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发出这样绝望的叫喊,一个青年想冒着生命危险去关城门,但一个鞑兵控骑一踢,正踢到那个青年的胳膊,他痛的“啊”的一声,就蹲下不敢再动了。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众人知道鞑兵中有不少汉人,都是当初的辽东明军或是东江镇各部的降兵,此时有几个人挥刀向前,盔甲十分明亮,所以众人虽然鄙视他们当汉奸,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
城门的人群虽然密集,人也很多,但没有正经官兵,被几十骑突入城中,看到人家衣甲鲜亮,又拖着辫子,心里已经怯了,耳朵边又是一直的降者免死的话语,终于有一个人承受不住,嚎啕大哭之时,把手中的叉耙丢掉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赚城(3)
有一个榜样,就有十个一百个一千个。
有人带了头,其余众人都是含着泪,或是神色木然,没有表情的丢了手中的“兵器”,或是叉耙,或是棍子,或是装了一个锈铁头的铁矛,等这些兵器丢了一地后,所有数百人都是在原地跪了下去。
在跪下的同时,所有人又是惭愧,又是心慌,不少人在心里想:“要是不能活命就太冤枉了,不过也只能如此……唉,只是对不起阁部老大人。”
清军攻一城屠一城,不过对主动投降的城池较为宽大,历次入关,被俘虏回辽东的汉人,多半都是投降城池的居民,所以这些人投降之后,心中虽然慌乱,但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一旦投降,心气一丢,所有人连抬头也不敢,就感觉包了蹄铁的马蹄一直在耳朵边嗒嗒响个不停,看到这队鞑兵把长枪和铁戟,还有长斧马槊等长兵器挟在右臂,时不时的在众人脸旁边比划,这些人又觉得害怕,又感觉庆幸,人家的兵器如此精良,看样子武艺也非比等闲,而铠甲也十分沉重厚实,真的打起来,这一边虽然人多,但也必定不是对手。
有两个鞑兵似乎很不高兴,跳下马来,一手拎起一个百姓来,用闪着寒光的精铁镰刀在人喉咙前比划,同时不停的用听不懂的话在喝骂,但是被拎起来的人只是浑身发抖,闭着眼睛流泪,却是没有一点抵抗的打算。
“唉!”
孙承宗在城头把下头的情形看的十分真切分明,顿时是两行老泪流了下来,滚的满脸都是泪珠。
在他四周的孙家子弟都是呆若木鸡,看着几十个全副武装,骑在战马上的敌兵,虽然有不少人弓箭在手,却是无人去射上一下。
“城头的人听了,不到二里就有大兵将至,数万之众攻不下这个小城?全部把兵器丢了,跪下等候发落。”
在城下,几个汉兵向城头叫喊着,不知道是谁带头,城头上也是忽呼啦跪下一片。
众人都是楞了,傻了,呆了。
刚刚还是信心满满,打算和孙阁部死守高阳城,结果冲进几十个鞑子兵来,所有人都怕了,连一个敢做仗马之鸣的人,都是没有。
这南城门处,真的是万马齐喑,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战马的喷鼻声,别的声音是一点也听不到。
城中隐约传来儿童和妇人的哭泣声,大约是城池已经失陷的消息,传到城中去了。
“阁部大人,现在别的城门还未必知道消息,我们自城上直奔北门,自北门出城奔保定,保定有总督和巡抚的督标和抚标,确保无虞,请阁部大人随我走吧。”
一见眼前情形,确定城不可守,郑万应眼中含泪,但也并不慌乱,而是第一时间请求孙承宗同他一起离开。
但孙承宗却是缓缓摇头,这个须发如银的老人,神色是无比的坚决。
“老夫誓于高阳同存亡,城池如此丢失,此天乎?若大明失运,老夫为帝师,辅臣,岂能苟活于世耶?你可带愿离开者离去,老夫髦矣,今止愿死于城上,别无他愿!”
第二百六十九章 警告(1)
第二百六十九章警告
孙承宗的话,并没有避讳,也没有刻意放高嗓门。
但这样的慷慨陈词,十分激昂,又在这样万籁俱寂之时,所以传开很远,在场的人,几乎全是听到了。
听到这样的话,刚刚下意识偷生怕死,第一时间投降的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都是决定死守高阳,怎么就一下子变的贪生怕死,一下子就在长枪大戟下变成了懦夫?明明可以死战,却是降的这么快捷,这城池用了孙家不少金银和心血,重修加固,就这么十分窝囊的丢了,现在听了孙承宗的话,所有人都感觉十分的惭愧,但降已经降了,也是没有办法。除了少数人蠢蠢欲动之外,多半人只是在眼中流下泪来。
“阁部!”
郑万应十分震动,左右看看,孙家的人却是丝毫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包括几个年幼的少年在内,都是一副从容之极的模样。
看来孙家的人已经准备停当,孙承宗殉国一死,他们也会相随的。
“哈哈,孙阁老莫要寻短见,若是真的有什么意外,我家大人会活剥了我的皮的。”
这时候,却突然有一个十分快活的声音响了起来,刚刚还叽里咕噜说着鞑子话的一个粗实汉子,掀开头盔,对着城头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把固定在头盔后的一缕辫子取了下来,用十分轻蔑的神情,远远抛开。
“阁老的话,俺听了十分感动,我们小小恶作剧,只是为了叫阁老知道,高阳城没有战兵,势不可守,我们三十几人,突如其来就能抢了城,要是人家来几百精兵又如何?几千精兵又如何?最多守一两天,不超三天,一定陷落,阁老是海内人望,这么死在这城里,有何意义?说是激扬民心士气,难道阁老留有用之身,将来于大军阵中擂鼓助战,不比在此城中自尽要好的多么?”
开始的时候,这人说话还有点嗑嗑巴巴,显然这一套话是紧急思索,没有梳理,所以说的不顺畅。
但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是声色俱厉,十分激昂。
一个武夫,居然当着满城民壮的面训斥一个海内人望的阁老,孙家的人当然十分愤怒,有个叫孙之洁的青年满脸怒气,就要走上前去斥责。
不过孙承宗却是霍然动容,十分震动的模样。
他之所以一心求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对明军没有丝毫的信心。
这十几年来,他见过闹饷的兵,见过烧村落抢百姓的兵,见过杀害百姓的兵,见过强奸的兵,就是没见过多少敢和敌人奋战的兵。
武将则是贪污成风,怕死成性。很多武将,风雅若士大夫,在宁远那样的地方都蓄养歌妓和擅长书画的清客相公,一旦有京官前来,就广送程仪,十分客气,指望这些文人替他们扬名吹嘘,同时是广结人脉,以免在京师有人给他们做对。
但一提做战,就是饷不足,械不精,然后大肆宣扬女真人的骑射有多么难敌,一旦野战,就唯有惨败一途。
第二百六十九章 警告(2)
当年在辽东见多了,在家这十几年,历经几次清军入境,明军怯懦不敢战,将领自私保存实力的情形更是见的太多太多了。
这个乌七八糟的世界,老头子是不想再看了,一闭眼就得了,省得见到亡国的时候更加的难过。
但今天居然遇着了这些十分精锐的大明官兵,看他们的骑术和身手都是十分厉害,抢城进来的策略也是十分厉害,而伪装的模样也十分完美,而更叫孙承宗动容的,就是他们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武夫傲气。
这种傲气不是那种杀人不当回事的残忍,也不是愚昧的壮勇,而是那种只有在少数武将身上才瞧的着的勇武和精明加上自信混杂的神色。
这样的角色,居然干这种抢城的危险勾当,而且说出的话也是十分叫孙承宗动容,这么多东西在一起,才能叫一个阅历似海的老人,终于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
“你们做这样的勾当,不怕国法么?”
刚刚发出快活笑声的粗壮汉子又是挤了挤眼,对着城头笑道:“阁部大人,我等未杀伤一人,不知道犯了什么法?”
“就是,这城池还在大明手中,我们只是来劝阻阁老不必带着人送死,不做无谓之举,不知道有什么罪责?”
“阁老,打仗是军人的事,您老运筹帷幄还差不离,这样死守城池的勾当,不是你老应该做的啊。”
这一群军人,真是有熊心豹子胆一样,对孙承宗虽然也是透着尊重,但话语里的桀骜和自信,真是令得在场的孙家人都感觉十分愤怒。
明朝的武人地位十分低下,总兵官在人心里未必比一个秀才高明,这是多年积习,不是一天两天能改的。就算现在武人地位水涨船高,也是一样。
孙承宗对这一群惫懒军人也是没有办法了,而况现在这样的情形,自己的老脸是被人家摔在地上了。
鸡毛鸭血的要守城,要死守的城池,结果人家一个突击,阖城民壮军兵就全跪降了……这种事,就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毫无办法!
还有人被人用腰刀加颈的时候,也不敢反抗,宁愿闭目就死。
这样的事,要是在北方大地上时刻上演着,自己就算慷慨赴死,能有多大用处,也是实在值得怀疑。
“以往的路不成,现在的这个法子也是走不通,天啊天,难道我大明就要这异族给摧折下去么?”
虽然心中还是十分愤怒,孙承宗也是不打算再死了。
他慢慢步下城头,一路下来,只有郑万应还跟着,还有孙家的子侄儿孙们,其余的高阳城的居民们都是垂下首去,没有人敢看这个须发如银的老人。
“高阳城的居民听着,我们身上的衣服铠甲就是剥自鞑兵,是杀了他们的前锋哨探。最迟明早或是明天响午,鞑子兵的主力必定大至。所以我们装成鞑兵来偷城,并无恶意,只是叫大家明白,这般以民壮守城是守不住的。我等是正经军人,战死沙场是本份,汝等只是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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