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做个伴。”
这般一说,自是无人敢走,迈出去的脚又是悄悄的迈了回来。
说话的这人显然是个有名的狠角色,吴应箕原本以为是个狠人的长相,最少不比眼前这个刘武差,谁知马匹驰近过来,一看过去,吴应箕就是噫了一声,感觉十分的意外。
来人居然是个二十来岁的乡绅,不仅是乡绅,还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头上的头巾,身上的儒衫,无不说明这人是一个在学的禀膳生员,此人不仅是秀才,而且十分年轻,长相亦不俗,只是脸色十分阴沉,眼神之中凶光湛然,无形之中,却是将长相的好处削减了许多。
“三老爷!”
“给三老爷见礼。”
见到这个生员老爷,在场的税丁也好,等着盘查的小商人和过路的百姓也罢,各人都是趴在地上,向这个“三老爷”见礼。
这么一来,昂然直立的吴应箕主仆就显得很扎眼了。
“你是何人?”见对方穿着儒衫,这个三老爷也不造次,但仍是骑在马上,问询的语气也是十分不敬。
“学生是南都生员,游历至此。”
“南都的生员,跑俺们青州做甚?”
听说只是一个秀才,这个姓刘的生员便是不当回事了,只是眼神中的狐疑之色却越发深厚浓重起来。
当时生员秀才确有游学之事,但一般是山东的往京师去,江南的往南京去,复社东林在南都闹的那么多大的动静,主要还是因为聚集的人多,一旦出事,几百几千个秀才一起上街,这威力可真是不小。
著名的留都防乱公揭,就是这么出炉。
这个刘三老爷自己也是学校中人,对生员游历这种事十分清楚,疑点一旦出现,他自然是换了几种猜想,到想到最后时,刘三老爷的脸色一变,对着吴应箕十分阴沉冷漠的哼了一声。
“刘兄,这里是你的家事,我等不愿干涉,是否能放我主仆三人先过去?”
“嘿嘿,游历生员……先别走,在这里等着,等着看一场好戏!”
对方不容质疑的拒绝,吴应箕原待反驳,再看人家身后跟着几十个豪奴,都是鲜衣怒马,十分堂皇气派,见吴应箕被拦下,便有不少人不怀好意的看过来。
吴应箕心中一沉,知道眼前这事麻烦,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个刘姓秀才。
原本这种追打逃奴或佃户的事,在河南山东一带他见的多了,管亦管不过来,吴应箕只想独善其身,谁知道竟不可得。
当下露出一丝苦笑,对着身边的一个布商轻声问道:“这位刘三老爷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么大的气派威风?”
“回老爷的话,三老爷是秀才……”知道眼前这位也是“诸生老爷”后,这个布商也是用敬畏的眼神瞟着吴应箕,见说出三老爷身份时这个外地人不以为然,便又大着胆子接着道:“三老爷还是衡王府的王舅老爷咧……”
吴应箕这才恍然,怪不得这姓刘的这么嚣张跋扈,原来是衡王的亲眷,乡人眼界浅,一个亲王的亲戚就当成是天上人一样,其实在吴应箕这等海内名士看来,王府官或王府的亲戚,实在无足挂齿。
知道底蕴,吴应箕也就放心,只是看到眼前的事,着实叫他大为皱眉。
这十来个被按住的百姓果然是逃佃的,其实逃佃在南方是没有的事,大家和气生财,合则留,不合则去。
不过在北方就不同了,佃农被盘剥的很惨,以山东来说,亲藩和世家的佃农日子是最难过的,可以说用暗无天日来形容也不为过。
眼前这些佃农就是受不得苦楚想逃,不料半路就被截住了。
“想去什么农庄?”一群人被按着,刘三老爷提着皮鞭过去,看到一个便是劈头盖脸的打过去。被鞭打的男子都是一声不哼,但见刘三往小孩那边过去时,便是一个个求起饶来。
“晚了。叫你们敢有二心,叫你们敢逃!”
刘三此行十分辛苦,他哪骑过几回马,此番追逃过来,大腿皮也磨破不少,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因此十分的愤怒,此时不分老幼,劈头就是用皮鞭打过去,几个年龄还在十岁之下的孩童被打的满地打滚,刘三的皮鞭下的飞快,渐渐都快哭不出来。
“俺杀了你!”
“畜生!”
几个壮实汉子开始还咬牙忍着,见这般情形,忍不住都跳起身来。
他们身上都是左一道右一道的鞭痕,起身之后指着刘三便骂道:“龟孙的你就不是人,下来收租就闹的鸡飞狗跳,奸人qi女,见人便打,俺们租你的地已经比别家多缴了三成,还要受你这般欺侮不成!”
有人开头,其余各人也是想挣扎起来,一个个都对刘家破口大骂起来。
这刘家因为是王亲,加上有几个男子有生员和举人的身份,这在大明地方就是无敌的存在,所以向来横行霸道惯了,对佃户也如同待奴才一般苛待,这刘三更是坏的头顶生疮,在自己家的各个庄子上凌虐佃户,奸人qi女,反正什么坏事都干的出来,眼前这些佃户原本也能忍了,此次听说青州要加大扩庄的步伐,在府城西不到五十里开始新建一个农庄,浮山农庄的种种福利待遇早就传遍整个山东,听到这样的消息,谁还按捺的住?
可惜事机不秘被追逃成功,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这样老小皆走,能逃的掉才怪。
“好,你们骂的爷好。”
刘三一脸的狞笑,相看了一下,将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拉起来,笑道:“你们不是说老子喜欢淫人qi女?这就当众叫你们看看,什么叫淫人qi女。”
见到这样的事情,吴应箕终是忍耐不住,出声道:“这位老友,这样做法与禽兽无异,身为圣人门徒,岂可为之?”
“呸,早就等你露狐狸尾巴了!”
刘三倒是真的早就等着吴应箕,他一说话,刘三将手一挥,五六个豪奴飞扑过来,两人一组,将吴应箕主仆三人给按住了。
“啊?”这一下在吴应箕来说是奇峰突起,他走南闯北行万里路,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
“你肯定就是屯田官,装什么秀才!”
刘三粗暴的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吴应箕从出生到长大成人,从未有人碰过他一根手指头,连早年启蒙时都因为着实灵秀而未被老师责罚打过手心,这一耳光,对他来说真是开天劈地的头一回。
第七百三十一章 黑狱
“你,你竟敢如此……”
脸被打了,偏还动不得,吴应箕眼睁的老大,竟是难以置信。
“呸,打的就是你。”
既然打开了头,刘三也不客气,正手反手噼里啪啦的打了吴应箕十几个耳光,他的两个仆人也没躲开,也是被打的猪头一样。
见刘府的人打人,税卡外的人都见惯不怪的样子,只是躲开的距离又远了一些而已。
“你们这些浮山屯田官,充什么秀才生员?”刘三一时打累了,喘着粗气道:“无事生非,就是有你们,这些泥腿子才拼了命的要逃佃,今日不止打你,还要将你关起来,到县里吃几天牢饭再说。”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刘三眼神中满是阴冷之色,连吴应箕也知道,这年头的县狱不是好相与的,他这样的外地人原本就最易倒霉,大明的牢房没人送饭,吃的就是溲水,几天下来,人怕就死挺了。
等浮山那边知道消息,这边只管推诿责任,谅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民政吏员,浮山那边还能和一个亲王的舅老爷过不去不成?
也就是打个哈哈赔几两银子的事嘛……
看到对方眼中这样的凶光,吴应箕一看就明白过来对方所图何事,他心中自是大为着急,想要张嘴大叫公布自己身份,谁料刘三一个眼色,底下豪奴将一块破布塞进吴应箕的嘴里,一时间支支吾吾,却是说不出话来。
如此众人都被捆绑了起来,好在经过吴应箕这一打岔,刘三放弃了当众强x的打算,只是吩咐人将那小姑娘带回去,别居一室,洗干净了再说。
十几个人被捆成一串,佃农们自忖下场不妙,一路上都是骂骂咧咧不提,刘三听了也只是冷笑,倒是那些奴仆们听了不顺耳,时不时的用棍子打一下,骂声与惨叫之声,顿时就混杂成一片。
吴应箕象是做恶梦一样,踉踉跄跄的被一绳子捆了,然后带到前方庄园之中,与那些佃户一起被推入一间柴房,关了起来。
到这时吴应箕才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落到狼窝里了。
这柴房里不仅是关着这几个佃户,里头还有十余人,房舍不大,却是关的满满当当的,里头恶臭十分难闻,而且血迹斑斑,显然是一处常设私刑打人的所在。
“天下事就是这样,俺们老百姓不在这里挨打,就在县衙门外头照壁前被大枷枷着,那个滋味也不好受。”
“唉,刘家若不是这三老爷喜欢欺男霸女,其实是比给朝廷纳赋税要强的多了……”
“黄榜无多,白榜要命,俺不合和二老爷斗气……俺家娘子被相中了,其实是她的福气来着……”
所在屋中的百姓都是唉声叹气,除了刚抓进来的都咬牙不语外,更多的已经被折磨的认命了。吴应箕在屋中听着,才感觉自己以前是井底之蛙,自以为见多识广,却原来真的是孤陋寡闻,根本就是一个呆书生,所见之处,不过是皮毛罢了。
这青州一带已经算好,毕竟纳入浮山体系多日,其实别处地方已经有不少农庄兴建,百姓都十分乐意加入其中,只是在这青州府城附近因为是靠近亲藩属地,城中有衡王和若干家宗室,城外有这些亲藩的庄田,张守仁为了不激化矛盾,所以对衡王多有隐忍,这个刘三爷仗着是王亲敢为所欲为,就是这个道理了。
吴应箕听了一会,已经知道自己陷入险境,看来明天顾不得丢人,只要人多的地方,自己便大声叫出来……以他复社名士的身份,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