹过事。他每天就一个人安静呆在浮生殿里,苦练指天禅。
斗斗偶尔会过来陪一陪他,但是不知为何,兵龙兵虎现在的操练节奏越来越频密,斗斗能陪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回来大约一个月后,曦穆彤就开始穿过自己设下的结界,亲自走进浮生殿检查他的修炼情况。
二人依旧相对无话。
曦穆彤每次来,都会向他演示各种武学基本功,他心领神会,曦穆彤演示,他就老老实实呆在一边跟学。
她教完便走,从不和他说一个字。时间一长,除了指天禅外,他的武学基本功已越来越扎实,甚至连莲池虚步,也开始走得像模像样。
而曦穆彤永远也不会忘记,水铃儿回来一个月后,她第一次进入浮生殿时见到他的情形。
从他由五岁孩童超速生长为少年,始终是烂衣蔽体、泥血盖面,基本见不到他的真容。
而那一次,他已彻底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了捉衣嫂为他巧手缝制的新衣。
十七岁的他,头戴玉冠,长发披肩,身材修长,玲珑有致。那青春的面庞,一扫小叫花子嬉皮笑脸的邪气,换上的,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悲痛与仇恨,令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无比冷傲。
这样俊美的少年人间罕见,初初一眼,她仿佛又看到了竹月刚从孩童修成少年时的情景。几百年了,过往曾经依然历历在目,可斯人已逝,令她心痛难当。
水铃儿练功之余,时不时都会拿出那块卢田玉,放在手中把玩。
实在情难自己,他就念动江南子墨教的心诀,唤出师傅的画面,泪光闪闪地与那幻影共度一段时间。
灵儿总是舒舒服服趴在窗棂上晒太阳,但每到这时,他都要哼哼唧唧地爬过来,和他一起观看—它的虫虫心灵里,也在不时地怀念着月竹仙呢。
这日练完功,水铃儿读了会儿诗词歌赋,觉得无聊,又伸手将卢田玉掏出来,放在掌心捏来捏去。
忽然,他发现玉身中隐隐显出一团似血的殷红,还没等他看清,这殷红又很快扩散开去,整块卢田玉,竟然眨眼就变成了一块血玉!
不仅如此,它更变得像火一样烫手,他一下拿捏不住,惊叫着手一松,那玉便掉到了地毯上。
灵儿趴在窗棂上睡得正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玉落到地上,他什么都没念,却见一股青烟飘渺而出。青烟构成画面,画面里不是师傅,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那女人貌似中年,看上去雍容华贵、凤仪庄严。她头戴一顶凤冠,身上穿着锦罗玉衣,一身皇族贵胄的气质,显得贵气逼人。
她幽幽然抬起手,挥一挥,好像正召唤着他。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卢田玉里?”水铃儿不防之下,吓得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
女人竟能开口说话,答道:“我是华夏帝的妻子,宣英娘娘。作为神帝的继承人,你该来了,不要让你的神族族人,再留在幻生符里受苦!”
“宣英?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水铃儿努力回忆,想起那晚在坠思谷偶遇万空道长的怨火,当时那怨火念叨的正是这个名字!
正待去问,画面却已匆匆消失,仅瞬间,卢田玉又恢复了原状。
这时灵儿醒了,揉着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怨他把它吵醒了。
“灵儿,刚才你看到什么了吗?”他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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