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的后侧,求不得和方思民抖着脸皮,恨不得冲了出去。
这是居高临下俯视三百多个进士,其中还有十几个封号进士,宝哥儿只是个举人,这是要逆天?
方思民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哆嗦道:“好玩啊,我也想过去玩耍一番,可是……不敢。”
“你当我有这个胆子?宝二爷疯了,他竟然一个人也不带?他就不怕被个不要命的宰了?”
“不太可能,这些都是永昌侯的人,永昌侯吩咐过……”
“永昌侯已经死了!”
“人死威犹在,宝哥儿是相信永昌侯的能耐……”
天公作美,在这寒冬腊月,冬风也有点温和。
宝玉坐在堆成高山的卷宗上,捏起一块御膳房送来的点心,放嘴里嚼了一下就咽进肚子。
他看了看先前拔剑的那人,嘀咕了声‘吏部侍郎百里居正’,手指一挑,就挑起一卷卷宗。
看了看,汗,拿错了……
他随便翻了翻这卷纸张,笑道:“户部主监司刘大人,你的侄子在常州做官,治下有豪商家奴打杀了人命,然后……
诛全族?好狠啊,这是……”
“不用说了,这件事本官认下,本官需要钱粮厉兵秣马,家族子弟只要是遇见不良的豪商,一律是抄家灭族,财物都是本官贪了!”
一个四品官员站起来,大笑道:“本官的家族位于西北,西方连着赢鱼西海,北方通着地狼一族,不厉兵秣马,难道让治下百姓遭受妖族屠戮吗?本官认罪,但是,
不认错!
贾宝玉,是杀是剐,由你!”
“杀不得,杀不得呢。”
宝玉笑得特别开心,“三百多个进士,你们知道自己死不了,在这里做戏给谁看呢?本爵爷没看过这些罪状,不过有人看过,告诉本爵爷说,
呵,都差不多……”
闻言,三百多名进士全都起了希望。
他们想开心,想笑,想讥讽宝玉,好悬才能忍住,脸上崩成了板子模样。
宝玉又吃了几块点心,翻看了卷宗,随便说了两句。
他拿起旁边的酒坛,给自己斟酒,小杯小杯的饮着,很悠闲,也很自在。
随后笑道:“别的也不多说,反正都是为国为民,对不对?”
“那是自然!我等知罪,但不认错,是杀是剐,由你!”
“哈哈,正气,大气!大义凛然啊!”
宝玉拍着大腿乐了起来,不小心打翻了酒坛,烈酒哗啦啦的流了下去,好像山上荡下的清泉。
他突然往前俯身,眼睛眯起,仿佛一只猎食的黑虎,要扑倒、撕咬身下的三百人……
“那么你们告诉本爵,本爵开设书馆,是不是为国为民?
你们阻拦此事,又是意欲何为?”
……
………………
所有人全部愣住,随后就是眼神飘忽。
他们今个被人拿捏了罪证,还喊着为国为民,喊着认罪不认错,可是……
这个怎么解释?
他们拿什么解释?
书馆之事,绝对是提升国力的最佳途径,他们阻拦,甚至不惜以死劝谏天子,在朝堂上拿出很多莫须有的理由。
可是今天,他们能用那些莫须有的理由搪塞吗?
他们,可有那样的脸皮?
他们的罪证,都在宝玉的身子底下压着呢……
“贾宝玉,书馆之事,是我等的私心作祟,和这个,不能比较。”
“没错,你得到的这些罪证,我等认罪,但不认错……这里的事情,我等没有私心!”
“贾宝玉,要杀要剐随你就是,别说些有的没的!”
事有轻重缓急,书馆的事情他们应该管不了了,要是被贬出朝堂,他们哪还有说话的权利?
如今要争取的,就是不要贬官太多。
起码,别被贬出了朝堂……
宝玉知道这些人的心思,抱起还剩一半烈酒的酒坛,大口饮酒。
酒水顺着他的黑狐大氅滑落,顿时满满的都是酒香。
他一摔酒坛,大笑道:“既然如此,本爵就不客气了!君子争锋如火,本爵才是为国为民,要推广书馆!”
言语中,宝玉的周身自起威煞,君子争锋如火的道理,澎湃成实质性的冲天大火……
然后……
呼的一声……
卷宗刚才沾了烈酒,顿时火势大涨。
如今的宝玉就站在火焰之中,车马、卷宗全部腾起烈焰……
“呃,烧了?”
宝玉抿了抿嘴巴。
“嗯,烧,烧了……”
三百多个法道官员瞠目结舌。
宝玉在烈火中站着,区区的火焰连黑狐大氅都奈何不得。
他咂叭了几下嘴,摊手道:“既然烧了,证据就没了,本爵爷,痛心疾首啊!”
他捶胸痛足的往大门走,边走边道:“这次是本爵爷白痴了,希望推行书馆的事情不要白痴就好。本爵爷……”
他猛然转身,双眼八颗文胆璀璨盖过星辰,嘴角锋锐勾起,“本侯要推行书馆,万卷藏书进入京都大馆,同时,
各州、各城皆要兴建书馆,一应书籍,号召天下人捐赠!
尔等为国为民?
笑话!真个有脸皮的,就和本侯比上一比……
本侯捐赠古籍万卷,你们能有百分之一,本爵登门谢罪!”
噼里啪啦!
三百多个法道官员,只感觉自己的老脸羞煞,仿佛被人用铁板子呼了几百回。
他们盯着火焰,盯着宝玉,觉得眼睛又疼又涩。
放过了?
贾宝玉就这样,把他们轻飘飘的放过了?
贾宝玉抛掉个人恩怨,只为了……推行书馆?
……
日射血珠将滴地,
风翻火焰……
欲烧人!
这把火,烧心呐……
第四百零七章 龙子龙孙
三百多个法道官员好像风里的老木,呆滞痴傻,熊熊的火焰映红了他们的脸颊,倒也能遮挡几分羞意。
总之,他们的脸堂子火辣辣的,应该,不,是一定……一定是被烈火燎红的!
宝玉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进院门,求不得往外瞅上一瞅,立马关门
那么多的法道进士在,他这个草莽举人,真个吓得够呛。
方思民则是躲在一边,把自己铮亮的脑袋藏严实了,鬼知道秃驴的身份,会不会把这些法道官员给刺激了?
他挨着大门,帮着关闭门扉,随后看宝玉,满脸的欣赏、倾羡道:“宝玉兄,攻心为上,果然是好手段!”
“确实犀利,朝堂上的官员最少也有几十年的文人老脸皮,宝二爷以后要做什么,只要他们挑不出大刺就不敢反对了……
与其把他们贬官换了新的法道进士上来,还不如让他们接着干。”
求不得的眼睛闪烁一行行的文字,他觉得这手段不错,用在绿林草莽上也行。
他认了自己不如宝玉,最近都在学着呢,偷学又不用拜师……
宝玉看看方思民,再看看求不得,一撇嘴,“回去。”
他们从后门离开,往大观园里返回,后面跟着任帘遗留给宝玉的班底,如果只看表面的话,一路上非常平静……
宝玉的心里就不太平静了,倒也没别的事情,就是很不爽水勿语,连着想起水溶都恨得咬牙。
官员罪证的事情就是个大坑,是永昌侯任帘想坑水英光的,结果甩给他……
【都是水勿语这家伙逼的,不愧是贤王,盘算深呐。】
宝玉本以为贤王水勿语是个豪杰,既然不是对手了,交个朋友也不错。可惜人家水勿语太看得起他,非得坑他一回
这个贤王,是怕他权倾朝野,架空了水溶呢……
“值得吗?值得吗?”
宝玉嘀咕了一声,眼前已经到了大观园。
他让金钗彩衣娘去安排任帘留下的人手,和方思民、求不得道别后,自个往香溢楼那边去……
从大门去香溢楼,中间路过贾元春的红梅阁,宝玉没见着贾元春,不过见到了水溶,也不觉得怎么意外。
他懒得搭理水溶,直接过去……
“宝哥儿,听说你烧了所有的罪状?”
水溶连忙追上来,凑趣笑道:“烧得好,这样最好了。”
“原来你也清楚啊,就不知道帮我怼水勿语一次?”
宝玉才不给水溶留脸面,马上就是天子的人物了,面对水勿语,还是软得像虾。
水勿语逼他娶罗长缨,那是看得起他,他有点郁闷,但不生气。可是让他处理这三百多个法道官员,其中的想法,就有点往死里防着他了……
他咬牙道:“要是我处理了这三百多个法道官员,他们的门生故旧有多少?以后定下治国策论,下面却倒行逆施,我妥妥的要成为佞臣。水勿语的天子不庸,贤王不叛,难道就不能玩一出清君侧,靖国难的把戏?
溶哥儿,你太软了!”
“大哥是防着你……说句良心话,你还不是进士呢就玩起来朝堂了,以后进了朝堂做官,谁能挡住你的能耐?
大哥怕你把大周换了皇族,他又和你不熟。”
“净捡老实话讲。”
宝玉啐了一口,又笑了。
水溶还有一个月就要举行登基大典,能和他说出这样的话,那可是亲近狠了。
水英光和任帘也是这样的,他也和任帘对待水英光一样,可以指着水溶的鼻子骂……
【嗯,多揍几顿也行,就是……不太想做佞臣。】
宝玉摸了摸下巴,想着怎么坑水溶一次,那边安排了王善保准备酒菜,晌午都过了,他还没吃过饭食……
香溢楼内,一条成年男子大腿粗的蟒蛇软趴趴的蜷在角落,如果有文人看见了,肯定会吓个一跳,有能耐的会兴高采烈,能耐差点的,转身就要逃走。
这蛇通体有点银光,光芒下却是半透明的,经络、骨骼都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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