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所有人都低下头却,捧起碗来,继续静静的用餐,只有军官们强忍着自己的情绪,用随身的小刀把这些吃食分开,招呼部下:“来,都吃几口,这是京城里爷们的一番心意,咱们断不能浪费了。”
筷子这才伸了出来,挟一筷子,尝上一口。
味道不一等,有的很好,有的平常,不同的铺子自是做出不同的酱鸭来。但每个浮山将士的心间,却是有着相同的滋味。
张守仁每常和他们讲说的军人荣誉,还有“子弟兵”的概念,在这远离浮山的地方,又是很鲜明的浮上了心头。
……
……
雨水落在皇宫的廊檐上与落在民居上时没有丝毫的不同,但雨水顺着檐沟下落,然后沿着排水道不停的排走,虽然半夜落雨,但在宫禁之中,广场上的方砖也就是一层层清浅的水渍,绝不会绵延成片,成为积水。
行走在庞大的宫殿群中,四周是积帘般的雨幕,而惯常的映入眼帘之中的明黄色调也在雨水中变的柔和了一些,令人觉得心头的冰冷和森严之感也减低了一些,弱化了一些。
曹化淳是天明后从东华门入宫的,也是最早的一批。身为大太监,他在宫外自有居处的府邸,不需要每天都居住在宫禁之中。
哪怕是王承恩这样的心腹大伴,从信王府就跟出来的近侍太监,在成为秉笔太监后也是接来家人,在京城中购了宅邸,全家一起居住。
太监,也是需要亲情的,或者说因为身体的残疾,他们比起普通人来,更需要亲情。
从东华门进来,再经过中左门,后左门,过日精门,等曹化淳赶到乾清宫廊檐下的时候,崇祯皇帝早就起身,梳洗完毕,因为不是常朝的日子,又是雨天,皇帝暂且没有召见任何大臣,只是在用完早餐之后,便是开始批阅奏折,处理政事。
乾清宫的御前牌子们都是王德化的门生,曹化淳费尽心力也没有办法在这里安插进自己的人,好在这些人对他也是有足够的尊敬和照顾,见是他过来,乾清宫掌事太监吴祥便是迎上来,先打了个躬,接着才道:“这阵子进去正好,皇爷正等着呢。”
在另外一侧,锦衣卫掌印指挥骆养性也是按着绣春刀在等候着,见到曹化淳的眼光,骆养性便是大步过来,躬身一揖,问好致意。
对这个京师武职官的世家武官,曹化淳也不怠慢,点头还礼致意后,两人便一起走入乾清宫的大殿之中。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东暖阁(3)
对比皇极殿,乾清宫的大殿,包括它的金台在规制上都只下一等,就算是皇帝在内廷召见大臣来说,它也嫌太大,所以每常见人说事,皇帝都很少选择乾清宫。
而且它也算是内朝,内外有别,召见外臣并不算方便。
以住人的角度来说,它就更嫌太过空旷了一些,特别是冬天时,那一块块硕大的金砖看着冰滑无比,丝丝冒着寒气,这样的地方,住人实在是有点为难了一些。
好在皇家富有四海,乾清宫东西两暖阁就是收拾的还不错,大是大了些,但阁中有暖盆取暖,床帐更是上等优选,只苦了坐更的小内侍们,每天皇上睡觉的时候他们得拿着铜拂尘坐在地上,伺候夜里皇上起夜,万一睡着了,就是得挨板子的大罪,这年头的帝王享乐,原本就是普通人加倍的辛苦之上,舍此之外,别无它法。
“叩见皇爷。”
“臣叩见皇上。”
一个是阉奴中掌东厂的亲信太监,一个是勋戚旧臣中掌锦衣卫的特务头子,两人都无需报名,更无需报职衔,只是东暖阁崇祯的御案之前,轻轻跪下,一跪一叩首的礼节行过,便是自己站起,无需崇祯说话。
“昨日已经有丰台暖房的新菜上市,菜价不菲,韭菜是四十文钱一斤,青菜是三十五文钱一斤,白菜是二十八文钱一斤……鸡蛋五文一个,和□□前相差不多……猪肉是六十八文一斤,鸡是两钱银子一只,鱼价似乎是跌了一些……”
先是由骆养性汇报,从京城的菜价到东城西城南城北城各地的动静,治安,有无异样情形,甚至是童谣内容和变化等等。
说到最后,骆养性斜眼看了看曹化淳,见这个提督东厂太监轻轻一点头,当下便是会意,将昨日浮山营入城,张守仁与张若麒冲突一事,包括双方的语言等等,俱是说了出来。
“嗯?这个张守仁,有点骄狂啊……”
崇祯一直是在伏案批阅着奏折,在听到这样的事之后,微一皱眉,放下笔来。
“张若麒也是有点过份了些……”
皇帝这么说法,四周的太监和骆养性都是面无表情,不置一词,涉及到皇帝对大臣和朝政的具体评价,任何人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插嘴,否则一定会被皇帝猜忌,下场绝不会好。
“张守仁现在在何处?”
“臣今晨接到禀报,张守仁昨夜安居如常,天明就起身,现在已经在皇城之中,宫门处投了请见的奏折,然后去礼部和兵部分别办理太庙祝捷的事宜去了。”
“嗯,还算他知道好歹进退,安份守礼吧。看来,这张守仁是个气性臊的,发过脾气不耽搁做事,嗯,还好。”
骆养性额角见汗,他是隐藏了张守仁昨天在薛国观府邸参与酒宴的事……不过这又怎么样?厂卫在崇祯年间早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了。崇祯早年,废弃厂卫监督官员之权,后来虽然羞搭搭的重新建立厂卫,但以厂制卫,厂卫一体,而不是以前的厂监督卫,卫行侦辑之事,事实上,自从皇帝设东厂监督锦衣卫,卫权就被不停的侵削,时至今日,自己这个指挥使要说什么,报什么,又岂能决定于自己?
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不动声色的太监掌握着,而御案前的皇帝,看似耳聪目明,其实只是一个受制于家奴的小丑式的角色罢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冲击(1)
崇祯耳目不明,就在于连身边的家奴也制不住,厂卫不仅不能为他提供准确的情报,而恰恰是相反。
象是周延儒复为内阁首辅,自请出外督师,然后畏缩不敢出,结果打了个大败仗后又沟通厂卫内监,谎称大捷。
崇祯又是操切轻信的性格,自以为是到了极点,总以为没有人敢欺哄他这个圣君,于是就是兴冲冲的奏捷太庙,大败成为大捷,崇祯成了全天下士绅百姓眼中的二傻子一样,到了那时,谁也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了。
派大学士去前线,人家推诿不去,调关宁兵至内外,没有内阁成员替他背书,平时诿过于下,缓急时自然没有臣子愿为君上分忧解难。
就在此时,骆养性这个锦衣卫使就是明目张胆的欺骗着皇帝,这位龙种和上天之子却是信以为实,丝毫没有受骗的一丝怀疑,说到最后,骆养性的一丝紧张情绪也是彻底消失不见,等他说完之后,又是碰一下首,便是面无表情的退了一步,底下的时间,属于曹化淳。
“刑部主事金昌礼昨夜被老婆打了,只穿着中单在自己府门前跳脚大骂……”
曹化淳的第一句话就是叫皇帝莞尔一笑。
崇祯再一次丢下笔,用手捏了捏两眉之间,精神感觉好了不少。一边伺候的御前牌子连忙呈上早就备好的毛巾把,热腾腾的毛巾覆在脸上后,那种感觉也是十分美妙,崇祯从天不透亮就开始办公,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一个笑话加一个热毛巾,疲惫感顿时就去了十之七八。
“还是这些家奴好……骆养性就太古板了,在朕面前放不开。”
在心里评判了一句后,崇祯对着曹化淳笑道:“朕记得这个金昌礼是崇祯四年的进士,位在三甲,是不是?”
“是,皇爷真是天生英明,这么一个微末小吏,也记的十分清楚。”
金昌礼明明是崇祯七年,而且是二甲,但曹化淳神色十分俨然,郑重答应。
“唔唔!”
崇祯的样子十分开心,曹化淳又趁机说了几件官员家中的**事件,使得皇帝十分高兴,言笑欢然。
朱家帝王中颇有几个喜欢刺探臣子**的皇帝,上到臣子对国家政务大事的见解和看法,小到臣子的关系网,甚至于在家做何事消遣,夫妻之间相处如何,讨了几房妾侍,妾侍漂亮于否,是否老实,都是皇帝关心的地方。
臣子听话,这些就是笑话,臣子倒霉,对景儿时,这些就是不折不扣的黑材料了。
“今晨下雨,奴婢听说,浮山诸将并士卒,就是在御道两边卧于雨中,模样十分凄惨啊。”
“哼,张若麒气量太小了些吧。”
崇祯闻言十分不悦,摇头道:“赌气归赌气,怎么能视国事如儿戏?”
“适才奴婢进宫之后,辑事番子还送消息,说是京城居民,送了不少吃食给浮山营兵。众人都道,营兵也是给皇上效力,不能这么苦待他们。事情虽小,奴婢也是要为皇爷贺!”
第四百三十九章 冲击(2)
曹化淳拜伏于地,骆养性也是相随跪下,两人齐声道:“皇爷抚驭万民,天下归心,士民腾跃慰劳边军,便是明证。”
“好,好,你们起来!”
崇祯脸上,笑意吟吟,也是果真十分高兴。
若是百姓慰劳哪个京营将领,不论是普通的京营兵还是领兵大将,怕是都要离倒霉不远了。京城之中,绝不会允许这么得民心的将领和营兵留下。
不过这边军么,都下舆情这么好,说明确实是士民拥戴皇帝,推及边将边军,否则的话,昨夜刚进城,今天怎么邀买人心?
这个马屁不仅能拍,还是真的拍的响亮。
“传朕旨意,”崇祯笑毕之后,令道:“着成国公亲自负责此事,替浮山营择地安置,粮饷军需,亦不可怠慢。”
京营制度一变再变,到嘉靖年间才定下规矩不变,向来是勋戚为总兵官,或是勋臣为副将,随便拉一个参将甚至是千总来,也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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