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以前不曾想过,也没有过的念头,就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用张守仁的话来说,便是读史使人明智,众人就是听着历史,似乎就是在听着故事的同时,也是渐渐的开窍了。
林文远也是一个聪慧过的人青年,此时此刻,自是不免想起脑海中点点滴滴的旧日故事。而眼前所见,似乎和脑中所记的一些王朝的末世景像,不约而同,不谋而合。
到这个时候,这个头脑聪慧,反应灵敏的年轻人,也是终于感受到了张守仁话语中的一些藏而不发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府(3)
人,果真是要在经历和见识过后,才能把脑海中的知识与这些见过看到的结合在一起,进而升华,成为千金难买的真正的智慧。
“范东主,请,请。”
就在林文远沉思之时,外头似乎又来了一个客人,细竹所制的门帘一掀开,是一个黑而精瘦的中年男子昂然而入。
此人穿着宁绸长衫,戴着竹编凉帽,看似不出奇,帽子四周却是镶嵌着一圈绿松石,添了几分凉意和雅致的同时,也是凸显出这一顶帽子的价值不菲。
腰间带上,也是饰着一块巴掌大的绿玉,一看就知道是上品货色,恐怕这一块玉,就得抵十户中产人家的全部身家还未必能够!
这人显然是个大豪商,衣衫饰物不说,光是那睥睨自若的神情,在宰相府邸如闲庭信步的安闲自在,恐怕也不是头一回到这里来了。
一进门,这人便是一征。
这屋子显然不是普通人能进来的,一个穿着小旗服饰,挂着木腰牌的小武官居然也坐在里头,这自是叫人有点奇怪。
“范爷,这位林爷也是奉命前来求见咱家相爷来着。”
“哦,哦,这是自然。”
以林文远的身份当然不够资格前来,不管是求官还是做什么事,要是一个小旗求到宰相门上,那就是笑话了。
这个姓范的点了点头,也不理林文远,便是自顾自的在另外一侧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便是闭目养神。
他虽然是豪富的样子,但相府规矩严,似乎也是一个从人没带进来,此时此刻,居然也是和林文远一样,只能在此枯坐干等。
不过两人都没有等多久,几乎就是盏茶功夫过后,一个长随模样的人进来,也不说话,只是到姓范的跟前伸手一肃,姓范的点一点头,然后便是起身,和这长随一起推门而出。
这精舍一共是五间,当中三间是会客等候之用,隔着一堵墙,另外两间,恐怕就是次辅大人会客说话的真正的内书房所在了。
虽有间壁,到底是离的近,隔壁的响动,林文远凝神细听,也是听到了不少。
先是这姓范的请安问好的声音,适才这人十足傲气,到了那边,似乎立刻就是下跪请安,满口问安的声音,声音是又响亮又脆快,听的林文远又是鄙夷,又是好笑。
张守仁那里,从来不讲这些虚文礼数,大家平时见面,一抱拳就是行了礼,然后就是谈事说话,自自然然,从从容容。
象这些大官这里的礼数,林文远明显能从张守仁的脸上看到厌恶的神色,不论是张守仁对人行礼,或是人向张守仁行礼,都是如此。
而且张守仁已经在设计一种新的军礼,取代现在流行在明军中的打千请安的礼节,这种礼节现在在关宁军和鲁军中流行,将来流传后世,成为清季最常用的礼节之一。
张守仁对这种礼节颇有点深恶痛绝的感觉,军人卑躬屈膝,一脸阿谀,这样的人遇到战事,难道能指望他盘肠大战?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晋商(1)
第一百一十七章晋商
隔间的声音虽响,不过林文远能听的清楚的也不多。
不过隐约传来的,似乎是和大宗货物的调度有关。
这个姓范的似乎手中有大量的军需物资,然后需要一系列的通行手续送往口外,这一系列的调度当然需要打通相当多的关节,除了地方官府的关系和沿途驻军的关系要协调外,还得有中枢部门的强力支持。
听范姓商人话里的意思,中枢的兵部已经被他搞定了,只要内阁里在遇到质疑声音时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稍加留意,把那些言官的奏折什么的给打下去……虽然预料中也未必有什么奏折,只要这么做,自然就有大笔的好处送给次辅阁老大人。
至于为什么会把大量生铁和粮食送到口外,范姓商人只说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理由,连林文远都觉得太荒唐了……但这并不妨碍手续上的合法,在大明,只要手续合法,剩下来的事就是关系的运作……其实也就是金钱的运作了。
林文远所不知道的就是这姓范的名叫范永斗,其实是当世赫赫有名,极具实力的八大晋商之一。
范家的事业中心就在张家口,经营的产业也是粮食和军需物资为主,范永斗本人私下里经商出入辽东,把大量的军需物资贩卖到满清那边。
除了卖货物之外,这姓范的还出卖内地的军事情报,满清入关之后,为了酬谢范永斗给清朝立下的赫赫功劳,顺治皇帝亲自在皇宫内设宴招待范永斗,给了一个商人无法再高的巨大荣誉,同时,赐给范永斗朝服,给予御用皇商的正式官商的身份,并且,赐给“张家口为世业”,于是范家成了显赫一时的垄断皇商,范永斗把他的族人和祖宗卖了一个十分合算的好价钱,这种叛卖,保障了他范家一家百年富贵,而数百年后,不明真相的人们还以为清朝晋商的发达是因为天生善于经营……他们倒确实是善于经营,不过是在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与异族厮杀拼搏,自己的族人被人屠杀□□的时候,他们长袖善舞,十分的善于“经营”!
除了范家,还有平阳的亢家,也是晋商中的杰出代表。
亢家除了是大盐商,还是大明最大的典当行的拥有者,不过前两者赚的利润都远不及亢家在粮食生意上赚的多。
在京师正阳门外,亢家有全大明最大的粮行铺子,在他们的老家平阳,用来装粮食的库房就有数千间之多。
每天夏收和秋收时,亢家在整个北方最少是数百万石以上粮食的资本运作。
他们在收粮时故意压低粮价,抓准了农民要用粮食卖了变现换钱交纳赋税的急迫和紧张,用最低的价格收入粮食。
等农民被斩了一刀卖给他们粮食后,又得进他们开的典当铺子,高价赎回自己曾经典当的衣服和生活用具,最后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在他们的钱庄借钱或再次典当,然后到粮行里高价买回自己曾经低价贱卖的粮食,用来叫一家免于饿死的命运。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晋商(2)
就是用这样的一条龙的贴心服务,亢家在大明积累了千万以上的身家,但他们现在的利润大头还不在大明内地,而是和范家一样,亢家也有走私粮食到辽东的路子。
大量的粮食从内地收上来,然后被驼队源源不断的送到辽东。
在小冰河时期,中国北方的农民被连年的干旱和酷寒给击倒了,大量的农民要么饿死,要么逃亡,想避免这两个命运的唯一办法就是造反。
在万历年间,神宗对北方农民和军镇还能勉强维持,到了崇祯年间,由于内忧外患,尽管几次加派田赋,但明廷财政破产,连军费也不能维持,更谈不上赈济灾民。
于是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一边是朝廷加派赋税,用来维持朝廷的运作和军费开支。一边是农民因为灾荒无法自给自足,同时还要完粮纳税,两相交逼,只能造反。
造反的人越多,朝廷的军费开销就越大,需要的赋税也就越多。
同时在关外的满清时不时的入关扫荡,也是给明朝这个已经虚弱的巨人雪上加霜,绽开的伤口越来越大,流血越来越多,最终在两相夹击之下,一个庞大的帝国轰然倒下,汉人的最后一个帝国,就此灭亡。
明亡清兴有很多必然和偶然,历史的细节细究起来特别的有趣。
为什么北方的农民纷纷破产无法自足,而同样是在北方,还是在东北苦寒之地的满清政权却保持了勃勃生机?
在努儿哈赤时代,因为小冰河带来的灾害,这个老奴隶主感觉无法养活太多的奴隶,于是在天聪年间,努儿哈赤下了屠杀令,汉人中的地主,商人,秀才,全部被杀,同时家中没有一定存粮的农民,也在杀害的范围之内。
在后金兴起之初,关外汉人有近七百万之多,到了努儿哈赤统治的尾声时,辽东汉人连两百万也没有了。
人力缺失使得后金极度衰弱,要是努儿哈赤的统治再延续几年,恐怕也就不存在清军入关的问题了。
但关键时刻是,皇太极顶了上来。
此人雄才大略是不必多说了,清朝确实是在他手中完成了最关键的几步,成就了能统一中国的最基本的基础。
诱使袁崇焕杀毛文龙,稳住辽南,这是皇太极的第一步。
长征万里,在草原一年多时候,把察哈尔部落的林丹汗打的望风而逃,最后穷困交加病死,然后接收了察哈尔蒙古的草场和部落,威逼其余的蒙古部落与其合作,并且在皇太极的统率下,蒙古与后金一起合兵入关抢劫,并且大获成功……得到蒙古,后金其实已经是辐辏万里的大国,已经确实有与明朝平起平坐的资格,已经是事实上的敌国……可惜,明廷上下,没有人能看到这一点,或是没有人能正视这一点。
然后就是胸襟博大,不停的收服来降的明将,重兵入侵朝鲜,彻底解决后顾之忧。
在皇太极的努力之下,到崇祯十一年时,后金已经两次入关,次次成功,用皇太极的话来说,就是在削砍明廷的枝叶,等到最后关头,再把北京拿下,把明朝连根拔起。
事实上他做的确实成功,也使得后金从一个强盗集团成一个真正的半奴隶半封建的国家,等皇太极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