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漂亮,又满是才子风流气息的姻香楼立马变了,像座斗鸡的台子,上面一个个的都炸了毛。
刚憋屈了一次的白老爷吩咐家丁,大咧咧的要把家里的妖族护院都请来,多少个秀才也揍了。
他扯着脖子道:“谁抢?谁抢!你们哪个比我有钱?白花魁可是说了,要银子是用来赈济灾民的,自然是多多益善。我出纹银两千两,谁要是比我多,我……我还能再出!没我多的要是敢抢宝贝,揍了也是白揍!”
“竖子不足与谋!”
“铜臭商人,可鄙!”
“入宝山而不得宝,空手而回,空手而回呐!奈何囊中羞涩…。。。铜臭欺人,可鄙!”
白老爷哈哈大笑,得意卡腰道:“很好,那这首《咏麻雀》就归我白某人了!可喜,可贺!诸位放心,我白某人定当重金礼聘书法大拿,绝不屈就此等好文!”
“恭喜白老爷。”
“虽不愿,也是大喜事,刘某人在此贺喜。”
生员、秀才们碍于礼法,依文采、辈分,一一上前贺喜了,也有那出了名的刚正秀才,想起银子要赈济灾民,再不情愿也要上前凑个热闹。可这时突然有人雅笑道:“底下可是南沙木行的白老爷,贾雨村这厢有礼。”
众人看向高处的大日厅,神色惊惶,特别是敦壮的白老爷,差点吓得跪了下去,“劳烦有礼,劳烦有礼,您老人家可是三甲举人,将来要做进士的大人物,怎能劳烦您来问礼?真个折煞小人了!”
白老爷弯着腰,快走几步,想拐过楼梯上去问安,他见大日厅的黑珍珠细帘从内拨开,赶忙跑回来,低头候着。
黑珍珠细帘两边中分,露出一个面目儒雅的中年男子来。男子约三十岁上下,面白无须、鼻如悬钟,眼眸漆黑宛若星辰,不厚不薄的嘴唇略微弯曲,似是习惯了,总带着笑,流露温文尔雅、翩翩的君子风度来。
身上穿一件青色长袍,是举人的标准服饰,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素白玉佩,长袍外是一件白色大麾,无风自舞,宛如玉树。
“白老爷,雨村对不住。”贾雨村长鞠了一躬,歉道:“那《咏麻雀》作得极好,刚仔细品读,细细思量,不想恍惚间竟是下笔把那好诗词书写了。白老爷,诸位生员、秀才,贾某无心之失,还望恕罪。”
白老爷疼得肝颤,嘴巴瘪瘪着,又不敢多话,忍疼道:“贾三甲客气了,白某不是文人,但知道见了好诗词是个怎样的情况,理解,理解。”
“可这到底是您的,就当贾某代为执笔吧。”贾雨村取出文章,上面三尺才气未消,煞是诱人。
“不敢!”
白老爷吓得差点摔了,后退道:“白某怎敢让三甲举人执笔,是您的就是您的,两千两银子白某照出,权当为灾民尽心,为国家出力。贾三甲,还请您收好文章,莫要吓坏了小老儿。”
众人也连连劝说。
当今大周等级森严,要说生员、秀才也没什么,只是空有文位,做不得官,举人就不同了,哪怕普通的举人,那也是能补了一方父母官的缺,绝对的上层人物,更何况贾雨村名列三甲!
虽然还是布衣,但白老爷身为平民,又是贱职行商之流,哪敢让三甲举人代为执笔?这不是抬举,而是抬举上了天,要狠狠的摔死他!
贾雨村摇摇头,道:“也罢,不劳白老爷花费银两,既然是两千两,贾某掏尽家财,也要把银子出了。”
他取下腰间白玉佩,脱掉白狐大麾,叹道:“可惜贾某身无长物,唯独笔墨纸砚,以及这两件物什还算过得去。笔墨纸砚是文人文房四宝,自是不能动的,这两件是贾某挚友甄士隐临别所赠,价值千两,就暂且变卖抵下,剩余的一千两,贾某自当筹来。”
有人劝道:“既然是挚友所赠,怎么能抵了变卖银子?我等信得过贾三甲,您把宝物收好,手头方便了,再记这两千两不迟。”
贾雨村思索片刻,笑道:“我还真舍不得,如此,贾某谢过诸位。”
他和众人作了别,退回大日厅,黑珍珠织造的细帘洋洋洒洒,把个大日厅遮蔽严实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世事变幻,果然非比寻常。
有人赞叹贾三甲一身坦荡,两千两银子自有兑现之时,也有人以为贾雨村沽名钓誉,所谓道歉,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但不管是夸赞的还是腹诽的,都明白一件事情:
以贾雨村贾三甲之文名,他们谁也动摇不得!
“唉,散了吧,今个知道宝二爷乃是谦谦君子,已然足够,我等不可再以讹传讹,坏了别人文名。”
“没错,这已经警醒我等,大有收获了。”
话虽如此,众人还是觉得可惜,宝玉两首名动篇章,一首打油诗,一首下九流俚语,这简直是说出去都没人信的事情。且不说宝玉先前文名如何,单单两首都是名动,足够成为佳话。
如此匪夷所思、百年难遇之盛事,他们见了就是心满意足,只是可惜了首版原创…。。
想及此处,众人不由心灰意冷,不自觉的,给宝玉传扬文名的心思都淡了。
“散了散了。”众人叹息着、回味着往门口走,可这时跳进来一个小厮,险些跟人撞个满怀。
“咦?怎么都要走?我家宝二爷说了,让我来找人呢。”
茗烟大咧咧的往里走,一路咋咋呼呼,引得众人拐个弯儿,原路跟他回去。
第三十三章 难求甚解
白南烟把曲子书写出来,字体娟秀,温和圆润,她把三尺两寸的才气灵泉压制了,就着烛火,越看越喜欢。
宁月儿凑趣道:“小姐,您可不光人长得漂亮,这字都越看越觉得妩媚了,只是干嘛把才气灵泉给压着,放出来吸收掉了不好?”
白南烟娇哼一声,撇嘴悠悠的乐。
【就是不放,平白让那小子得了才气去。】白南烟心里想道:【先是‘君子怀德’,又是‘君子和而不同’,这文名响亮起来,那小子点火的速度要翻个几倍,说不定能赶上明年开春的秀才大考。这是有多大好处!】
她冷哼道:“我可是出了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怎么着也得多瞧上两眼。那小子,哼哼,那小子……也不说送我篇诗词,哪怕是个不正经的、胡乱勾搭的我也认了,还要我花银子买。”
“那样的您也瞧不上眼呀。”
宁月儿正在凑趣,不自觉往曼陀罗紫色的娟纱幕帘外看了一眼,笑道:“小姐您看,这不是来了吗?我就说那贾宝玉人小鬼大,忘不了您这花容月貌呢。来的是他的小厮,就是那个要抢我填房的泼才。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屋子都不是好东西。”
“索性是来了,有好处就得。”
在自个闺房里,白南烟也不顾及‘见钱眼开’的形象,亮堂着眼睛往外瞅。只见茗烟四处走了走,在一处有窗子的地方停下,仰起脖子,扯开嗓子就喊。
“谁是举人?举人老爷呢?我家宝二爷让我来,有话说与你听。”
大日厅的黑珍珠织造的细帘从一旁拨开,贾雨村带着温笑缓步走出,道:“这里就我一个举人,只是我与你家宝二爷素不相识,要带什么话儿给我?”
“自然是好话。”
茗烟跳上窗台,坐在窗棱上,笑嘻嘻的道:“我家宝二爷说,这举人嘛,学多识广,既然来过一次,总不能忘了拜见。他说,一口不成个大胖子,以后定然努力读书,向您这样的举人老爷看齐,将来做了举人,那也能护佑三里方圆的百姓不是?”
说着,茗烟翻个跟斗跳出窗台,远远传来咋咋呼呼的话:“举人大老爷,小的可是把话带到了,我慢走,您不送,哎呦,千万别送!”
噗嗤,曼陀罗紫色的娟纱幕帘后响起一声闷笑,贾雨村对着幕帘后看了一眼,又作了个同辈间的文人礼节,笑呵呵的回大日厅了。
“瞧瞧,举人就是举人,宝二爷这样的谦谦君子都敬他,专门派了小厮问安。”
“嗤,你是生员吗?”
“当然,你看我这灰袍,可是文院发放的。”
“好吧,你好生读书,尽量别出门了,笑死人。”
“你说什么!”
两个生员吵了起来,面红耳赤,捋袖子要打。旁边有白衣秀才伸手挡了,皱眉道:“成何体统?瞧瞧你们这模样,跟三甲举人老爷比起来算个什么?就算跟君子怀德的宝二爷比起来,你们就不脸红?”
“他讥讽我!”
“讥讽你也应该!”白衣秀才皱眉道:“宝二爷派了小厮来,可不是给贾三甲请安的。你听听,护佑三里方圆,这是怪罪贾三甲不去保护百姓,偏生跑到这里顽呢。贾三甲也是风度翩翩,不解释,不生气,回去就是。不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白衣秀才旁边也都是一身制式素袍的秀才文位。
其中有人凝神思索,嘴里不停咕哝道:“一口不成个大胖子……这话听着粗糙,实在是至理名言,在说不能急于求成呢,可是这句话…。。”同样白衣的秀才敲着桌子,努力揣摩:“一口不成个大胖子,这话有点不对。按照语序,应该是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以宝二爷的文采,断然不会犯下此等错误,那么,一口不成,一口,一口不!”
他忽然拍手大笑,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诸君且看。”他在晓翠桃花木桌上摊开纸,先写个‘口’字,再写个‘不’字,随后写下个‘壹’字,笑问道:“尔等看看,这三字加起来,是个什么字?”
“什么字都不是,你这是打什么机锋?”有人皱眉。
这个秀才得意笑了,把‘壹’字划去,随后写了个‘一’,“曾有人言,我等如今所用字体太过复杂,可以简省。那人虽然没有简化所有字体,只是简化了从一到九九个数字,已然引起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