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张守仁知道,清兵因为被他堵在城外而逃了天花一劫,还真不知道是做如何表情了。
“下官等知错了。”
被张守仁教训一通,他的这些部下也是面露惭愧之色。到底是质朴的农民兼军户出身,最下等人的身份烙在骨子里头,被人欺凌的日子还没过去多久,张守仁一番话就很轻松的打动了他们。
便是济南府中总社的士绅们,也是面露惭愧之色。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天花(3)
这年头,□□人才全部是儒家的读书人,有好有坏,坏处不说,好处就是最少得把孔孟的仁德之说当一面大旗给扛好了,时日久了,固然俗世污染,但心底里一点底线还是有的,被张守仁这么一说,大家脸上都是讪讪的,实在不好意思。
当下便由一个总社士绅表态道:“城中米粮尚多,有大人在,粮道也未断绝,昨儿晚上青州那边还过来不少货物,大人放心,我等回去后,再多捐米面来便是。”
义勇总社供给的军需物资是商会协理接收和分配,不过这种纯粹的善行商会和军队是不好接手的,张守仁点一点头,道:“各位最好立个善局,立下制度确定人手,粥铺最少要有二百之数,碗中立筷子不倒,体弱者,由人帮着代打,发放到手,有病者,必须立刻医治,不能耽搁。”
这些举措,也是防止天花在城中传播,当下众人便都答应下来。
“已经得病的,需要隔离治疗,不能乱走,衣服物品全部收缴在一处,绝不能任意接触。”
防治传染病,无非就是隔离治疗。
“我们即刻就去办。”
浮山风气,令行禁止,交办事情,绝不拖延,张守仁一下令,在场的浮山部下立刻就都是动作起来。
但,现在做已经颇有些晚了!
初六日过了午时,城中流民就开始慌乱,而普通百姓,又是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不敢随意外出。
比起乱兵,天花的可怕性也并不低一点儿,消息一传开,整个济南成为死城,也并不出奇。
好在总算发现及时,在城中一角辟了地方,军士禁绝内外,浮山军医和城中医生被紧急征调在一起施治,病患物品和衣服一律焚烧,并且隔绝内外没有必要的往来,连吃食都是成车的送进去,如此这般,好歹是把大局给控制了下来。
……
……
“多谢将军,济我活我济南军民。”
这一天在奔波了十几处地方,巡查了过百个新立的粥铺后,张守仁和朱恩赏等人都是累的全身无力,找了一个还开门的酒馆,要了点花生米,猪头肉什么的寻常小菜,打几角酒,就在那榆木所制的小饭桌上,开怀畅饮起来。
虽然接触才几天,不过朱恩赏是宗室中的异类,为人和气,没有宗室的臭架子,也不象普通宗室那样蠢的不可救药,这几天,施药救人,他也出力不少。
要是亲郡王可能还不方便做这些事,但一个镇国将军,也就是山东宗室少了,换在河南,一个府可能就有好几百。
此时他用感激的眼神看一眼张守仁,情谊十分真诚。
自知道疫病流行之后,这个镇国将军也是率着自己家人,奔走出力,居然还能见到这样的宗室子弟,张守仁也是十分感慨。
“朱兄说的哪里话来,此是我职份事耳。”
“将军职份是杀敌,救济生民也是份内事了?”
两人已经是兄弟相称,说话倒也随意,张守仁挠了挠头,摊手道:“大人们不管,俺们来管也有错了?”
“无错,无错,是我大明的官员实在是太叫人失望了。”
想不到朱恩赏平静的脸孔下也有愤青的一面:“要是此役过后,国华你能奉旨留驻济南就好了。现在的官员,贪污弄权可以,但真正能做几件实事的,我苟活三十年未见其一。与你相比,猪狗耳!若你能留在济南,如现在这般掌权,最少我济南数十万军民,受惠多矣。”
第三百五十六章 敌踪(1)
明朝到崇祯年间,早就病入膏肓,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朱恩赏在这里拍桌打板的叫骂官员贪污,但各地的亲藩宗室,哪一家都是鱼肉一方,占据良田和矿山盐场,这一层他倒是见不到,或是见到了也不肯说了。
不过宗室之中,有这么有良知的存在,也算是猪圈里蹦出了头驴。
“兄长莫急,将来总会有海晏河清的一天嘛。”
张守仁不负责任的安慰着,酒倒是没有少喝。这几天是真的把他累坏了,民政上的事千丝万缕,比军政其实还要复杂。
怪不得明朝文官十分骄傲自负,能把大明那些千丝万缕的民政给理顺了,然后还能在倾轧斗争十分激烈的官场里混出头来的,哪一个不是人尖子?
还得有十年以上的寒窗苦读打底,这样混出头的人,睥睨万方,不把武将看在眼里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在总社的士绅们是本地人,疫情威胁之下总要出一点力,加上浮山营带来的营务处班底行政能力也是十分强悍,好歹是把这一件事做了下来。
现在疫情初步得到控制,城中粥厂粮食充足,数目也够,流民排几千人长队在一个粥铺子的情形也是一去不复还了。
对张守仁来说,济南城的这一切经历,也是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在此之前,他可从来没有掌握过一个这么庞大的城市!
胶州不能和济南比,浮山更不能,就算是胶州在他控制之下,莱州也渗进了浮山势力,但毕竟是有朝廷州府正印官在,很多事都是潜规则在起作用。
这一次在济南,却是堂而皇之的理政抚民,更有天花这一场大乱子出来,还好他雷厉风行,渡过了这一场考验。
总体来说,张守仁日后在军政两端的齐头并进,也是和这一次援助济南有极大的干系。
虽然事情很顺,但张守仁心里隐隐还是觉着不对劲,总感觉有事没处理好一样。但仔细一想,商铺已经又重新开业,流民被安抚好了,疫情得到控制,粮食也够……到底是哪儿不对,这一时半会的,倒还真想不出来。
正郁郁之时,门前道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
这里就是济南城的一个寻常小馆,门前一个酒招,上头画着酒菜的模样,大明这会子可没多少识字的人,幌子上纯用文字,老百姓不识字也是白瞎了,所以剪刀铺上画剪刀,酒馆饭庄画菜色,也是叫人一目了然。
“大人,”来的是一个内卫亲兵,肯定是在附近转悠了一大圈,这才找了过来,一进门就是一个军礼,然后喘着气道:“今天骑队回报,风声渐紧,有点不对。”
“都初七了,他们搞什么飞机哪?”
张守仁推开酒桌,猛然站起。
“飞机是什么?”
朱恩赏已经喝的五迷三道,这会子大着舌头,还是有点好奇宝宝的感觉。
适才张守仁和他一通忽悠,把浮山的生态小循环系统和这个宗室将军说了一通,令得朱恩赏十分感兴趣,种种新名词都要问过几遍,了解了之后才能满意。
第三百五十六章 敌踪(2)
“是一种鸟。”
张守仁大步出门,留下了翻着白眼的朱恩赏。
这个宗室,脾气不错,人也不错,难得的就是超然的身份使得他不必对张守仁有嫉妒心,或是提防心,也不必如那些商人或是下属一样,对张守仁有敬畏甚至是巴结的感觉。
虽谈不上是朋友,但也算是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了。
……
……
匆忙回到城头,仍然是那个破败的城门楼子,只是里头收拾的精洁,适于居住,然后就是乱糟糟的军用物品,包括几座调校的十分精准的西洋座钟,试制的怀表,千里境,大型木图等等。
虽然有专门的勤务内卫,负责打扫收拾,不过这些卫士都是二十左右的壮棒小伙子,杀人在行,打架更是特长,但做细致活计,那可就真的是为难了他们了。
“大人!”
一进门,就是有人声若雷鸣的问好,然后是虎虎生风的敬礼的动作。
“朱王礼,才几天功夫,你就又出城了?”
一见来人,张守仁也是瞪眼,忍不住就是责问。
来人就是初四受了伤的朱王礼,才养了两天,这厮就是又带着部下出城去了。
“大人你规定了不准离城超过十里,俺去几步疏散一下筋骨罢了。”
朱王礼先是咧嘴一笑,接着就是面色一变,沉声道:“见到鞑子主力了。”
“来了?”
“来了!”
两人都是互相瞪眼,朱王礼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亲眼见到的,大队步骑,为数在万人左右吧。”
“好家伙,应该虏骑主力了。”
“不好确定,人数是这么多差不离,但不能离近,鞑子把侦骑撒开很远,一见靠近,就立刻过来撵咱们。”
朱王礼十分郁闷的道:“咱们现在就是一群群的兔子,叫人家见了就撵,还偏生没有什么法子,真是气闷死了。”
“别再叫唤了。”张守仁警告他道:“这几天我耳朵都叫你磨出茧子来,你再叫唤,你把你调到炮队当哨官去,和赵启年搭伴放大炮去。”
“好吧,那下官告退了。”
“告退个屁。”张守仁虚踢此人一脚,整个人也是虎虎生威:“传警讯,全城戒备,鞑子大军来犯我济南,全城军民小心齐戒备!”
他就在西门的主城楼上,西门这里是有翁城的,一直到民国尚且存在,后来才被拆除,这里城墙高绝,城下有树木郁郁葱葱,是市民消夏休闲的好地方,一条笔直官道,通往东昌府地界,也是当时人们南下的几条主干道之一,此时张守仁按剑而立,放眼看去,天地间却是一片苍茫,唯有在西南方向,已经明显可以看到大军前行的烟尘了。
虽然他不大明白,为什么清军在犹豫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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