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凤姑娘,请。”
随着主持者清朗的声音,众人屏息以待,之前五名女子神色各异,纷纷将目光投向最后方。
在之前的比试中,这些人早就遗忘了还有一位选择以“剑”为题的女子在默默等待。直到从流连中清醒,方在回味无穷中等待并不期许的这场才艺展示。
剑,乃是男子所为之物。女子取剑,奈何之用?
罢罢罢,大部分在场的人都已换上了看好戏的心情。且看这场花魁赛的最后,能闹出什么好笑的话题来。
凤女子缓步趋近,慢慢走到舞台之中。周遭哄闹之声络绎不绝,诸多调笑揣测,诸多看好戏的狂浪言辞,全在那面纱下微勾起的唇角中,化为一抹讥讽。
所谓散财处购乐,购乐处洒金。
这样的夜晚正适合这些所谓的富贵子弟享受沉迷,挥霍他们可笑的人生。
女子垂首,主持者从一旁递上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剑柄处挂有流苏,作为装饰之用。
“凤姑娘,请取剑吧。”
久久等不到对方的动作,主持者双眉微微一簇,提醒到。
然而,女子依然沉默,随后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于是,主持怔愣了,其余五位女子怔愣了,所有台下的宾客统统怔愣了。
这是怎么回事?选择以剑为题的女子竟然拒绝取剑?那是不是说她已经主动放弃了这场比试?
“哈哈哈,老子就说这女人怎么玩剑,女人就该乖乖待在床榻之上,等着被男人玩才是。”
“樊将军,就算你说得有礼,也该给姑娘一个面子。轻点儿声,轻点儿声啊。”
“宇兄说得有礼。”
“诶,将军是豪迈之人,话说得直点也不奇怪。”
众人的流言碎语顷刻而起,渐渐的蔓延扩散,一发不可收拾。
“喂,到底比不比,不比撩开面纱,至少给咱们看看到姿色如何,说不定还能凭借容貌换回几分。大家说是不是?”
“哈哈哈,是是是。”
瞬间,站在台上的女子显得格外无助。连站在她身前的主持,都维系不住脸上的笑容,淡淡的露出冷笑。
凤女子依然沉默,面纱下不知是何表情。突然,她缓缓转头,越过众人的目光,视线与人群中另一人对上。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在错开视线之后又连连瞥及几处。
唇角轻挑,看来时候差不多了。
台下,众人之中。
“主上,属下还是不明白为何您今夜要冒险来此。”他们本该今夜离开上京,城外接应之人已经备妥,可主上却一点也不慌不忙,还定要来此看上一回什么花魁赛。以他来看,这里的女子哪里有他们家乡的美,完全就是谬传。
白衣人闲散地回以一笑:“别太拘束了,此番跟着我跋山涉水,也该好好放松下才是。你瞧今晚台上的姑娘都那么美,不来岂不是可惜?家乡女子虽没,可上京的姑娘又是别具风格,另有一番风情啊。”说到此处,其目光瞥向不远处:“更何况,我又岂会白跑一趟?”
他身旁的青衣人也随之一瞥,心中立刻会意。苏括既然在此,莫非那个人也在?心中大喜,“主上,我立刻发暗号命修罗等人来此,不如今夜就将此心头大患去除!”
“啧啧,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回去后自领杖责一百,可有异议?”白衣人脸上依旧淡笑如春风,说出的话却令一旁的青衣人冷汗涔涔。
“是。属下甘愿。”主子向来说一不二,其实刚才的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在这里冒险动人,那是下下之策。以苏括的手段,必然会在此周围布下天罗地网,说不定就是在等对澜风皇帝出手之人的动手之时。他们若动手,是正中对方下怀!
白衣人摆摆手,青衣人立刻噤声不再言语。
场上场下此时已经哄闹得不行。当主持者想要宣布凤女子弃权之时,对方却突然抬手。遮掩在纱裙下的手不似平常女子的洗白无力。看似轻柔,然而轻轻一扶一握,却让主持者瞪大了双眼无法挣脱。
女子眯了眯眼,面纱下的表情是在笑。随后只见她右手翻掌一摊,左手轻轻松开了主持者,右手复又覆掌一拢,五指成爪。
众人不明所以,皆睁着眼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女子。便在此时,旦听一声嗡鸣,一柄长剑破空飞向台上。
“啊!”台上五名女子惊慌失措,吓得花容失色。就连主持者也微微变色,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而那柄破空飞来的长剑,此时正稳稳落在凤女子的手中。
“啊!我的剑呢?我的佩剑!”
刚才那名出言不逊的魁梧男子,被几人称为樊将军的男人,此刻傻傻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剑鞘,呆愣了半天,才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擂台之上。
接着,所有的人皆沉默以对。
隔空取物!这需要多高强的武功,多深厚的内力才能办到!
何况,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从一头,到另一头。
此时,清脆的铃声乍起,彷如天外来音,丝丝扣入心弦。
凤女子轻轻一推,在主持者的惊骇之下,将其推送到台边。回握手中长剑,另一手寸寸抚摸而过。
虽不及她那把灵剑,但比起刚才主持者手中那柄花哨无用的剑,这把带着杀伐气息的剑显然比较合她心意。面纱下唇边的笑容,因此带上几分暖意。
抬眼,眼波流转。身后,铃声之后便起琴音,带着几分沧桑萧瑟,连绵起伏不绝。
凤女子持剑而立的身形开始慢慢移动。起剑,剑尖轻垂却不及地;抬肘,持剑之手稳而有力;压垮,紫纱裙摆下双腿微开;沉腰,身形顿显刚柔并济之姿。
琴音在此忽而一转,不复方才温婉轻扬,沧桑萧瑟。彷如阵阵擂鼓,万马并进之态。
身形都转,持剑之手一挽。挑、刺、提、勾,带出一连串完美绚丽的剑影。
琴音再转,仿如两军对峙,互不相让,僵持之态。
剑势一转,不复刚才快招,反而一挥一落间都带着肃杀却又自持沉稳。
琴音陡变,忽而两军对战,厮杀激烈。
剑招一变,随着琴音带出刚猛之力。
最后,琴音渐轻,回到最初却又不似最初。彷如经历一场浩劫后,带着几分看透炎凉的遗世之感,还有战场之外,那些等候丈夫家人归来的妇人妻女。
回手一收,剑在手中变得柔缓。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不如寻常女子的酥柔嗓音,凤女子的声音正如同她的特别,犹如清泉流水般,带着一份明亮,渗入人心。
☆、剑舞(下)
一曲狂傲萧瑟落,一曲委婉柔缠起。
转身旋转之际,不知是有意无意,那负面的面纱被风撩起,随着曼妙的身姿渐渐飘离。
紫纱薄群,不似寻常女子般白皙如玉的肌肤,四肢上的铜铃声声入人耳、扣人心,随步而吟。纤细光洁的长腿在微微开叉的裙摆下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想。
众人屏息细看,这才发现女子披肩在剑舞之初便被挥落,胸前光景无限,露出大片肌肤与完美的锁骨。
再看那面纱下的脸蛋,算不上美艳无双,却绝对让人聚目凝神。清丽而不失典雅,典雅中参了几分妩媚。唇角那似有似无的浅笑,犹如寒梅吟雪,遗世独立,高傲不可采撷。所谓清风扶沐,出尘不染,莫过于此。
若说之前众人是因那震撼人心的剑舞而震惊到无言以对,那么如今令他们沉默的还有女子此时此刻无与伦比的绝代芳华。
眼波流转间,未沾胭脂的薄唇轻启。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剑舞,有万千变化。如今的她,在演绎另一种它。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铃音轻响,声声、声声。
“墙头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腰身一扭,带起裙摆起伏阵阵。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扰。”
缓慢的剑舞划落又一个弧度,为此划下一个句号。然这并非一个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剑势又一变,行云流水间声音亦不复刚才的温婉。
“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送别送别,女子眉眼间似乎忽然染上轻愁,唱出的辞句颇有切肤之感。
“无情水,都不管,共西风只管送归船。秋晚莼鲈江上,夜深儿女灯前。”
她在替谁送别?又在怀念着谁,为谁送别?
你不知,却有人知,是知亦或只是无心的揣测。
忽然,女子眉宇间升起一股英气,面露坚定,不复刚才离别之感。
“征衫,便好去朝天。玉殿正思贤。想夜半承明,留教视草,却遣筹边。长安故人问我,道愁肠殢酒只依然。目断秋霄落雁,醉来时响空弦。”
最后一字唱罢,只手一推,手中长剑“噌”地一声被送出,稳稳回落那柄空待许久剑鞘。
沉默,无尽的沉默。直到女子缓缓拾起地上的披肩,直到她脚步轻盈回到其她五位女子之列。直到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平静无波的直视着台下。
不知是谁,忽而爆出一声“好”字,接着络绎不绝的赞美声起,满场掌声如雷。
看来无需投票,今日花魁赛的夺冠者昭然若揭。端看其余五位女子苍白的脸色,想必是心中也知晓这个道理。
果不其然,主持者宣布了最终的结果。凤女子当仁不让,成为此次花魁赛的夺魁之人。然而,此等武艺高强、深藏不露的女子,却叫在场所有男子都在心底挣扎不已。
被选上,何其得心意;可若女子刁难,只怕要丢尽脸皮。只因,谁都不知道女子武艺到底高强到何种程度。
“想必曾经是一代女侠,奈何流落风尘。”
“看来是骨子里带着傲气,否则何必靠卖艺为生,不如建寨打劫。过得必然是比现在好太多。”
“哎,她也算是奇女子了。这天下间只怕明日又要传出一则故事来。”
“正是正是。”
台上,其余五名女子已经退下,徒留凤女子一人。
主持请她站在中央,将手中的绸花递给她:“请吧凤姑娘,愿从今往后姑娘能有个好归宿、好依靠。”在他看来,即便武艺再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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