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所以从祖宗时起,能不开矿则不开,息事宁人,免害小民。当年黑山一矿,用矿工数万人,年得金五十两,这岂不是天大笑话?得金再多,就是不报上去,天子亦是无计可施,哈哈。”
孙承宗的大笑声中,张守仁也是冷汗直冒。明朝的士大夫不是善茬他是早知道了,但上下其手,把皇帝玩在鼓掌之中的事,还是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这未免太惊悚了一些罢?
但事实就是如此,神宗之前,皇帝开的矿是文官把持,多少金矿得金一年就几十两最多几百两,皇宫里头金子都不够使的,神宗年间万历皇帝急了,派了内监到处去挖矿,结果仍如孙承宗所说,要么被赶走,要么被糊弄,甚至被打死都难说的很,皇帝窘迫到如此地步,也是天下奇闻。
但这事儿,说完全是士大夫不对,也说不过去。万历皇帝也确实有其母亲天性里带出来的贪财因子,税监和矿监荼毒地方也是事实,而皇帝就算发内帑充实国库……难道这不是应该的么?弄进一千万,拿出二百万,这也无法成为其搜刮天下的理由,而且身为天子,没有办法在制度上改革改良,拿出叫天下人服气的办法来,只能用家奴去民间强抢……这怎么说,也是说不过去吧?
孙承宗虽然是两朝帝师,和天家关系十分深厚,不过骨子里还是士大夫,当然不以神宗当年所为以为然。
但现在对张守仁他就不必有什么坚持了,笑过之后,很随意的道:“还有几家登莱士绅在暗中偷矿,老夫上次在招远巡行时见过,现下既然国华练兵制物都缺钱,招远金矿矿脉极浅,十分易得,一年几万两应当易致……这笔财注,原本是国华治下,求强求富,缺不得此物,既然是老夫点醒,就算是老夫送给国华的小小礼物吧。”
听着这话,张守仁一惊,问道:“阁老要求去么?”
“是啊,在浮山住了数月,见闻之多,也是令老夫有大开眼界之感。但此地虽好,却始终不是故乡,老夫还是要回高阳了。”
“高阳城尚且残破,阁老回去怕是很难啊。”
“无非是筚路蓝缕重复旧里,老夫不回,高阳是死城一座,老夫若回,乡人们闻讯便陆续赶回,高阳便仍然是高阳。”
这般的胸襟已经叫张守仁无话可劝,亦知无可相劝,当下便只能肃容一揖,正色道:“高阳全城,兴修所费不小,浮山能有助力者,绝不会置身其外。”
这是小事,而且刚送一个挖金的点子给浮山,孙承宗也不推却,一笑应之。在张守仁要告辞之时,他提醒道:“卧子最近颇为不顺,我想你该去看看他。复社有门户之见,而国华你在门户之外,又何必抱残守缺?”
第四百八十三章 亩产(1)
张守仁是因为复社的事对陈子龙也有提防和疏远的心理,但孙承宗的话也有道理,他点点头,应承道:“明早便去,阁老放心。”
“好,时间晚了,老夫倦矣,国华去吧。”
孙承宗深深看了张守仁一眼,拱手谢客。
张守仁心中激动,知道这个老者必将在不久后离开浮山,但此时也没有什么立场挽留住他,浮山虽好,毕竟不是孙承宗的家乡,国朝制度,如孙承宗这样身份的大人物是不能随意迁居的,哪怕就是孙承宗想留下,也是必遭非议。
他也是肃容躬身,长揖告辞,这个老者,值得他如此对待。
……
……
第二日天明时分,十余骑从浮山大营飞驰而出,都是盔明甲亮,这一队浮山骑兵竟都是束甲而行,没过多久,便是消失在地平线上。
与此同时,又是数十骑从营中奔驰而出,这一次却是全部的军便服,灰色上衣双排纽扣,天气转暖,已经是由冬装换了春装,虽然多花了不少钱,但看着十分轻薄利落。
这一队人,是张守仁居中,身边只是一些内卫和参谋处的随行人员,还有中军的随员跟随左右,在不停的向他汇报这一天的日常事务和安排。
每天的日程都是排的满满的,今早的临时安排就是把整天的计划都打乱了。
李鑫和张德齐是全家家小都搬到了浮山,张德齐的岳父全家则返回了德州,山东地界早就太平,岳父一家自然不会随他到浮山这个对德州人来说是偏僻的地方来。
刚到没几天,但这两个文士已经适应了浮山的生活节奏,每日早起,与军官和士兵们一起锻炼身体,然后到营处务接受一天的安排,如果没有特别的事务他们最近的任务就是跟随张守仁,一则算是张守仁在态度上的一种尊重,他们代表着从济南一带刚投效的文人,上来直接就分配到下头,会有轻视人才之嫌,二来跟在身边一段时间,可以叫这两人在中枢最高的角度俯视浮山,对将来办事行政的眼光和角度也有不小的帮助。
除了这两人外,还有几个文吏中的佼佼者也是被张守仁带在身边,想法也是一般相同。
从大营这里出发,一路向西,春风和暖,阳光也是十分炽热,隐隐然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而看道路两边的田地,麦苗早就抽穗,沉重的麦穗在风中轻轻摇摆着,麦杆累的半弯,整亩整亩的麦苗,俱是如此情形。
张德齐的骑术不佳,但从济南一路骑行到浮山,此时也将就能策马骑行了,看了一阵,对李鑫喜道:“李会办,浮山的麦田怎么是这般模样?”
他们从济南到浮山,前几天忙着安置家小和熟悉情况,这外头的情形,还真的是刚刚发觉。
张德齐的称呼也是改了,投效之后,在昨天才有正式的任命下来,李鑫有举人的身份,任营务处会办,张德齐是秀才,在浮山也是少有的有功名在身的人,所以任了营务处的帮办一职。
第四百八十三章 亩产(2)
虽是会办和帮办,但两人并没有具体的职掌,并没有兼任某局,比如钟荣,就是会办兼屯田局和书记局两局的主办。
“叔平,你看麦田里田垄边上,似乎是有塘泥的残迹?”
李鑫也是不敢肯定,不过张德齐看了之后,便是用肯定的口吻道:“是塘泥……我想起来了,大人提起过,去冬年前和年后,曾经发动过万壮丁起塘泥施肥,现在看来,这麦子长势如此之好,应是施肥之功。”
“肥力够,还有这大大小小的引水渠,水是够了。”
“还有不少水车。”
“看这里似有撒过灰粉,应是除虫之用。”
“这些不过是普通旱田,换在济南,亩产是一石半到两石间,就算是好年景了。现在看,似乎远远不止……”
“以弟估计,是在四石到五石之间。”
这个数字一出来,两个济南来的读书人都沉默了下来。当时天下最为肥沃膏润的土地无疑是在江南,特别是松江苏州一带,国初时候,天下七分之一的本色赋税都是苏州一府缴纳,苏州松江一带土地之肥沃,由此可见一斑。
而现在这时候,江南的土地多种值桑树或棉花,粮食反而是产的少了,粮食产量最稳定的地方反变成湖广一带,湖广熟,天下足,这谚语便是当时情形写照。
而湖广也好,江南也罢,一亩地最高产可达六石以上,按一石百二十斤来算,就是七八百斤的产量。纯粹的粳米有这个产量,除了后世有化肥农药可以再提三四百斤左右的产量外,几乎无可再增长了。
山东这里,水土之利远不及江南、湖广,河流较少,旱田多,近水田少,肥料不足和引水不便都妨碍了农业发展,在胶州这里,平均亩产也就是二石,一年两季,百姓收成不到五石,换算成银钱,按崇祯年间的平均物价来算,也就是三两银子。
当然这还是理想状态下,没有减产或是绝收,然后还得上交主四成到一半的收入,再有种种的勒索和劳役,山东这里已经算是好地方,没有大规模的流民出现和造反,换了天灾不断的西北和河南,不造反就只能活活饿死了。
如果天下的土地都能经过张守仁这样的改良,把亩产提搞到四五石的水平,就算还不及江南和湖广,就算还有剥削和杂派劳役,但天下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情形,也就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做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自是以怀抱天下为已任,在这一瞬之间,两个读书人的心事是相通的。
但细想起来,这样的事又是何等的艰难?
张守仁这里,从开挖鱼塘到大养牧畜,用了多少财力,不是他有这样的手笔,又是在浮山有这样的人望能驭使到人力,想在别处地方做这样的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以大明地方官员的行政能力和对地方的控制能力,还有地方官府的菲薄财力,想做这样的事,根本就绝无可能。
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是有悲凉之感。
但与此同时,看向张守仁时,两人又是在眼神中有了强烈的信心,以浮山一隅之地做到如此局面,如果是控制整个登莱,或是整个山东?
或是……
两人一起摇了摇头,更深远的,现在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身边两个读书人的诡异心思张守仁并没有发觉,他的心情也是很好,浮山这里是卫所军户的田地被他收回,又以雇佣的形式吃下了一部份民田,凑了二十万亩的屯田范围,建成了一个小生态圈。
现在浮山一地,去年屯田数字在二十万亩,今年百万石麦可期。整个登莱镇与田庄所用之粮,以浮山所和方家集一带少量的民田就能供给了。
事实证明,从水利到肥料再到除虫,还有平时的锄草等一系列的活计做下来,从平均亩产两石提高到五石是完全可行的,等田庄计划完成,屯田数字最终达到数百万亩的时候,一切就都不需再愁了。
“卧子兄?”
陈子龙没有住兵营,也没有在附近农庄租住院子,但是更没有在胶州城中他的官衙宿舍中居住。
他这个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