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少,在胶州这里,张守仁不希望任何人因为这些常见的流行疾病而致死,他还不能改变整个大明,但最少在自己眼前,他真的改变了很多。
“多谢,多谢大夫。”
虽没开方子,但好歹大夫指出了自己身体的几样小毛病,给了一些建议,按传统习俗,年轻的大夫是没有人问津的,浮山医馆的这些医生都是年富力强,原本这管家不大信任,但发觉过往行人有不少都来问诊,还有不少是疾病痊愈了来感谢的,这一下他才知道确实遇着了免费的良医,万般感谢之后,才又颠颠的跑了回来。
等他回来之后,触目看到的就是张溥面无表情的脸庞。
“大老爷……”
觉得做错了事的管家讪讪的站在张溥轿帘前,想要解释。张溥摆一摆手,把头又摇了一下。眼前的这些事,明显是与他看到的农庄一样,是在颠覆整个道统……不要说一个管家,就算是他,也是被这看似简单的一幕给震惊住了。
办完这些手续,盖上戳记,那个带队的浮山军官笑着道:“欢迎来到莱州府,若有失窃、被盗、或是遇到敲诈勒索等情事,可随时到治安亭报案。”
“到时候寻你们,你们就不见影了。”
“不会,我胶州治安是由登州镇下陆巡营配合,由少数地方治安官及陆巡官兵配合,每常巡逻和处理治安案件,不论是本地人还是外乡人,我们会一视同仁的。城中每隔五百步就有一亭,城外每三里到五里一亭,遇事可至亭中求救。好了,就是这样,列位请吧。”
在这个军官说话的时候,张府的人看到他军帽上的徽记,知道凡有这种徽记的才是负责治安盗案的治安官和陆巡营的官兵,遇事可求救,在他们进城的时候,明显看到城门左侧有一个旗亭,看来这些治安巡防的军官和士兵,就是从这里过来的。
“我们赶紧走吧!”
张溥心乱如麻,加上已经和人约好了在城隍庙附近见面,当下便连声催促,下令脚夫赶紧抬轿离开。
他心急如焚,轿夫和随从们却是津津有味的模样。算起来张溥出外老带着他们,各地游历,求学,然后是乡试,京试,到南京,北京,各地城市除了往闽浙湖广一带没有去过之外,南北通途沿运河两边的大城市几乎全去过了……没有一处能和胶州相比!
胶州这里,因为有胶河和白河等水道方便运输,又不象莱州府在内陆地区,所以发展起来比莱州府和平度州等内腹州县要快的多,虽然莱州是府城,但胶州在这几年已经把莱州远远的甩了下去了。
哪怕是以江南人的眼光来看,胶州已经是一个十足繁富的商业城市了。
每年都有超过二百万石的上等好盐从胶州这里起运搬上航船,光是一路上看到的盐行的商人和力役们,脚夫船夫们就有好几千人,他们不停的将转运来包裹好的盐包推送到码头,再送上船,然后再驾船离开。
原本的沿河的卡子已经被张守仁取消了,那时时起家的时候,哪怕是杀鸡取卵也要干,况且当时威信不立,还有不少盐商不买他的帐,卡住河口收费,也是起家时的必经之路,现在当然不能做这些穷凶极恶影响形象的事了……张溥若是知道张守仁没想象的那样光明磊落,却是不知道他做如何想法?
沿途路上,和盐打交道的当然最多,然后便是各类商行,茶和布,糖和丝绸,糖食、瓷器、玉器,各种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器物,一路看过来,应有尽有,商铺之多,远出张溥等人的想象力之外。
第六百三十七章 相会
当时的经济发达地区都是各有专精,象扬州是运河集散中心,盐业中心,南京是东南经济和文教的中心,松江府地方小,但在洪武年间就以出布而闻名,这样的地方想不富也难。杭州是印涮业书业的老大,临清州是山东棉花集散转运中心,山东和河南等地的商业枢纽,苏州的织造业丝绸业是现在的全大明的龙头,家家有织机,织工多则过千人,少则几十数百,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就是在此时。
要知道后世之时,一个工厂有几千人也是一等的大厂了,现在的苏州已经出现千人以上的雇工,如果再出现蒸汽机的话,原始工业文明的雏形就成型了。
胶州这里,盐为核心,与之相关的商行和人员多,这些也是在张溥的想象之中,而叫他想象不到的就是商业的普遍繁荣。
各种生活相关的货物一应俱全,商行众多,他们从西门进来,一路到鼓楼时有二里多地,沿途两边全部是商家,甚至一些商行明显是买了人家的宅邸,把临街一面改成的商铺,所有商行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张溥注意到还有不少卖海外奇珍货物的铺子,什么倭刀,倭扇、香料、宝石等等,当时最受欢迎的海外奇珍,加上望远境等器械亦是齐全,甚至是大量的金自鸣钟就摆在铺子门口,总得有过百台之多,挑捡的客商疯了一样,正在挤来挤去抢着购买。
再有就是一些北边的特产,什么鹿皮貂皮等皮毛店铺很多,人参东珠居然也有贩卖,等张溥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居然在门前摆着四两重的全须全尾的辽东参时,他也是坐不住了!
“停轿!”
这一次张溥没有叫管家上前,而是自己踱上前去,拿起那参来仔细观察着。
当时中国商人是以诚信为主,但骗子也是不乏其人,假参次参当然不少,好在张溥是世家公子出身,端详了一会子之后,便对老板道:“掌柜,这四两参有多少?”
“回大老爷,这四两参有不少呢。”
张溥冷哼一声,他的装束明显是在籍的官员,所以这个掌柜称呼十分客气,但居然不跪着行礼,叫他十分不满,对方的话就更叫他不满意了,一般的人参一两重,二两参就很好了,要是得到几颗四两参在手就完全能当传家宝了,甚至江南世家有将参传几代几十年的,当然,药效也就全没有了。
“不管多少,我全要了。”
“是……”掌柜答应一声,转头吆喝了里头的伙计,没过一会儿,便是抱出十几株人参来。
“每颗二百两,一共十六颗,老爷给三千二百银子,小店再送几株二两参,给老爷拿去送给亲友,也是极好的……”
掌柜一副招呼大主顾的模样,张溥已经是面红过耳了。他家就算是太仓世族,但也没有一下子拿几千银子买人参的道理,他原本以为有三颗两颗,花上几百或千把银子买下来,回家之后藏诸于室,也算是给家里留一些传家的宝贝,东珠和人参这两样,东珠虽然华贵,但不是士大夫家所应追求,人参却是好东西,不管是送人或是自用,甚至倒手买卖,都是十分方便的……可惜的是,这里的参,实在是太多了……
“天如兄,天如兄!”
张溥正尴尬间,不远处传来叫喊声,他扭头一看,展颜笑道:“吴次尾,候朝宗,陈卧子……你们不在城隍庙等我,却是自己先跑出来了啊。”
他此次前来胶州,事先是和陈子龙书信约好,同时广约朋友一同前来,不过多半的复社中人不愿有此一行,因为在这些复社中人看来,只有江南一带还值得跑跑,南京最好,苏州次之,别的地方,是多谢盛情,还是不必劳烦了。
除非是大比之年,有举人或监生身份的进京应试,不然的话,这些东林和复社的才子们宁愿在秦淮河上追欢买笑,或是三五成群饮酒作乐,叫他们跋涉千里到胶莱一带这样有名的穷山恶水地方,那也是绝无可能。
最终只有四公子中的吴应箕和候方域愿意成行,他们一共北上,到兖州境内时另外两人不愿和刘泽清照面,候方域是因为候家和左良玉的关系深厚,不好和别的军头打交道,吴应箕则是多次往来于南北之间,对刘泽清广设关卡鱼肉百姓抢掠民财行为十分不满,所以不愿见他。三人在兖州分道,张溥在曹州一带绕道耽搁了几天,看眼前这两人是和陈子龙接上了头,三人一起上街游玩,倒也是巧了,正好是和张溥又碰上了。
张溥是和吴伟业并陈子龙等人同一年乡试中举,在大明,打不散的不是父子和兄弟关系,而是师生与同年的关系。官场也好,在乡结社也罢,同年关系是只次于师生,是最亲密最不担心被叛卖的关系了。
在国朝这二百多年间,几乎没有弟子弹劾师父,并且反目成仇的事情发生。因为除了谋反之外,“师”就是父,哪怕有过错,为弟子的也该替尊者隐,绝不能口出恶声,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也就是万历年间,张居正的两个弟子为御史,因为张居正得罪的是整个文官集团,所以弟子都反目成仇,张居正被弹劾后,一时都感觉心灰意冷,无脸再继续为官了。
同年的关系也是如此,某科发达之后,一定要照料同年,否则就是不仁不义,被众人指责唾骂,乡试同年的纽带没有那么牢固,毕竟举人还不算正经的官场中人,彼此的联络没有那么紧密和有功利性。
但复社不同,原本就是社友,再加上同年的关系,彼此间自然更是亲密。
“天如兄,欢迎之至啊!”
陈子龙比起一年多以前更显的黑瘦了,他是复社中的骨干,因为已经中了进士,但因为选官不利,被下放到地方为通判,陈子龙也是傲气十足,拒不上任,社友们自然也不会劝他屈就,在家读书讲学,结社游玩,十年八年的声名上去了,可以直接选御史或是科道,由浊流转清流,那个时候再任官也不迟。
便是不任官,陈家也是世族,缺不得他一口吃穿用度,在家里可以傲啸王侯,在江南谁敢惹东林复社的人,日子会过的十分惬意。
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跑到胶州来,还任了胶州通判一职,这一年多,在江南一带,特别是东林和复社的社友们对陈子龙都格外不满……和军头相交得有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