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护甲,当弹丸飞到的时候,一切就显的犀利的多,残酷的多了。
密集队列的弓箭手,正想着射出他们最后的平角箭矢,仰角六,平角四,十轮箭射下来,每个人都是胳膊酸软,等射完之后,他们就可以后退,然后等待披甲兵用长枪大戟破阵。
等敌阵崩溃,就是他们用自己手中的挑刀和镰刀捡便宜的时候到了。
但在此时,猝不及防之下,浮山军用火铳在他们身上打出了一团团的血雾!
几乎是被镰刀割过的麦子一样,在最前几列,清军齐涮涮的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下来!犹如狂风卷地,只是倒伏下来的,不是稻草或麦子,而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在阵后,谭泰痛苦的闭上双眼,他的武勇,他的机警,他的决心,在此时都不过是验证了他在战前的判断,眼前的这支明军,火器犀利到无法想象的地步,而操控和训练更是以前前所未见的精锐,与汉军一战时,他便发觉了这一点,但军中无人肯信,到此时,是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例外(3)
前排打完,便是退到第三排去装弹,咬破纸弹,装发射药,引火药,填实弹丸,用通条压实,每一道动作都是熟极而流,没有丝毫滞碍之处。而与此同时,第二排的火铳手们,也是把枪管对准了已经被打的晕头转向的清军阵列。
“放,放,放!”
每个指挥官都是竭尽全力的吼叫着,指挥着,刚刚还如一块磐石般冷静的军列,已经如滚水般沸腾起来,所有人都是在尽可能的快动作,尽可能的多杀伤敌人!
第二轮火铳,仍然毫无牵强的全部打在目标身上,仍然是团团血雾腾起,血雾之多,恰似在清军前列连接成片,氤氲飘浮,十分的诡异,而身处其中的人,却只有恐惧可言。
头部中指的,脑浆迸裂!
胸部,臂膀,腰腹,腿部,身体无一处不可中弹,而无一处不是被打的凹陷进去,整个身体中上几弹,人就被打的稀烂,几乎不成人形!
和明军那种豆粒大的弹丸不同,浮山弹丸是大出几倍,一枪只射一弹,而不是杀伤力不足的霰弹,一弹过去,只要打中,哪怕就是胳膊上也会造成严重的伤害,这个时代的滑膛枪是穿透力不足,这就造成了人体吸收了全部伤害,而不是叫子弹透体而出带走一部份动能,中弹的人,无不死的十分凄惨,脸和头部中弹的,或是上半身中弹的,更是叫人觉着无边的恐惧。
战士死于沙场之上原本是十分平常的事,哪怕断头也是寻常,但被人用弹丸打的稀垃,身上留下一个个拳头大的洞,浑身的零碎都往外涌时,哪怕是神经最坚强的战士,在此时此刻,也是如堕在阿鼻狱中!
第三排,又是一轮齐射!
三轮打完,第一轮的火铳手们正好装填完毕,于是,再一次的齐射!
车队的火铳手加上步队的火铳手是九百余人,三队齐射,四轮就是一千余发子药打在对面不到六十步的清军阵中!
此时此刻,什么弓箭,什么突击,已经被这些无甲旗丁抛到了九霄云外!
很多人哀嚎着,更多的人退后了!
没有命令,没有允许,就是这么转身退后了!
虽然退后的脚步很慢,迟疑着,犹豫着……毕竟对他们来说,这是很新奇的体验……自皇太极即位,改弦更张,清军实力一天强过一天,征服蒙古后其实已经是大国,只是明朝朝廷君臣上下还在自欺欺人,还当八旗是当年偏安于铁岭边墙之外的蛮夷小族,这种坚持,虽然是矫正了北宋和南宋君臣膝盖软的毛病,但当敌人实力已经足够强大时,这种傲慢和对敌人强
大的视若不见,就是一只如假包换的驼鸟。
但现在的八旗兵将们,在几十年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之后,终于在今天也被打的满地找牙了!此时此刻,他们也是象极了一只驼鸟,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下意识的拒绝眼前的事实,一个他们已经快被打败的事实!
第三百七十七章 死斗(1)
有经验的统帅,在遇到如济南城下八旗兵所遭遇的困难时,都会以理性判断,承认失败,并且立刻退兵,这样还能挽回点什么回去。
事实是明摆着的,清军赖以立威的弓箭攒射是得到一些战果,但杀伤有限,并没有想象中动摇了明军的阵脚。
而浮山火铳手的还击,只能用凌厉来形容。
连续不停的爆击,已经使得弓箭手形将崩溃,而清军弓手也不是纯粹的弓手,虽然他们不是披甲兵,但旗丁也是做战力量,大量的辅助工作要做的同时,也是要承担做战任务的。比如攻城战时,他们要背云梯,挟云梯刀攀城,阵战时,弓箭压制,然后与披甲兵彼此配合,一起杀敌。
甚至也参与骑战,象今日战场,因为浮山营列阵完毕,背倚城墙,骑兵没有飘忽夹击的可能,所以清军主力直接就是步阵而战了,要是在旷野遭遇,可以利用八旗人人善骑能射的特点,左右飘忽,不停的轮射来动摇敌军阵脚,或是以骑兵快速机动,使敌人摸不清楚究竟八旗的突破重点在哪里,这样迷惑住敌军后,再利用机动力和射术扰敌出现的缺口,突击而入,一举破敌。
但今天浮山营阵列完好,而此时几轮火铳过后,弓手跨了下来,三千弓手一跨,清军只余一千多披甲,就算披甲,也是已经有相当的损伤,士气也不是很高。
这样情形下,果断退兵,不失果决,但眼下的战场,第五轮火枪放过,又是成排的清军弓手倒下,退走的人更多,而退兵的号角始终没有响起来。
前敌指挥,自然是经验丰富的谭泰,虽然最近几天他的威望受损,但正红旗的几个够资格的宿将,比如葛达浑,布硕特等人都带着自己的甲喇战兵去和镶红旗配合打援去了,而留在这里的,除了岳托父子,够格领军的,舍谭泰其谁?
而于谭泰来说,威望受损,后方严令也是有针对他的部份,这退兵命令,自是十分难下。
两个贝子,也在阵中,但此时也是慌乱万分,根本没有预案来对付现今这样左右支拙的战场劣势。
八旗在最近的十年间,漫说没有败仗,便是恶仗也没打过几次,全军上下的虚骄之气,在这济南西城门下,一时间尽显无余!
便是岳托,适才他的坚决是多么明快果决,但此时此刻,两眼之中,也就只有茫然二字而已。
眼前这股明军,是他前所未见的坚强,根本就出乎想象之外,如何应对,自然也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想法。
整个战场上,就看到清军弓箭手在不停的倒下,成排的倒下,血流成河,染透了济南城外冬日下的干涸冻土,此情此景,对很多八旗将士来说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噩梦,这个噩梦在当时只有他们才懂得,而在数年之后,却是渐渐成为整个八旗的摆不脱的梦魇。
“吹号,叫弓手退后,所有披甲,快速前冲,杀!”
第三百七十七章 死斗(2)
最先醒过来的还是见识过的谭泰,在他的命令之下,凄厉的号角声急促的响了起来,前方的弓手如梦初醒,如获大赦,轰然一声,已经稀疏的队列,迅速调整向后,没过一会儿,就分开成两翼,大股大股的退向后方。
他们,已经失血太多!
刚刚的炮击他们损失了不到二百人,大炮威势骇人,惊天动地,翻裂冻土,激起烟尘,看起来十分可怖,而带来的死伤却远不及爆豆般的火铳声响!
连退走的时间都算上,三排九百余名火铳手正好齐齐打了六轮,放近了在六十步才开火,也是在敌人弓箭速射减缓时开火,这首先就得是对自己的阵列有无比的自信,得有一股子疯劲才行!
换了别部明军,三百步外怕就是打响一片了,等敌军真的逼近,反而都是哑火了,而浮山这边,三排将士,动作快捷迅速,而又兼稳定,从瞄准到点火击发,一点儿动作走形也是没有,间或有几个慌张的,队官和哨官几声吆喝,排正目跑过来照屁股上几脚,或是喝骂几句,立刻就是把腰板挺的笔直,再也看不到一点紧张的神情!
训练的时候,有时候是过于残酷,甚至是不少队官都向张守仁求情,请放宽一点儿,对部下不要过份的严苛,毕竟拿火铳手来说,在炮火下队列前行,这就有点过于危险和没有必要,而在炮火下每天练几百次装填击发,更是显的有点无理取闹。
最少在这个时代,还真没有什么强烈的炮火如浮山炮队那么变态的存在,这种程度的训练在很多人看来并无必要。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值得。
每一枪都是瞄准了再打,每一枪都很少落空,只是几支火铳打同一个目标是再所难免,意外也总是会发生,但当清军弓手退去的时候,最少在原地留下六百具以上的尸首,并且有相当数量的伤者是被半扶半拖着逃走的。
在这个时代,受了火铳枪伤,除非及时除理消毒,把伤口中的碎屑清除干净,否则的话,如炮击伤处一样,也是必死无疑。
加上火炮所伤,三千人的辅丁弓手加汉军和包衣在内,能脱离战场的已经不足两千,而且有不少带伤的伤号,并且已经是惊弓之鸟。
总之,这些残兵已经是废了。
密密层层的清军披甲兵冲了上来,长枪大戟翻起,犹如一层层的钢铁浪花,寒冬的阳光之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每个人都是身披铁甲,大约是五百余步甲,身穿镶嵌着铁甲叶的棉甲,四百余马甲,棉甲在内,外穿一层牛筋和铁叶所制成的重铁甲。
二百到三百之间的白甲和前锋营的护军,内穿锁甲,外层棉甲,最外层铁甲。
三层铁甲,把这些精强勇悍的悍勇之士包裹的严严实实,虽不及欧洲佬的铁罐头看着那么威猛,但在防护能力上,却是丝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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