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傍晚时分,这些官员的家小带着大量的私财,分批离城往北,明显是去德州方向,这个消息,更使市面混乱,人心惶恐之至。
二十二日后的几个白天都比较稳定,官府出具文告,安定人心,表示济南府城高深坚固,此时又是隆冬,沿途有雪,清军的行动不会那么快。
如果真的是从临清方向攻往济南,德州方面是会派回援兵的。
德州和济南相隔并不算远,德州到济南不到三百里,快马疾驰,一天的时间都够通信息了。
有这样的承诺,城中民心稍安,才不至更加混乱。
莱州兵的凶残也是叫城中愤怒之余,更加害怕。那天被杀的几十平民,人头还挂在城墙垛口和各要紧街市的牌坊上头,有这样的警告,虽然人心不服,但没有人再敢出面反抗了。
当然,城中的人也并不知道,德州和济南虽相隔不远,但德州方面有一支清军游骑在,城中一夕数惊,几万明军都挤在城里,根本不敢有所动作,就是山东巡抚等要紧官员,也是没有什么胆气来做什么。
同时,兵部尚书阁老杨嗣昌还是坚持认为,德州才是清军的主要进攻方向,哪怕清军已经有明显的绕道的迹象,杨嗣昌还是认为,这可能是疑兵之计,于是连发堂谕,令德州方向的明军严加戒备,对济南方向的请求援兵的请求,一律置之不理。
等清兵越过会通河,离济南很近的时候,北京才察觉出不对,不过那个时候,杨嗣昌等人已经是手忙脚乱,根本是毫无办法了。
要是有办法,他们也不敢将一个亲王和一个郡王失陷在城中,最少也该派兵把城中的宗室给救出来,实在是反应和应对的速度和手段全部没有,这才坐看城陷,而亲藩失陷。
百姓被屠杀,这些官员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失陷亲藩,这个罪名却是杀头。
稍有办法,或是稍有能力,山东的官员都不会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王朝末世,官员之无能鼠辈的模样,想来也是令人齿冷心寒。
二十七日的傍晚时分,济南的几个城门突然同时拥进了不少逃难的难民,这一次难民过来的方向是打西面而来,很多人众口一词,清军兵锋已至,距离济南已经只有一百多里的路程了!
第三百零四章 商谈(1)
第三百零四章商谈
“叔平,叔平!”
张德齐家的门首显的越发破败了,虽然距离过年已经没有几天了,但破败的大门上没有丝毫重新洗涮和裱糊的痕迹,主人家显然是没有一点收拾的心思,就任由它这么破败下去。
李鑫赶到张家门外的时候,暮色已至,天已经黑下来,但四周的人家没有一家点亮灯笼的……济南是府城,哪怕是平民百姓人家也会在门首上悬一盏灯笼用来照明,添加一点人气,光耀自己家的门楣。
但现在这种乱世,就算此时是年节也是没有人关心,更不可能有人耗费灯油了,所以天色一黑,巷子里头就是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就是什么也瞧不着。
他用力击打着张家门首,砰砰的敲打着,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张德齐沉稳有力的声音传过来:“是年长兄么?”
“是我。”
“好,那请稍候。”
张德齐答了一声之后,院子里就是传来搬抬东西的声响,半响过后,大门才哑然一声打开,接着便是张德齐提着灯笼的身影。
看到李鑫,他十分抱歉的道:“年长兄,恕我失礼了。”
“不妨。”李鑫进门去,看到是张家用一些杂物把门堵住了,他点了点头,赞赏道:“德齐你小心些是不坏的……赶紧把门栓上吧。”
现在这个时候,他巡抚衙门幕僚师爷的身份也不大管用了,城中的义勇兵或是莱州兵都知道清兵可能攻城,而城池多半守不住,既然如此,上官们都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功夫来约束他们?战乱之中,也不知道谁会战死,谁能活下去,在这种时候,士兵们都愿多享一些福,所以格外放纵自己,而且将领也知道此时不是讲军法的时候,于是越发放纵。
这些天来,除了那些在城东杀了不少人外,乱军几乎天天都在抢劫,强奸,杀人。几乎没有地方不遭殃的,济南城中,就是教这一千多兵祸害的不轻,很多被强奸或是抢劫过的人家,要么举家上吊,要么就是哭天抢地,其声惨不可闻,城中的人心惶惶,多半来自于此。
异族的鞑子兵还没有来,但已经是提前感受到了战争是怎么回事,这真是一个残酷的笑话。
张德齐家的这个巷子距离德王府的西牌楼很近,所以住的达官贵人多,护院也多,普通的乱兵不会来这里,也使得张家承惠不少,但就算如此,必要的防范措施是不可免的,否则后悔的必定是自己。
听到李鑫的话,张德齐也是连忙将院门的门栓插好,然后才袖着手,对着李鑫苦笑道:“年长兄,请进屋谈吧。”
“好,进屋再说。”
李鑫此来甚急,但也不急在一时,此时天色黑透了,想做什么也来不及,倒不妨慢慢的谈。
在进屋的时候,他看到张德齐的儿子正蹲在墙角,不知道对着什么东西嘤嘤哭泣,小孩子家,原本是万事不知愁的时候,这般哭法显然是十分伤心,倒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第三百零四章 商谈(2)
“瞎!”看到李鑫的眼光,张德齐颇为无奈的摇头道:“家里死了一只小黄狗,这孩子想不开,就在那里哭个不停。”
“呵呵,孩童就是这样。”
这等小事,原本不足一提,不过李鑫入门之后,看到张家饭桌上的饭菜时,却是一征。
就是几个黑馍馍,中间一盆煮开的野菜,然后碗里是开水,一点儿别的内容也没有看到。这般的吃食,他猛然一惊,握住张德齐的臂膀,惊问道:“叔平,你家境虽然不宽裕,但也应少有积储,怎么过的这般惨淡?”
这样的吃食,人也吃不饱,自然没有粮食喂狗,看来那死掉的狗,就是生生被饿死了。
张德齐神色冷峻,呆了半响后才答道:“我那十来两银子的积储,也就够买几袋杂粮。因为害怕围城,现在也不敢吃的太多,大人和孩子每顿就是吃两个馍,粮食都窖藏起来,以备非常之时。”
这倒是很有经验的想法和做法,以济南的城防设施,只要能有一些将士决心坚守,攻是肯定攻不下来的。
古代城池,强攻是一法,更多的就是围困。
围上你半年一年的,城中绝粮时,不怕你不投降,也不怕攻不下来。
济南现在有大量人口,虽然有不少储粮,但谁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东虏现在进来几个月,很可能再呆半年左右,济南攻不破被围困的话,到时候缺粮就是一个特别严峻的问题了。大规模的战事的围城战中,一城百姓饿死光了的记录,也不是没有。
这种时候,谁准备的越充份,谁就有机会活到最后。
“城中粮商,坐地起价,一天数涨,原本以为够买几石精粮和十几石粗粮,结果我去买的时候,却是只够买几石粗粮的,这些奸商,实在可恶。”
在李鑫过来的时候,张德齐一家显然正在吃饭,因为来了外客,所以都避让到内堂去了。
看着桌上的吃食,李鑫颇觉愤怒,也是有点惭愧。
粮商坐地起价这事他当然知道,有不少粮商甚至背后有一些大官的影子,山东巡抚颜齐祖也插手在其中,想来是赚了不少。
按理清军还在百里开外,围城都没有开始,城中粮储充足是不该涨价的。
但这些该死的商人,什么叫奸商,眼前的济南商人便是明证了。借着人心惶惶之时,大涨粮价,粮价一涨,人心更慌乱,结果大多百姓开始囤积粮食,然后粮食就再涨一轮。
这么恶性循环,粮价自然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涨就涨个不停了。
这件事,他在其中也知之甚深,甚至粮商送银子时,也是不客气的收了自己的一份。不过没想到朋友一家居然被坑害到这种地步……
他用责备的口吻对着张德齐道:“叔平,你固然是崖岸高峻,但嫂夫人和小宝是要吃饭的,你也在府衙,要是稍微和光同尘一些,还怕没有粮食么?”
“那便不是我了。”
对这样的问题,张德齐不打算和朋友争执,他看着李鑫,眸子之中,没有丝毫的妥协之意,只是有些许好奇,他问道:“这个时候,年长兄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风声颇恶,府尊今天愁眉苦脸,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我打听到,苟府尊是把他的几房妾侍和家产,都已经派车送往德州去了。”
“皮若不存,毛将焉附?”
李鑫恶狠狠的道:“他以为济南失陷,他能从鞑兵刀下逃脱性命?就算是躲了一时,失陷城池和失陷封疆两罪,他能逃脱朝廷的严刑峻法?”
现在德王和一个郡王还有不少宗室都在济南城中,所以官员们也是没有敢逃走的,当然,此时更没有人负责任,敢出头叫德王出逃避难。而亲王虽然是亲藩,但没有朝廷允许,擅离封地同样是大罪,所以现在德王府中听说已经天天有哭声,德王一家都是吓的要死,但没有官员出头,亲王也只能留在城中等死。
后来战后算帐时,山东巡抚颜齐祖和倪宠等人,就是因为失地和失陷亲藩,数罪并罚而被崇祯下令处斩。
“此辈向来如此,不足为奇。”张德齐讥讪道:“哪怕明早就是斧钺相加,此辈还是要先捞饱了再说的。”
“不说他们了。”李鑫神色也是有点紧张,对着张德齐道:“东虏兵锋已经迫近了,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现在来看,最多三四天光景,就会被围困,最少在年前年后,济南一定被围,到时候想走,就是嫌迟了。当官的不敢走,也在糊涂着,咱们就不必留在城中,把自己和家小置此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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