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竹还在文山里,但是时辰香,已然烧到了底部,眼看就要熄灭掉。
王举人摆手笑道:“小事而已,只要他能够坚持,我们会点燃更多的时辰香。”
“多谢前辈厚爱,但是,不必了。”
突然有一声轻笑,笑声中满是自信的优雅。
林修竹睁开眼睛,抬起头,头顶蓦然荡起一座雄伟的高山。
文山点燃,
开山,
五十丈!
一朝成就秀才文位,林修竹仿佛从个金陵的神童,变成了妖孽般天才的少年,委实成长了几分。眉眼间多了许多自信,眼底一片傲气和淡然,虽然矛盾,但是隐约的,好像有了某人的七成神韵。
王举人好像看见了贾雨村当面,胡须翘起来,乐得大笑几声,道:“好个林修竹,这风范,这气度……
不愧是贾三甲的得意弟子!”
林修竹谢过王举人的赞誉,却是四处张望起来,疑惑道:“宝二爷呢?”
王举人的脸色一僵,赧然说不出话。
这种态度,着实让林修竹惊讶了一次,刚想询问,就见贡院夫子丢了块牌子来,上面写着:
首榜,第二。
第二?
林修竹微薄的嘴唇用力抿着,拳头忍不住撰紧了。
第二,
听着已经很好,
但是,他林修竹,向来只做第一!
而且秀才大考没有三甲、三元之说,只有一个首榜首席,第二和第十,真的没有太多区别。
“我是第二,那,
谁是第一?”
林修竹不敢承认自己的猜测。
贾环也叫了起来,道:“我开山三十丈,师兄开山五十丈,难不成还有比我们高的不成?
诸位前辈,我们点山的时间是久了点,但是跟十丈山比起来,我们得攀登多少距离?求前辈明察秋毫!”
林修竹看向王举人,知道王举人是法道中人,最是直言不过。
王举人的手指连敲几案,发出急促的哒哒哒的声响,良久,仰天叹道:“莫问,也不需要问,贾宝玉十个呼吸就点燃了文山,不管是开山十丈、三十丈,还是五十丈、一百丈
你们能比吗?
你们拿什么比?”
另一个法道举人同样叹道:“王兄刚才已经提了意见,但是身为文人,一身风骨,怎么能坚持怀有私心的建议?
贾宝玉,确实是这届秀才大考的首榜首席!”
林修竹如遭雷击,贾环目瞪口呆。
特别是林修竹,经过了攀登文山的痛苦,已经明白了贾雨村不让他过早汇聚文火的用意。
林修竹在古籍中看过时辰香的介绍,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完全,不可能从十倍的痛苦中坚持下去。
“贾宝玉十个呼吸……”
“那就是说……”
对了,没错了,一定是这样!
贾宝玉早在秀才大考之前,已经不止一次的攀登过文山,不止一次的承受过十倍以上的痛苦。
所以才能飞快登上文山,因为……
人家不把这十分之一的痛苦当回事。
想到这里,林修竹眼神闪烁,不自觉的问道:“那,他开的多少丈的文山?”
话音出口,林修竹的一双眼睛,就死死的盯在了王举人的脸上,观察最细微的表情。
文山多少丈,这是属于个人的私密,愿意说的不少,想要隐瞒的也不少,但不管是人家自己愿不愿意说,身为考官的举人,都没资格代替暴露出去。
林修竹要观察王举人的表情,从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秘密。
王举人是法道举人,应该很乐意爆出消息,可是,不管他怎么观察,都发现
不只是王举人,还是别的举人,或者是贡院夫子,脸色都古井无波。
这种表情,完全不可能让他看透。
第七十六章 修竹颤心
满堂寂静。
打破这寂静的,却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宝玉从殿堂甬道走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行礼道:“原来我是这届大考的首榜首席,真是意外,只是,
刚才怎么不说与我听?”
贡院夫子平静的脸上一片通红,头疼的摸了摸额头,险些把一簇白发拽下来。
宝玉从怀里摸出个牌子,是出去时贡院夫子丢给他的,上面只写了首榜两字,却是没有名次。
林修竹看看自己的‘首榜,第二’,再看看宝玉手里没有名次的牌子,低头思量起来。
贡院夫子苦笑道:“别猜测了,是老朽存了私心。”
八位举人互相对视一眼,恍然明白了过来,却不说破。
宝玉、林修竹和贾环想问,就被贡院夫子扬起袖子丢出了殿堂,在外面的黑油栅栏那,
面面相觑,
对视无语。
殿堂内,贡院夫子恨声道:“尔等不管是王道儒家,还是法道儒家,都是咱们青庐山文院出去的,要向着自个儿。宝玉开了百丈文山的事没关系,谁也不能说,但他是首榜第一的事情,也不许说出去!”
八位举人苦笑点头这种事情,是说不能说,那就不用说的吗?
贡院夫子的心思他们清楚,无外乎,是想贾宝玉,进入青庐山文院。
大周有一百零八座文院,每座文院坐拥十座城池到三十座城池不等的范围。青庐山文院拥有一十七座城池,在一百零八座文院中属于中游,而贾宝玉开了百丈文山,又十个呼吸点燃了文山,稳稳是那青埂峰文院都抢着要的。
青埂峰文院,可是坐拥三十座大城池,同时还有个可怕的荣誉院长,是那青埂峰的白狐。青埂峰白狐,那可是凭一己之力,就能与整个大周并驾齐驱的可怕存在啊。
要是事情传出去
抢得过吗?
或者说,贾宝玉会选择哪个?
不言而喻……。
金陵城东门外,有专供城池间书信传递的驿站。贾环得了首榜第三,连忙去驿站传递消息去了。
写了三封信函,一封给赵姨娘,一封给当家的老爷贾政,也是他的亲爹,这最后一封,想了许久,还是递了出去。
林修竹看见贾环有点愣神,让贾环出去散散心,自己往金陵城府衙走。
“修竹神童,如今是秀才了,恭喜恭喜。”
“不知道是首榜第几啊,呸呸呸,瞧我这张破嘴,一定是首榜首席,不用问!”
“看啊,是青天大老爷的弟子,是修竹神童。素白的秀才袍子啊,真是好看,老婆子早想看青天大老爷的弟子穿上秀才袍了。”
“这不是没穿吗,在手里拿着呢。”
“拿着也好看,青天大老爷的弟子,一定是首榜首席!”
有打招呼的生员秀才,也有平民百姓对他投来敬仰的眼神。
林修竹只觉得五味陈杂,分不清是何等滋味,走到府衙,从两个坐卧大石虎中间走过去,连衙役们的请安都没听见。
穿过府衙大堂,后面有两侧夹道,林修竹从夹道进了后堂,脸色阴阴的,看见了恩师贾雨村,这才扯出一点笑容行礼。
“败了?”
贾雨村还在练字。
林修竹低声道:“禀告恩师,修竹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意料之中。”
贾雨村放下毛笔,拿了镇纸压住十扣纸,也压住了高达七尺的才气灵泉,笑道:“从今个早上,我就觉得你会失败,而且会败得很惨。”
林修竹蓦然抬头,往日清秀、有点细的眼眶瞪大,瞳孔里全是火光。
贾雨村递给林修竹一杯茶,让他压压火气,摇头道:“我说过的,让你明年再考……我知道你不服气,也生气贾宝玉在前些日子挫败了我,但是胜败与否,并不是要屡败屡战的理由。
本想着贾宝玉的身子骨差,马术行车以及弓术上要差很多,你有压过他的能力,也就没逼着你明年再考。但是从今个早上,突然觉得你一定会败了。”
“求恩师指教。”
“也没什么指教的,就是贾宝玉去参加秀才大考前,还让我吃了个闷亏。”
贾雨村用折扇敲着桌面,笑道:“是刘二狗误我!”
林修竹低下头颅,咬牙道:“求恩师指教!”
“嗬,好大的火气。”
贾雨村拍拍林修竹的肩膀,“冯家灭门的案子,我本想以后时机到了,栽在薛府的脑袋上,没想到贾宝玉刚来,立马让薛府在金陵的老妖围了府衙,把案子给坐实了
就是走水而已。”
“难道不是走水?”
“不是呢,是刘二狗做的。”
林修竹怒然耸身,恨道:“好个刘二狗!那可是二十九条人命!恩师,我去杀了刘二狗,祭奠冯府满门亡灵!”
“已经被为师给杀了。”
闻言,林修竹的怒火稍微退了一点,但是这时候,贾雨村深深看着他,轻声道:“为师是……
杀人灭口,
也是……
栽赃嫁祸。
灭门冯府,是为师给刘二狗的授意。”
此话一出,林修竹如遭雷击。
贾雨村看着自己的弟子,轻笑道:“贾宝玉是个厉害的,参加秀才大考前,还能抽出工夫挫败为师,也就是说,他对秀才大考志在必得,一定有绝对会赢的道理。
修竹,你还太嫩,也太善良,如果能进青庐山文院,就安心的做个好文人吧。不要加入法道儒家,也不要加入王道儒家,好生读书,将来留在青庐山文院做个夫子,也做个清净文人。”
“弟子,弟子……”
“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你不要走为师的路,去做自己。
你太善良了,绝对不是贾宝玉的对手。”
“可是,贾宝玉他……”
“他也很善良是不是?帮了很多灾民是不是?”
林修竹沉思许久,咬牙道:“是!”
“那只是表面!”
贾雨村怅然道:“那贾宝玉,其实跟为师是一样的人。
再告诉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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