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好容易说服老太太,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笑道:“若真的需要,到时候我在找您借。”
婆媳话一阵家常,娘们儿又坐一起吃了顿午饭,林氏方兴冲冲地去了。等到回了屋,方自言自语道:“都说小孩的眼睛最干净,兴许他爹这回真的能中呢。”
叶锦辉上一世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后来到了京里不知被人嘲笑了多少回,如今有了读书的机会,自是勤勤恳恳,十分认真。
老太太一般会在上午心情好的时候,教她们认字,下午则让她们跟着沈氏学习女红。
沈氏虽然在叶家不受待见,但针钱做的非常好,特别是一手苏绣,就是连整天想挑剔她的林氏也叹为观止。
不过叶锦辉上一世三岁就开始学女红了,后来钱家倒了,叶家也跟着遭殃,叶锦辉天天要熬夜绣完继母规定的绣品,不然就不能吃饭,她的绣艺比起沈氏来只好不差,所以现在把精力全花在了练字上。
叶锦月见叶锦辉每天只习字,自然也跟着习字。
“我娘说了,女红和厨艺有下人做就行了,但没有学问会遭人看不起的。”叶锦月如今不过四岁的小丫头,心思十分单纯。偶对叶锦辉不满,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字没叶锦辉写得好罢了。
叶锦辉早看穿了叶锦月的那点小心思,自不会跟她计较,反而笑道:“二妹妹说得很是,咱们不过是刚开始认字罢了,离学问二字还远得很。”
帝都那些书香门第家的姑娘,随手拉一个出来,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老太太见两个女孩都这般乖巧,倒也十分欣慰,对她们一直和颜悦色。
可叶锦辉的心里,却充满了不安。
这一世,果然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她和叶锦月一直跟着老太太住,阿娘却似乎不大喜欢她,她所记得的阿娘,最多的就是那加了花蛤的蛋羹罢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阿娘就是在她四岁这一年的冬天去世的,阿娘不在了,爹爹就会娶后娘,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
只要阿娘活着,就算什么都不做对她便是一种保护。当然,她也会保护阿娘,不让任何人欺负了去。
从目前来看,阿娘的的伤风早已经好了,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了几分,可她为什么会在这一年的冬天去世呢?叶锦辉思来想去,归结到了子嗣上面。
难道阿娘是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带着疑问,她特意趁着老太太心情好的时候问了这个问题,“祖母,阿娘为什么不给我抱个弟弟或是妹妹回来呢?”
老太太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半晌没有做声。
叶锦辉:“阿娘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让桂枝请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吧。”
老太太听了这话,倒是叹息了一回,“你这孩子,想请就请吧,若能医好你娘,也算是你的孝心。”
叶锦辉转头向桂枝道:“把最好的大夫请来。”
桂枝应了,“我去请刘大夫,我爹就是他医好的,只喝了三副药就能起床了,现在已经下地锄地了呢。”
刘大夫来的很快,问诊的时候沈氏虽不是很乐意,但也没有拒绝。
“太太这是宫寒,先吃几剂药老朽再为你复诊。”
沈氏以为这是婆婆借着闺女之手行事,很配合的开始喝刘大夫的药。
林氏自含香那得知沈氏又开始用药,冷冷地笑了。
沈茹,就算刘大夫能医好你,这孩子你也没福气生了!
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钱家连累了叶家!
第八章 祖父
林氏这么恨她的大嫂沈氏,连她身边的陪房林立家的都觉得不解,“钱家已经凶多吉少,就算大太太再有能耐老太太也不会喜欢她,不然也不会把大姑娘接到跟前去,您又何必为了只老鼠打伤了玉瓶。”
言外之意,就是让林氏别再和沈氏斗,免得让老太太反过来可怜沈氏,效果适得其反。
林氏听了这话,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想当年明明是沈氏这个贱人先勾引了自己的丈夫,却为了那世袭的位置嫁给了大伯,不然婆婆也不会让他们少过正院这边来,大家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当谁是傻子呢!
既然如此,她当然要将沈氏踩到泥里才行,不然如何能解心头之恨?
时间飞快地过去,转眼到了四月。
叶家来客人了。
若说这客人叶锦辉再是熟悉不过,那便是她上一世的继母杨淑仪。
老太太杨氏有三个兄弟,一个在长沙做知府,一个天南海北的行商,一个留在老家管理田产,杨淑仪便是这位行商的舅爷所出。杨淑仪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成亲。
老太太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娘家人了,如今见了娘家侄女十分高兴,命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专门给这位姑娘住。
林氏一大早来给婆婆请安之后,便笑道:“表妹头一次来家,还没出去逛过,也不知大嫂吃刘大夫的药到底如何了,不如咱们明天一起去开元寺拜拜。”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动,“明天是浴佛节,去拜拜也好。”据说在这一天求子最灵。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寺里又有免费的斋菜供应,前来拜佛的人简直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唯有沈氏,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
林氏见沈氏如此,嘴角勾了勾,语气无辜又委屈:“我也是一番好意,大嫂不愿意去就算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马上冷冷地看了沈氏一眼。
叶锦辉道:“当年倭寇来袭,我娘便是借着开元寺这块佛门宝地才生下我,祖父大人也是在这一天杀敌有功,被升为千户,我娘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愿意呢?”
林氏干笑道:“真真儿这丫头,长大了必定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女孩子还是要以贞静为美。”
叶锦辉也笑:“吃亏吃多了就是懦弱,二婶估计忘了,叶家的先祖可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勋,承蒙皇恩浩荡,祖父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又提拔了千户,若家里人处处都想着像商户那般‘吃亏就是占便宜’,那打仗的时候可不就惨了?我虽是女子,却也是将门虎女,自不会让人白欺负到头上。”
商户,自己家里可不就是商户吗?
死丫头,胎毛还没掉完就想着蹬鼻子上脸了?
林氏恼怒之极,指着叶锦辉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也不想想自己算哪根葱,凭你也敢笑我的出身?”说完又捂了脸,嘤嘤哭着向老太太道:“大侄女也不过四岁罢了,说什么话还不是大人教的?大嫂也太过份了!”言外之意,是沈氏教叶锦辉这般说话的。
叶锦辉淡淡地道:“二婶这话从何说起?祖父如今还在船上,就算要去庙里,咱们也该去天后宫才是。二嫂莫不是忘了天后娘娘也是姓‘林’?我心里最敬畏的就是她老人家了。”
林氏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被叶锦辉给坑了。
开元寺供奉的是佛,天后宫供奉的却是妈祖,妈祖娘娘是沿海百姓崇祀的海神,公公和一干叔伯到现在为止,已经有月余没有回来了,可不是该拜妈祖。
都怪自己,一心想着算计沈氏,才让这小丫头捡了漏子,这下真是丢脸丢大了。
不过,林氏向来能屈能伸,此时面上虽有些讪讪的,心里却又极为不服,正想挑开话头,只听有人大笑着跨进门来,“妈祖确实姓‘林’,小丫头记性不差。”
屋子的人全站了起来,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太太都忍不住开口道:“怎么现在回来了?”
进屋的人身材高大,气势不凡,但衣衫十分褴褛得像街角的流浪汉一样,好在浓眼阔眉,声若洪钟,“我们在彭湖守了一个多月,这几天晚上觉都没睡,总算在前天晚上的后半夜抓住了一伙躲避台风的海盗,如此好事自然要让家里也高兴高兴。”
自打半年前有人举报钱将军通匪,皇上让其进京自辩以来,这还是闽军遇上倭寇头一次胜利。有了这些海盗,估计叶家就不会受钱将军的牵连了,老太太这么一想,心里也十分激动
“如此,我明个儿就带她们去天后宫拜拜,感谢妈祖娘娘。”老太太由衷地说道。
叶尚武却把叶锦辉举过了头顶,瞪着眼睛道:“小丫头为什么要拜妈祖,是想祖父还是想你父亲了?”
叶锦辉自然知道举她起来的人是她的祖父叶尚武,可记忆中的祖父凶狠而又残暴,就是三叔和四叔犯了错也会用鞭子抽得鲜血淋淋,如今却将她举这么高,还一脸宠溺的表情?
“想祖父。”叶锦辉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至于父亲,她永远记得叶锦华划破了她的脸之后,叶思明是怎样的黑白颠倒反过来安在自己的头上的,若是可以选择她才不愿意要这样的父亲!
“好,祖父有空教你习武。”叶尚武哈哈地笑了起来,“让你做一个真正的将门虎女。”
在荒岛上呆了一个多月,再回来,看到这么伶牙俐齿的小孙女,他甚至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听到她担心自己,心不知不觉的就软了,举她起来的时候他根本没经过思考。
祖父要教她习武?
叶锦辉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
祖父竟然愿意教她习武?那样别人不就可以轻易地欺负不到她了?
可惜钱将军入京之后虽然证明了自身的清白,但却染上了重病,不仅便长辞于世,皇上直接委任了姚崐的父亲以千户的名义代理将军。
可姚涣却利用了祖父来诱敌,事后却有人举报祖父只忠于钱将军,因不满和自己平级的姚涣代理将军,以至和倭寇私通,祖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降了总旗,仍旧派往澎湖列岛,不多久就被海盗闻风而至,被砍了首级送回来。
不然,叶家也不至于这么恨她和阿娘。
难道,阿娘前世在这一年离奇死亡,也和这件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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