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又鸟发出极不适宜的轻笑,“他是你的人?”七彩的光芒在瞳孔中流转,丝丝逸散到空气中,形成一道彩色光幕,将黑衣男子包裹,却没有再用高温灼烧。
“他是我严家的人,希望你不要乱来。”老妪点头,没有否认,却有警告。
又鸟摆头轻笑,说道:“什么严家不严家的,压根就没听说过,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稍顿,声音变厉,“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让他受伤,为什么?”
它的愤怒,丝毫不加掩饰,也用不着掩饰。
它就是愤怒,很愤怒,怒意难压。
“你知不知道,他这般受伤,有人会觉得心痛,有人会愤怒,有人会做出平时不会做的对谁都不好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也很愤怒,可能会做出对大家都无益的事,做出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你知不知道,他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这里会乱,这个世界都会乱?”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你知不知道?”
又鸟问,老妪没有回答,它也不需要老妪回答,没有给出回答的机会,在问过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这里的人也都不知道。”它自己回答,声音中含着嘲弄的轻笑。
七彩的光芒大盛,柔和中带上些许刺眼,不少人再难睁开眼睛,一只霞凤的虚影飞舞在彩色的光芒中,有着嘹亮的轻鸣,一声入心神。
七彩光芒中,没有什么磅礴的气势,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只有霞凤鸣叫一声,平静飞舞。
之后,霞凤消失,七彩光芒黯淡,又鸟平静卧在李裕宸肩头,瞳孔的焦距在老妪身上,却没有再注意着老妪。
似,有些出神。
“呵呵,老身活了那么多年,已经老了,却也见过不少的事,有过不少经历。”老妪轻轻一笑,苍老的脸庞有着很浅的怀念,也有着很深的怒意。
她,确实老了,但不是被吓老的,半截身子已经入土,就不怕令一截身子也钻入永恒生命的故土。
从她决定不再隐于背后,参与到严家事务中的时候,她便是将死亡看淡。
为了严家能够更强,为了严家的尊严,她也甘愿赴死。
现在,便似到一个关键时刻。
“有时候,活得太久,经历太多,看开了太多,真不是什么好事。”又鸟淡然回应,身躯上的光芒也渐渐黯淡,“当然,我觉得你没有彻底看开,也还能更老一些。”
“你,还不够老。”
“真的,还能再老一些。”
七彩的光芒彻底消失,又鸟的双瞳也是闭上,只剩下一只块头有些大的小鸡模样,可爱之感霎时释放。
“老身确实老了,已经不能再老了。”老妪微微叹息,也是闭上眼睛,一股磅礴的气势掀起微风,卷着空气,顺势扑打在人群中。
压抑到心悸的力量落在周围人的身上,使得小范围的空间被锁定,仿佛是一片战场,只站着老妪与又鸟,其他人,都是观众,哪怕身处其中,亦只能是观众。
又鸟陡然睁开彩色瞳孔,微弱到不存在的七彩光芒形成似有似无的光柱,像是两支彩色的箭羽,撕裂了空气,直逼老妪。
瞬间,微风,止;空气,凝。
手掌轻动,拐棍轻抬,在微抬的瞬间,拐棍便是到达彩色箭羽必经的前方,手掌再动,便是对着彩箭打去,像是用棍棒敲打,也的确是用棍棒敲打。
稍带拐的棍,便是老妪的武器,一敲打,便是击碎了两支箭羽,于棍上留下痕迹。
“你确实是老了。”又鸟轻声说道,微微有些摇头。
在它摇头时,被击碎的两支箭羽化作彩霞散开,形成一道似柔软的彩色光幕,将拐棍彻底包裹,渐渐弥散,也将老妪全身包裹,将老妪束缚。
“现在,我们好好谈谈吧。”又鸟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轻叹。
“谈什么?”老妪回道。
“你的人让他受伤,总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吧。”又鸟轻语,说得很肯定。
“那你想怎样?”
“这种问题,你不应该问我。”
“问谁?”
“问你自己。”
“呵呵。”老妪轻笑,笑声中带着嘲弄,“看看躺在地上的人,只能够证明一点,你,想多了,想得太美好了。”
一股柔到极致的气息由拐棍散开,散到彩色光幕上,使得光幕出现无色空白的斑点,像是雪的融化,与水化为一体,在拐棍轻碰地面的同时,光幕彻底融入空气,不见影踪。
拄着拐棍,一步一敲击,老妪从之前光幕存在的范围内走出。
“不是我想多了,也不是我想得太美好了,因为事实就如我说的这般,不可能这样就算了。”又鸟未动,彩色的瞳孔也还是闭着的。
它知道了老妪的情况,却没有丝毫慌乱或是紧张,很平静,很异常的平静。
“不这样,还能够怎样?”老妪抬起拐棍,指着又鸟,看得到灵力在拐棍上聚集、汹涌。
“人与人之间,总有着许多不同。”又鸟仍旧平静,卧着的身躯略有站起,像是睡醒,惺忪睁开双瞳,“因为人的不同,也就有注定。”
“有的人,天生命贱;有的人,天生高贵!”
它所说的命贱的人,指的是地上的黑衣男子,当然,另有所指,且含义深远,包括了许多人,至于天生高贵者,需由它而定,最少,李裕宸就是。
于它,黑衣男子没有李裕宸重要,受伤便是受伤,哪怕是死,也都是无所谓的,它不在乎,可李裕宸确实是受伤了,那就需要有人表态,不止是仅仅打伤黑衣男子这般简单,必须有更多表示。
它知道,李裕宸有着很强大的背景,虽然它尚未全明,却注定了李裕宸的天生高贵。
它在乎李裕宸的感觉,更在乎苦儿的感受,它与李裕宸有着血脉联系,而苦儿向着李裕宸。
它睁开惺忪的双瞳,看起来是睡醒了,可它还需要更多的睡眠,也不想以后依然受到今天这般的打扰。
它不想再被打扰,便是需要做一些事情。
不能够再是之前那般轻飘飘的攻击,必须有宏大的场面,也必须要有着极其有力与有利的结局,必须能够震住在场的人,也必须能够震住想着生事的人。
所以,它动了,跳了起来,展开很小的翅膀。
七彩的霞光渐生,随它身形渐升,由头颅向着全身,丝丝斑斓的色彩布上身躯,并且身躯发生了形态的改变,不再有浑圆的身躯,不再有着可爱或是滑稽的模样……
身躯略显纤细修长,双翅横开,若双翼展,色彩绚丽的羽毛铺上全身,带着彩尾柔顺空气,仅从霞光中飞起、飞出,便似舞了一曲。
霞光似火,霞凤涅槃。
“唳!”
似初生的轻鸣,亦如浴火重生之后的快意肆叫,鸣叫声音阵阵回荡,直入人心,彩色绚烂的光芒层层铺洒空气,夺去眼球中的一切。
一只霞凤,舞于空中,这个世界,便只剩下它的舞姿。
于空中停住,又鸟身形依旧飘渺,彩色的身躯在些许变化的光芒中,似在舞动。
它的身躯有些娇小,不若围绕着山峰盘旋时,可它停在空中,便是这个世界的核心,是它所在的世界的一切。
这一刻,它乃是凤凰,再也不需要刻意做些什么,只是简单盯着老妪,便是有着无法抗拒的压抑直入她苍老的心扉,让她升起久违的畏惧,呆立原地。
紧握着的拐棍不觉掉到地上,砸出一声很轻的声响,传出些许距离,便是湮没。
一缕血液由漫到嘴角,顺着岁月流逝之后的下颚滴落,与沉着丝丝死气的长袍擦过,留下很淡的痕迹,滴落地面,比拐棍砸在地上的声音还要猛烈。
又鸟仅是一眼,便是决定一切。
停于空中,又鸟不再有任何的表示,是它的骄傲,是它属于神兽凤凰的骄傲,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动作,只需要这般的静默。
什么都不用再说,也什么都不用再做,而所有的话都已经说了,该做的,需要做的,也都已经做了。
“唳!”
一声长鸣,伴随着彩色绚丽的身躯飞起,舞于空中,舞于虚无,也舞入了虚无。
变幻成霞凤的又鸟消失了,没有落在李裕宸肩头,也没有再变幻成最初时的模样,也已经不需要那样,直接消失,像是真的舞入了虚无,消失得很彻底。
天地间,少了又鸟的身影,少了霞凤的身影,七彩霞光悄然退去,回归了最真的现实。
老妪低下头,看着已经掉落在地上沉默的拐棍,没有擦去从嘴角溢出的血液,身躯有着极其轻微的颤抖,真正低下了头,并再也不愿抬起。
“呵呵。”很轻的笑声从心中传出,从喉中传出,从口中传出,从丝丝血液中传出。
人与人,有着不同,有人天生就命贱,有人天生而高贵。
有人命不贱,却是要犯贱,若不待到最后,还不知道自己是在犯贱,老妪轻笑,笑自己什么都不明白,笑自己主动寻贱。
还不够老,却也的确是老了,也真的有些……很贱。
她有着很沉重的叹息,低下的头,就一直低着,用很郑重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她这一声,是对又鸟所说,对李裕宸所说,对苦儿与林嫣所说,对李裕宸身后的人所说。
没有想过谁会原谅,只是相信又鸟说过的听上去很不似现实的话语,相信李裕宸的背景很不简单,明白形势比人强,也明白应该做些什么。
一声轻咳,伴随着更多血迹的流溢,浮现出美妙的弧线,丝丝绯红由空气到地面,再轻轻溅起、下落、滚动。
没有任何声音,也用不着老妪再锁闭些什么,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再也不能够爬起,永远只能是躺着,而躯壳中的灵魂,已经远离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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