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容恪虽然一早就料到了罗生和沈烈之间的关系匪浅,却也没想到会深到临危托孤的份上,不禁又让他对沈烈多了一分好奇。
这个汉人实在太不寻常,无论是功法战技,还是行事作风,都隐隐透出与众不同之处,再加上一个失忆,简直就是个未解之谜,实在是耐人寻味。
所以,罗生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在他看来,也就只有表面上是置身事外的阳骛似乎最有可能赞同自己的观点。
因为沈烈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有威胁性的一个人物,恐怕就连慕容恪都有三分忌惮,他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打算?
“元帅,安平公主既然是罗大师的亲人,又有急症在身,确实不易与我们同行,不如就有罗大师信任的沈烈代为照顾,以免耽误了病情……”
果然不出罗生所料,自己说完话后,阳骛一开口就是给自己帮忙的,他高兴之余不免用余光看向了沈烈,出乎意料,并没有在沈烈的眼中看到与自己同样的神情,倒是发现他脸上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慎重,眼神中更是隐隐泛出了一丝……敌意?
嘶?
敌意?
迷惑不解的罗生顺着沈烈的目光望去,就见慕容恪的脸上也出现了十分凝重的神色,他看向沈烈的目光中没有敌意,但却有着明显的挑衅!
他不想放掉沈烈!
早在罗生看懂了这种眼神之前,沈烈就已经发现了慕容恪的意图和决定,因此才忍不住释放了身体中的气场,与慕容恪进行着一场无声无息的较力。
慕容元帅,虽然现在是燕军霸占了鲁口城,但是还没有到全部都摆平的程度,此时正是混乱之际,如果你真的把我逼急了,那么我可能真的会狗急跳墙,在罗生的帮助下,带着洛姬直接闯出去!
慕容恪读懂沈烈眼神中所传达的意思后,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可是那眼中的光芒却是比之前还要更胜三分,沈烈,你认为你可以带着一个弱女子,还有一个只懂得半吊子功法的机关师,在本帅面前逃走吗?本帅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求证罢了,你又何必那么着急?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传递着自己的意思,将刚才提议的罗生和赞同的阳骛完全撇在了一边,阳骛之所以不喜欢沈烈就是因为他认为这个人对慕容恪的影响力太大,如果他不能成为慕容恪的助力,就必然会成为他的劲敌,所以自然就不希望他留在燕军。
不过,如果慕容恪被他这种胆大妄为所惹恼,直接将他除去,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现在的阳骛颇有点坐山观虎斗的味道,而且已经决定了要在关键的时刻,给慕容恪添上一把火。
彻底废了沈烈!
可是罗生又岂会让阳骛抓住这样的机会,他见两人的眼神越来越锐利,就赶紧从中打断,万不能在这里直接交锋,否则不仅沈烈无法走脱,还有连累自家小姐。
“慕容元帅,据草民所知,沈烈失忆在先,尚属身份未明之际,这样的人似乎也不太适合留在燕军营中,所以不如就依我所言……”
“罗大师,你的意思本帅可以理解,但是时至乱世,本帅……”
与沈烈用眼神较力的慕容恪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再也没用给罗生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可是他自己的话也还没有说完,就被殿外跑进来的那位贴身副将给打断了。
他本是略有不快的听着那名副将上前小声密报,可是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这还是沈烈第一次看见他皱眉,而且是将两道眉毛都皱成了麻花一般的那种,沈烈一直认为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出现在慕容恪这样的人脸上。
其实,别看他刚才与慕容恪针锋相对,丝毫没有退让,他心里可是有数的很,慕容恪可是干掉了冉闵那种牛叉人的大人物,他的智谋功法深不可测,与他硬碰硬可能没有好果子吃。
他刚才那么做,只是希望慕容恪能够明白自己想要离开燕军的决心,让他知道自己无心战事,也不想要得什么荣华富贵罢了。
而且,他心中也有一份好奇,为什么慕容恪能够如此看重自己,难道就因为自己杀了秦兴,又帮他除掉了车灿?
5回 宿主(上)
沈烈自认为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人,也不是什么头脑简单的人,所以他总觉得慕容恪对他的好奇并不只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过,眼下似乎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因为他对面的慕容恪听到后面,竟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一直紧紧盯着他的阳骛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身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因为也只有他知道,能够让慕容恪如此失态的人只有一个,难道……那个人出事了?
“元帅,可是那边出了什么紧要的事?”
阳骛终于忍不住开口,慕容恪闻言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过无论哪个动作,他都做得幅度非常小,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阳骛被慕容恪这种态度搞得越发不明白了,他上前一步刚要再度开口,安平殿外就又传来了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声,显然来得并不是一两个人。
安平殿内的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十来位将军鱼贯而入,最后一位竟是几天前莫名其妙昏迷不醒的车坚!
不好!
沈烈一见车坚就忍不住想到了这两个字,与此同时,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让他不自觉的瞄了一眼躺在内室的洛姬。
一颗心忽上忽下。
就在此时,车坚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寝殿中央,他看起来依旧彪悍,可是丧子之痛显然让他在几天之间就老了不止十岁。
沈烈见状,第二次在心中念叨了一句,不好。
因为车坚没有对慕容恪行礼!
接近着,沈烈又在心中念叨了第三次,不好。
因为车坚用眼睛扫过众人后,竟然将目光投向了内室!
就在沈烈下意识的往左边迈出一步,想要挡住车坚目光的同时,他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着慕容恪朗声说道:“慕容恪接旨!”
然后他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黄色的卷轴,双手缓缓将之在慕容恪的面前展开,慕容恪见到了那卷轴背面的黑金色盘龙绣纹后,便再无置疑,直接撩袍跪倒,双手托举向上。
这时候,众人也跟着纷纷跪下,唯独只有沈烈和罗生站在殿中,毕竟他们不是燕国人。
车坚见状,也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只是在走向慕容恪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注视着他的沈烈,然后突然勾起了左边的嘴角。
竟是对着沈烈笑了!
“咯噔!”
沈烈突然听到自己的胸口中有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让他禁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下意识的再度向左边迈出一步,不偏不倚的正在了内室的门,彻底封住了这条路。
同时,沈烈不由得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车坚手中的拿着的金黄色卷轴,看着他将卷轴放在慕容恪的手心上,再看着慕容恪叩头领旨,直到慕容恪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阅读上面的内容……
沈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慕容恪的神色,此时的慕容恪浑身散发着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凛冽杀气,别说是感应灵敏的沈烈,就连相对迟钝的罗生都被这种杀气所波及,生出了一种想要向后退一步的冲动。
但是他没有向后迈出一步,而是静悄悄的走到了沈烈的旁边,看着沈烈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算他再怎么没看清眼前的局势,也知道即将要发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
一直被在场所有人都当做焦点的慕容恪,哗啦一声收拢了金黄色的卷轴,刷的一下将目光投向了车坚,四目相对,顿时星火四溅。
但是,这也仅仅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慕容恪只是看了车坚一眼,就又看向了挡在内室入口处的沈烈,这一次两人的目光虽然交错,但却没有像之前那般激烈了。
沈烈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无奈和……不平?
为什么是不平?
有什么事能够让慕容恪忿忿不平?
沈烈虽然猜不到具体的原因,但也多少知道此事必定与他手中所那的旨意有关,现如今的燕王应该是慕容恪的哥哥慕容俊。
据沈烈当初的了解,慕容恪和慕容俊的关系极好,身为弟弟的慕容恪为哥哥打下了大半壁的江山,并在哥哥死后毅然决然的肩负起托孤之责,辅佐年幼的侄儿治国安邦,而身为哥哥的慕容俊不但将军政大权交与他手,临终前还一度想要让位与他,也算对得起自己弟弟的半生戎马。
可是就眼前这一幕来看,现在沈烈所处的这个五胡中的情况似乎是与历史有些出入的。
既然这场鲁口之战的主帅是慕容恪又是燕王的弟弟,那么燕王要下旨怎么都要下给自家的兄弟才是,为什么要经过车坚这个外人之手?
所以,如果慕容恪与慕容俊的关系真是如历史上所说的那样,今日又怎么会出现这一幕场景?
难道,这个时代的慕容恪和慕容俊之间有什么问题?
与慕容恪对视的这短短数秒的时间,沈烈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这么多念头,他是希望可以从慕容的眼中得到印证。
不过可惜,慕容恪似乎是感觉到了沈烈的意图,突然收回了目光,看向了他身旁的罗生,脸上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微微笑着开口道。
“罗大师,燕王敬仰您和安平公主已久,如今得知你们正在燕军营中做客,就特意邀请两位去燕京一叙。”
天际间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安平王宫依然笼罩在黑灰色的烟尘中,站在安平宫寝殿的窗口,可以偶尔看到塔楼方向隐隐还有几许红色在跳跃,西南风不知疲倦的卷着断壁残垣间的灰白尘埃四处乱晃,以至于所过之处皆是灰蒙蒙一片,就连安平寝殿窗外的牡丹花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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