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更能令暴猝之人死而复生,只是限制多多,有着许多前提条件。
法师,能够将自己神魂修炼得出壳脱窍,夜游千里。不但能治人,也能害人。
阴魂害人,限制极多。首先,身怀朝廷官职者,无论皇亲国戚、世家大族,还是寒门官员,乃至九品小吏别说害人,就是治人也要经过对方明言允许。
其次,就是僧侣、武道高手,以及军队。这类人对阴魂的克制要弱一些,但也分具体层次。譬如僧侣,除非到了住持这一位份,才能完全不虞阴魂的袭击,若是和尚,则处于弱势,但阴魂也不会好过,往往两败俱伤。若是沙弥,就毫无抵抗之力了。
再说军队或者武道高手,如无相子那般级别,阴魂便完全无可奈何,军中杀人如麻的大将猛士也是一样,但只要是在军营之中,战阵之士的血气冲天,阴魂连接近也难做到。
总的来说,法师级道人的阴魂受到朝廷龙气、军队血气、武道高手的内气与空门中人的佛法克制,但如张离这般,武道高手与修持佛法的双重身份,却是那背后的道人所未料到的了。
或者说,相国府也没料到张原如今的变化,因此给出了错误情报,让阴魂出壳的道人作出误判。
但不管如何,以阴魂吞人魂魄,除非是弱质女流或孩童,不然总会令自己受些伤害,因此就算张原未修佛法,让那阴魂入体,结果也是一死一伤。
张原听到这里,默默地抽出长剑,只见上面血迹隐隐,颇有缺损之处。
当下告别方圆,他也未说出自己打算,独自一个人越墙而过,朝着问天观的方向行去。
爪牙如此猖獗,若不以迅猛之势将其斩除,将来还不知有多少魑魅魍魉、阴魂恶鬼藏身在黑暗中,伺机发出致命一击!
今夜的血,还未流够!
此刻,已是五更天,黎明前最黑暗的两个时辰。
在这号称“不夜”的王京中,世俗的喧嚣与热闹丝毫没有波及到这两家相隔甚远的一寺一院,沉沉的夜幕牢牢地笼罩着整个大地,只有洛邑城中最为繁华的兰桂坊市,仍然在这个时候还亮着盏盏灯光。
张原掠进城中,顺手牵了匹马,专挑那些没有兵卒巡逻的偏僻街道跑着,一点点地向问天观逼近。
一人,一马,在飞速地狂奔着,腰中的利剑在湛然嗡鸣!
此时的问天观中,一处光线昏暗的厢房之内。
那面带苦相的年老道人,此刻神色似乎更加愁苦,连那上方神像的狰狞面孔也不及他。
看着蒲团上盘腿而地的中年道人,心中只觉得愈发不安。
正焦急间,忽然烛光动了一动,苦脸道人连忙朝看去,发现地上的道人双眼暴凸,面色如金纸一般。
“师兄……救……救我!”
中年道人抬出一只手臂,五指萁张,抖抖嗖嗖地伸在半空……
苦脸道人心中一沉,连忙抬起对方头颅,将一碗备好的符水灌了下去。
那中年道人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在水中憋了许久,好半天缓不过气来。
“我废了……我废了……师兄,我彻底废了!!”道人喃喃自语,连连惨笑道。
第十八章 漫长一夜 五
烛光下,阴魂归位的广元子脸色一片煞白,眼角一颗浊泪缓缓滑下。
“三十年苦功……一朝东流!一朝东流!!”
说到最后,语气哽咽悲切。
道号清元子的苦脸道人沉默半响,脸上的愁苦又增了三分。
“那人不是一个孺子吗,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广元子凄凄一笑,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恨意来:“孺子?孺子?师兄可曾见过,一个同时精研佛门心法和武道的孺子?”
“贫道真怀疑,是否什么时候得罪了相国府,叫我阴魂出壳去面对这样一个人!”
“哈哈哈……贫道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啊!!”
清元子一怔:“怎会有这样的人?佛法与武道,这一静一动,便如一手持刀,一手敲木鱼,最终只能是一事无成,怎能抵挡我等出壳的阴魂?”
“那竖子……武道身手已是一流之选,乍见之时便给了我一剑,阴魂就受了些伤害,接着又使出‘哼哈’二音,打得我几乎魂飞魄散!”
“嗬嗬……如今神魂有缺,今生再也无望晋升真人,毕生大愿,毁于一旦!”说到这里,广元子的眼泪扑簌扑簌流了下来。
“我不甘!不甘呐!!”他拼尽全力厉声高呼:“贫道四岁入院,六岁修道,八岁成为道子,十二岁就是道士,二十岁晋位法师!”
“眼见真人有望,届时我道门大兴,不仅压过佛门一头,就算是大魏朝廷、皇族世家,也拿贫道莫可奈何,再也不能肆意打压折辱,囚禁杀害!”
“我好恨!!!!!!”
清元子默默无语地听着,心中也是悲戚不已。自己这师弟可谓天生道种,晋升之速,千年来莫可比肩者。
按照这么下去,一二十年内成就那渺渺不可臆测的真人之位,是极有可能的事。
可不想,问天观历代先辈孜孜以求、千年未得一见的真人,竟然坏在一介孺子手中!
如今,全毁了!
道子、道士、法师,这三个位份就如同佛门的沙弥、和尚与住持,而真人,则对应着同样是千年未得一见圣僧!
比起圣僧,真人的神异之处已不可闻,道门中人口耳相传,一旦成就真人,便再不惧世俗武力的打压!
道佛二门,在修持上各有不同的侧重。佛门中人不管如何修持,最多肉身坚实强悍,却没有伤人的能力。而道人不同,若是道子道士也就罢了,一旦修成法师,便有了阴魂出壳的神异,为上位者忌讳。
虽然限制多多,阴魂不能加害稍有朝廷名份在身的人,甚至不得命令之下,连贵人所居的房屋都不能进入。但世间之事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上溯历史,依稀能发现不少法师为祸的记载。
也因此,无论哪朝哪代,对于道人的限制和打压是最不遗余力的。若非在治疗疾疫上离不开道人,又或是一些少见的毛病非得法师出手不可,大刀重弩之下,早把道人灭杀干净了。
上至天子,下至百里侯,当权之人最怕的就是一个死,任凭你生前拥有美人如玉、江山如画,一旦死去就只有一坯黄土陪伴,因此谁也不敢说自己或后人没有求到道人的时候。
也因为这个原因,道人就在夹缝中一直存活了下来,朝廷与世家历来的态度,就是既要用之,也要打压之,中间的辛酸屈辱,自不待言。
二人正自垂泪间,忽然清元子脸色一变,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下一个瞬间,一道人影推门而进,裹挟着一股风霜雨雪的味道,与一往无前的意志!
张原摘下斗笠,长剑出鞘,斗室间寒光生辉。
“使邪法害我者,是谁?”
“呼呜”一股寒风顺着大门吹了进来,黯淡的烛光一阵摇曳,几近熄灭。
广元子身体一阵瑟缩,脸上露出震惊与痛恨之色:“你怎么……你竟然还不肯放过我?”
显然意外非常,两家相隔数十里路,此子竟然簧夜追索而来?
张原面无表情,一步步缓缓靠近着。
“我放过你,谁放过我?”
轻微的脚步声踏在殿内的地板上,在广元子耳中却不啻于死神的步伐,沉重而威慑。
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一点一点将地上的道人覆盖在内……
清元子蓦地起身,慌忙拦在广元子前面作揖道:“且慢,且慢……。”
张原步伐一顿,“你要拦我?”
清元子抹了抹额头的汗,一脸老脸挤得跟苦瓜似的,“贫道这师弟已经成了废人,从今再动不得法力,寿命也会大大缩短,还请尊客仁心仁德,放他一马啊!”
张原沉默不语,晕暗的光线中,一双幽深黑眸扫向面前的老道人,忽然开口道:“你也是能够阴神出壳的法师吧?”
清元子神情一滞,“贫道……。”
“道人,你心相不一!”张原神色幽暗,又踏前一步,“面上惺惺作态,又说出这些求情的话语,根本不是发自本心。”
“莫非你想诱得我放松戒备,然后阴魂出壳,将我一举扑杀?”
面前这少年清清淡淡的话语,让清元子身体僵硬,口中干涩,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突兀间,清元子脖颈一寒……
“道人,你试试。”
张原的声音就像他手中的剑,无声无色、寒透肺腑,字字落进苦脸道人的心坎中:“阴魂与利剑,孰快?”
烛光的映射下,将二人的身影投在一旁的白墙上,只见一人挺剑欲刺,一人看似作揖求饶,却随时会发出凶狠一击!
沉寂,持续了片刻。
白墙上的身影,也宛如一幅年代久远、失了颜色的壁画,永远定格在这一幕。
清元子缓缓放下双手,脊背挺直,只是一双清朗的眼神中也沾染了几丝苦意。
“奔袭千里,不知不觉间取人性命,阴魂快;近在咫尺,直面生死,利剑快。”
清元子叹了口气,知道连最后一搏的机会也没有,索性坦然地道:“少年人,你好本领啊。”
张原不为所动,面色依旧平淡,掌中长剑没有丝毫放松,漠然地注视着对方。
清元子微微苦笑:“少年人,贫道很有兴趣知道,你佛武同修,是怎么做到的?”
等待片刻,见到张原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好又开口道:“若是贫道愿意献出观中修行之法,可否就放过了他?以你天生资质,说不得能够三道同修,走出一条前人未有之路来,如何?”
武、道、佛三道同修,看似前景光明之极,说不得真如对方所言,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张原隐隐有所心动,然而不知为何,心中对广元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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