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老人的唠叨会让人们厌烦,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听着同样的故事对仆从是一种折磨,但老管家贾巴尔却不会,他在这个古堡中生活的时间比梅丽夫人还要长,夫人所怀念的一切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时光。
两个人在城堡中漫步的时候,仿佛能够走进时光里,走进了那曾经的一切美好。
怀念归怀念,但梅丽夫人很坦然,她已经没了遗憾,没了仇恨,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等待死亡降临,她固执的认为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在冥界等着自己,若不是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没有完成,她早就离开了。
没错,最后一件事情大公加冕仪式。
在万众瞩目之下,将荆棘王冠戴在沐恩的头上,让他接受四方臣民的效忠,完成新旧权利的交接,这就是她最后必须完成的事情了。
“少爷。”大管家贾巴尔摇摆着身躯站在了沐恩前方,保持着完美的仪态,躬身行礼。
浑厚的话语换回了沐恩的思绪,他抬头,闭着的眼睛做了个扫视的动作,扯了扯嘴,道:“贾巴尔,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梅丽夫人这里全靠你照顾了。”
“少爷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贾巴尔眉目间带着沧桑,微微躬身,又道:“夫人撑不了几天了,少爷的加冕仪式还得抓紧,没有长辈做认证,这毕竟不算太合适的,伊戈尔家族人丁凋零,三代以内也找不到第二位长者了。”
“原本已经定了七天后,毕竟之前的这段时间我都在沉睡,需要了解些事情,还得做出些安排调整。不过,我会尽快的。”沐恩吸了口气,‘目光’微转,又看向了贾巴尔的身后,笑了:“这一位是……”
老管家贾巴尔的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的企鹅人,大约二十五六的样子,一身笔挺的黑白西装和老管家一模一样,看那面容,那眉梢微挑的弧度,那唇边牵动的角度,活脱脱的年轻版的老管家。
“这是我的孙子,也是我的接班人,按照伊戈尔家族的规矩,他将接替我的位置,成为大管家。”
这是贾巴尔的回答,却让沐恩皱起了眉头,他带着不解,问道:“贾巴尔,你这是要卸任管家的职位?”
“是的,我老了,也累了,是该离开了。”老管家这话的时候居然面带解脱。
“可是我刚刚接手家族,很多事情不知道,很多东西也不了解,正是需要老人帮衬的时候,您这时候离开是不是……”
言语未尽,但其中的意思已经明了。
事实上,一个管家,尤其是对一个大家族而言,管家负责具体事情的执行和分配,绝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替代的,可以说对于玫瑰城堡的运行而言,没了沐恩无所谓,没了老管家,一天就得乱。
“少爷可能不是太了解我们的传承方式,我们企鹅一族托庇与伊戈尔家族,每一代都至少会选出十位以上的管家候选人,他们会从孩童时期就接受管家培训,通过重重选拔和淘汰,最后挑出最合适的人选。
然后,他会随着我学习,并帮助我处理事情,他绝不会出现在家主面前,但关于家族的每一个工作位置,他都会亲身经历。”
微微一顿,老管家吸了口气,道:“我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我陪伴着伊戈尔家族经历过风风雨雨,这里是我的家。但我老了,精力不济,反应慢了,有些时候转头就把事情给忘了,也有些更不上时代的变化了。
我不能成为家族进步的阻碍,我也不能成为累赘,我该离开了。”
“请相信我们一族的专业和传承,请相信我手把手教导出来的继承人,我的孙子,他会接替我的位置,更好的为伊戈尔家族服务,而我会陪着梅丽夫人走完最后这一段路程。”
有人说老人是累赘,但沐恩认为他们是不可多得的财富,老管家绝不是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可最终,他还是答应了对方。
他从老管家眼中看到了坚持,那是致死不悔的执着,他或许可以勉强下令,却无法扭转他的心意,最终他同意了。
老管家很开心的将一枚象征着伊戈尔家族大管家的徽记,戴在自己孙子的胸前,又再次向沐恩施礼,最后迈步走进了梅丽夫人的房间里。
不知怎的,沐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伤感。
再回头,年轻的企鹅管家已经站在了沐恩的面前,他微微躬身,没有说话,神色却明显有些局促。
沐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他只得道:“对了,你叫什么?”
“贾巴尔,我继承了爷爷的位置,也就继承了这个荣耀的名字。”年轻的企鹅管家开口道,去了最初的紧张,他话语很流利,也让沐恩明白了。
贾巴尔,这并非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伊戈尔家族自创建开始,有了第一任管家后,所有继任者的名字。
是来自于第二代家主,也就是希拉瑞丽…伊戈尔和盖斯…奥古斯都大帝的私生女席丽雅…伊戈尔的赐予,换句话说,这仅仅是一个名字,但却也足足传承了三千年。
“贾,贾巴尔,算了,我还是叫你小贾巴尔吧。传我的命令,政务,税收和军务系统,所有人先放下手头的事情,全力准备大公加冕仪式。
我准备将加冕仪式提前,时间就定在……两天后。”
年轻的企鹅管家,小贾巴尔微微压制着自己的兴奋和不安,他保持着管家特有的矜持和优雅,微微躬身道:“是的,老爷!”
恍然间,他和老管家的称呼又有了区别,从‘少爷’到‘老爷’的跨度,似乎也代表着某些改变在悄然进行。
第六百八十章 绿谷,医师
清晨。
当太阳自东边的天际跃出时,黑暗和阴霾被驱散,璀璨的光芒挥洒向人间,也昭示着新的一天开始。
阳光透过帐篷屋顶上的孔洞照进房间时,形成了一道笔直的光束印在了丽芙的脸上,轻微的灼热感也将丽芙从沉睡中唤醒。
刷!
丽芙骤然翻身,看也不看,已经被握在手中整整一夜的匕首瞬间划过半空,带起一缕寒芒,横扫过身前的空间。
这一击或许力量不足,但绝对的突兀,如果真有敌人摸到近前,就算实力不差,伤不着,却也会被吓一大跳。
可一击过后,什么也都没有。
丽芙终于睁开了眼睛,略带迷茫的眼神警惕的向四周望去。
这是一个显得有些破败的家,用陈旧的木板做支撑,在辅以各种毛毯旧布搭建出一个仅仅能过遮风挡雨的帐篷,屋子内没有壁炉,没有烛台,没有奢华的衣柜,排除常用的生活用具之外,最醒目的就是一处宽大的瘸腿木桌,用石块踮起一角,上面摆放着瓶瓶罐罐。
以居住环境来看,这里已经差的不能在差了,但丽芙却放松了下来,她再次翻转着身体坐在床边时,不由得望着手中的匕首,嘴角牵起了一缕苦涩的笑。
这匕首不大,看着也破旧,像是用某块铁片生生磨出来的,刃锋雪亮一片,显示着自己的锋锐,刀柄被破布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把匕首是她父亲给她的。
丽芙并非是伊尔马苏城的原住民,而是来自西海岸线,一个被称为库巴龙的一个王国。两年前,当魔潮到来,异位面入侵开始时,邪魔光顾了她的家乡,也让她陷入了一场噩梦之中。
在噩梦中,火焰点燃了一栋栋房子,熟悉的人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大地。
在噩梦中,她跟着父母离开家乡,随着大部队向着东面的一处城市逃亡,那里有领主和城池,他们想要得到庇护和食物,然而,当他们千辛万苦的赶到时,却被拒之门外。
他们是难民,他们会带去混乱,他们只会消耗粮食,所以,他们不会被接纳,所有人绝望了。
有人疯狂,有人怒骂,有人做出种种过激行为,但在领主的权威和军队下,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而当邪魔再次追上来后,丽芙只能再次跟着父母逃亡,这一次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就如同幽魂一般游荡。
她经历过魔兽的追杀,她躲避着邪魔的捕捉,她遭遇过同伴的抢劫,她见到过饥饿下的易子而食,她更看到过疯狂的人割破自己的喉咙,只为解脱。
在噩梦中,她的母亲病了,日渐干枯的手臂越来越无力,她的父亲是一名药剂师,却苦于没有草药,她疯了一般的到处寻找,但当她捧着草药到来时,却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母亲。
母亲并非死于疾病,而是被一柄匕首插入心脏,握着匕首的人正是她的父亲。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却看到母亲望向她,在笑!她的父亲也在看她,在哭!
从那以后,她似乎明白了世界的残酷,她知道死亡是母亲自己的选择,但她却仍旧不愿意原谅自己的父亲,她吃饭,行走,逃亡,却再也不再和父亲说一句话,一直到父亲也离开了。
那是一个雨夜,他们躲藏在一处树洞中却被一头流窜的恶魔发现,那恐怖的恶魔之躯如同压抑在心头的乌云狂笑着越来越近。
他的父亲用匕首割伤了自己的一条臂膀,鲜血染红了衣衫和那把匕首,但父亲又迅速的将匕首清理干净,并塞到了她的手中。
直到今天,她都记得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是溺爱,是不舍,是痛苦,是决绝,她永远记得父亲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活着!活下去!!!”
父亲走了,鲜血的气息让恶魔兴奋,也带走了它,她也活了下来,再一次活了下来,但她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再一次上路时,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两年的旅途很漫长,她经历了太多太多,生活让她变得机敏而坚强,也一度让她以为世界都是这样了,直到他来到了伊尔马苏城。
这是一座不太一样的城市。
砰砰砰!!!
“丽芙姐姐,丽芙姐姐,你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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