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一定竭尽全力,办成此事!”
自文华殿出来后,薛国观就回到内阁自己的房舍之中,一群中书舍人围拢上来,都是他的心腹,见到薛国观点了点头,各人都是喜动颜色。
这边欢声雷动,隔着不远的首辅房舍中杨嗣昌却是连声冷笑,他看向刘宇亮,轻声道:“薛韩城利令智昏了,他这一昏招,多少人切齿痛恨。”
刘宇亮呵呵一笑,抚须笑道:“想来他有几分把握。圣上那里,只要弄到钱,肯定就支持韩城,别人再恨,只要圣心不变,那是不妨的。”
“也得弄到银子再说。”
杨嗣昌神秘一笑,底下的话就不肯再说了。
他和一些人挖了这个天坑叫薛国观跳下去,就是事前有几家勋戚和官绅答应捐助,薛国观才敢在皇帝面前大包大揽。
现在这事已经妥了,底下把火一抽,叫老薛坐腊去吧。
一想到薛国观的脸色,杨嗣昌笑的格外灿烂。
这里头的鬼蜮伎俩,刘宇亮没有直接参与,不过这条狐狸是老的尾巴尖都白了,这会子笑着吹着茶气,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
薛国观到底是下头上来,京官当的时间不长,政治上,太嫩,太嫩了啊。
……
……
京师里大佬们斗法,地方上,胶东登莱一带,也是乱的没王蜂一般了。
这几天功夫,莱州府,胶州,即墨县,胶州城守营,即墨海防营,浮山海防营,登州府的兵备道衙门和巡抚衙门,都司衙门,总镇衙门,各级之间的笔墨官司多的就不必提了,到处都是在声讨张守仁,到处都是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
暗杀两个举人,事情做的这么明显,这就是往文官大佬们的脸上抽了一耳光,反手又继续抽了一耳光!
啪,啪,啪啪啪!
所有文官都是感觉脸上无光,莱州府的知府气的连摔了十几个杯子,连最珍爱的南宋汝窑的雨过天青都不曾幸免,被摔在地上给砸了个粉碎。
两个举人的家属也是哭闹不休,当然了,浮山地界他们是不敢去了,本来就是破门出来,搬家的时候全堡上下没有一个帮手的,就算亲戚间也是如此,还是两个死鬼举人从胶州城雇的脚夫来搬家,整个浮山所地界,就没有人搭理他们。
现在人死了,苦主们天天到胶州州衙去闹,陈兵备已经举家往登州去,秦知州讨主意的人也是没有了,气的也是无可奈何,只是他和张守仁关系太深,利益牵扯大,所以还只好在其中拉圆场,说和好话,自己赔累了几十两银子请和尚道士来做法事,买棺材,闹的沸反盈天,好不容易才叫这两家不要在自己的地方闹腾下去。
私下里,他也是和林师爷抱怨,当初怎么看不出来,张守仁是这么一个狠辣的人物。
倒是林师爷仍然十分冷静,在他看来,这也是迟早的事。
张守仁是游击实职,挂胶州守备,一般来说,明朝的守备和文官一样都是流动的武官来当,本地世袭的武职官是不能做守备的。
世袭武职官,有家世有私兵,再有财力,给一顶守备官帽,知州也得被武职官压制,地方上的事就当不得家了。张守仁若是强势的话,胶州一带,早就说一不二了。结果此人一直对大家客气,这导致魏举人一伙以为张守仁懦弱可欺,这样欺上门去,人家只杀两人不祸及满门,已经算是张守仁为人温和的鲜明例证了。
这么一说,秦知州才惶然大悟,自己这一向来,似乎也是太不把张守仁看在眼里了?人家可是有人有兵有财力,游击将军兼胶州守备,这个招牌,可是比自己一个光杆知州响亮的多,手中的实力,也是强悍的多了。
一想通后,便是道:“以后对张国华,要加倍的客气了。”
“东翁也不必太紧张,”林师爷笑道:“国华这人是有分寸的,做事向来给人留一线,何况东翁对他也算有赏识之恩,他再怎么,也不会对东翁无礼。只是胶州城事,我们慢慢叫他也参与进来……自己主动,总比被人强行进来要好的多。”
“唔,有理,有理!”
秦知州长叹口气,摇头道:“老夫还有两年任期,满期之后,这胶州是待不住了……”
第二百零七章 立营(1)
第二百零七章立营
州衙里商议事情,还算从容,隔着不远的魏举人府邸之中,就是另外一番景像。
魏家的亲朋好友,门生故旧在胶州就很不少,听闻消息,都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两个死者的同窗好友,举人同年,还有几个拿的上台面的家属也是都在这魏府之中。
人太多,别的地方安排不下,只能是把平时不用的大堂正室给打了开来,搬了几十张椅子进来,大家或坐或站,都是一脸的阴郁之色。
“姓张的欺人太甚了。”
“有兵就敢如此目无王法?”
“我大明向来以文制武,他怎么敢!”
“告他!”
“莱州府管不了,兵备道呢?巡抚衙门?登莱巡抚不管,我们去济南找山东巡抚。”
“巡持怕是不行,刘军门已经说了,此事没有明证,岂能擅疑国家节将?山东巡抚一定推托,这种事,谁会揽上身?”
“只能是到兵部打这个官司,咱们在兵部不是有人?职方司的方主事,原本就答应对付这姓张的,有这么一件恶事,一定先罢他的官。”
“对了,叫锦衣卫下来拿人!”
大厅之中,吵的如集市一般,魏举人的脸,也是阴晴不定,阴色阴沉的能挤下水来。
等众人吵吵的差不多了,他才站起身来,用力以掌击桌,愤然道:“这一次的事,我们要装傻充楞的装过去,以后大家脸面何在?我等都是胶州的大世家,以前是没把这小子瞧在眼里,现在把他当个人,他却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不配为人。我看,大家分头行动,先在胶州和莱州把风声吹来,我等誓和这张某人周旋到底!”
“叫莱州府再下传单。”
“济南那边也要活动一下。”
“丘总镇和此人不对付,我看也能去想想办法。”
“秦游击要多派人手到胶州来,此时我等的安危要紧。”
魏举人也是众人的主心骨,胶州世家,他家有粮行米铺布行丝行,还有过万亩良田,门生故吏满胶东,京师和各地都有关系,如果他家出全力和张守仁周旋,大家还是看好魏家的多。
别的不说,一旦发动起来,整个山东和登莱官场,十成有七成都会和张守仁过不去。
张守仁银子多,魏家也不是没钱,几代的交情加上银子,张守仁的钱人家就不会要了。
为一个要被斗跨的武夫得罪魏家,不值。
魏举人此时也是当众放话,恶狠狠的道:“替我放出话去,胶州地界,有我魏家就没姓张的这小子,谁帮他,就是与我魏家过不去!”
……
……
“军门大人怎么说?”
张守仁的节堂之中,此时也是济济一堂。
所有人都是自发赶了过来,所有当初的小旗官们,最早的一批老队员们,现在不是队官就是贴队,哨官,最不济也是个副哨官,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眼巴巴的看着张守仁。
事情一出,风波大恶,整个浮山营都是感觉受到了影响。
第二百零七章 立营(2)
以前大家出营时,虽然在物价和很多事上与百姓争利,地方上有些怨言,但浮山营不扰民,杀响马杀海盗,走在哪里,百姓还是交口称赞的多。
这件事一出,有怨气的人似乎是找到了发泄渠道,不少人都是对浮山营指指点点的,将士们出外,经常会遭遇白眼。
这些都是小事,大多数百姓是事不关已,得了浮山好处的,一样是站在浮山营这边。
现在大家关注的,只是“上头”,也就是刘景曜到底是什么态度。
“说是叫我小心,他有空到浮山来,亲自监刑打我军棍。”
张守仁神态轻松,抖了抖刘景曜的信纸,对众人笑道:“军门大人好歹是收了我当门生,这一点小事他不担着,又能如何?”
此事是在事前没有和刘景曜沟通过,刘景曜当然是破口痛骂,把张守仁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然,担是担住了,但刘景曜严重警告不能有下次,同时,也是提醒张守仁,他的基业就是胶州一带,现在弄的声名狼藉,士绅们全部和他过不去,这个麻烦不解决,对他的事业上升,会有很大的麻烦。
对此张守仁当然是有预案,事情发展的轨迹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剩下来的,就是具体的操作了。
他看向众人,神态轻松的道:“早点回去歇息,明天咱们正式竖旗立营!”
“是,大人!”
所有人暴喊起来,胸腔里的气息都似乎一起叫了出来,每个人都是竭尽全力,恨不得把屋顶掀翻才能痛快。
这段日子,正事没做多少,全陷在和胶州士绅和胶莱一带官吏的斗争中了。
这是一个团体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经之路,众人都是明白,他们是百来人的私盐贩子时,不会有人注意,现在这样,只是树大招风了。
但无论如何,大伙儿是够憋气的了。
在众人离开之后,房间的灯烛多办被内卫队的内勤人员熄灭了,只留下一盏孤灯,张守仁坐在灯下,眼看着众人纷纷离开,却是不为人知的喟然一叹。
无论如何,用暗杀这种手段,并不是他军人性格所欣赏和能认同的……但身为一个团体的主心骨,一切决断,并不能完全从自己的想法出发,而是要屈从于现实。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的呢。
不知不觉间,似乎是自己也有了转变,但这种转变他希望是缓慢的,渐进的,不要太肮脏太功利了,人,还是要有一点理想的火苗在心间的。
……
……
黎明时分,在悠长的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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